作者:一笑笙箫
郑煜澄轻笑出声。
郑芸菡急了,“二哥……”
“知道了。”郑煜澄慢悠悠的答道,颇有点无奈的意思。
郑煜澄性子温和,但绝非优柔寡断之辈,他去换了衣裳,临走前驻足,回头看她一眼。
郑芸菡歪坐着吃的正酣,抬眼撞上他的眼神,立马道:“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候着二哥回来。”
郑煜澄“嗯”了一声,转身出门。
……
同一时刻,卫元洲正坐在镇远将军府厅内,与舒老将军饮茶论兵法。
严格来说,这是卫元洲十五岁入伍后第三次回长安。
放眼整个长安,恐怕没有二十五岁了还未成亲的贵族男子,而他与即将定亲的那位舒姑娘,相差八岁。
卫元洲知道有些人一贯吃饱了撑着,但他并未想到,这些人已经闲到这个地步,民生百态不关心,风流逸事倒是上心,稍有机会便肆意涂染大作文章。
成亲一事,母亲贤太妃虽未催促,但也仔细挑选着儿媳人选,镇远将军府世代出良将,家风严正,即便姑娘养的娇了些,也不妨碍两府结亲各得益处。
定亲礼的事情传出来,他还以为母亲会动怒,不料她非但不生气,还心平息和的将他宽慰一番,只道有些人闲疯了,舌根不净不必理会;但向舒老将军解释清楚,表明态度还是很有必要的。
卫元洲自己是无所谓,只怕舒老将军不愿听取,终究误了亲事。
贤太妃闻言,淡笑道,若今朝这点荒唐的流言能误了事,要么就是舒家装傻,本也不看好这门婚事,要么是真傻,愚蠢至极。
无论哪种,怀章王府都没有腆着脸去求亲的必要。
卫元洲深以为然,大大方方的来了。
事实证明,舒家既没有装傻,也不是真傻。
舒老将军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流言之事,先是简单的关心了卫元洲多年来的状况,又以老将身份对他的苦劳功劳一番赞赏,气氛竟然十分和谐。
卫元洲也没急着提婚事和昨日的事情,直到他婉拒了舒老将军留饭的好意,起身告辞时,才随口一提为舒家八姑娘准备了一些薄礼——他一介武夫,不懂得女儿家的心思,回来的匆忙,若礼物准备的不合八姑娘心意,他深表歉意,或是老将军与夫人能透露几分八姑娘的喜好,他愿重新准备。
这话一语双关,让舒老将军的眉头彻底展开,笑声都爽朗了不少。
卫元洲生的器宇轩昂相貌不凡,言行举止从容不迫,已经极得眼缘。
舒老将军与他谈了些行军布阵之法,便深感这位怀章王并非读了两本兵书便纸上谈兵,他在攻伐布防,对阵之法上的丰厚经验,皆来自多年积累。
大齐王爷多担个虚名,老实蹲在皇帝眼皮底下安分度日。
贵族子弟尚且能因家世地位得一个仕途的优势,皇嗣之间却因皇权派系之碍,做起事来反而束手束脚,瞻前顾后。
除非本身就得圣人信任委以重任,否则手握大权之路艰辛异常。
能以从武之路一路拼杀,挣回一身功绩与赞誉,对太子有教导之功,救命之恩;得太子敬重与圣人信任,成为既有尊荣又有势力的王爷,大齐只此一位。
卫元洲离开后,舒老夫人顶着精致的妆容出来,坐在舒老将军身边:“将军可是要为乖孙女认下这门婚事了?”
之前贤太妃与他们将军府走动,双方顶多只是隐隐约约有点意思,还没到要敲定的时候,至少远没有外人那么急得跳脚。
卫元洲带着求亲的诚意来,却从来没说自己送的是定亲礼,而是给老八的一点“薄礼”,他没有直接提购置定亲礼的那些流言,但也没有选择跳过装傻,用了委婉的方式表达,让双方都不尴尬,算是敢作敢当。
舒老将军抚着胡须轻轻点头,难得的对怀章王一阵夸赞。
舒老夫人是个女人,女人看的角度无非就那几点。
怀章王的相貌,人品,能力都无可挑剔,只是……
“堂堂一个王爷,都弱冠过半,而立不远的年纪了,竟没有娶妻……听闻贤太妃也没给他身边安排人,这会不会……”
舒老将军一听,立马吹胡子瞪眼:“你们妇人到底怎么想的?未婚男子沾染女色你们不高兴,不沾染女色又疑这个疑那个!你当戍守带兵是顽童耍把式?还是觉得身为皇室宗亲,都该像长安那些酒囊饭袋一样才算正常?简直不可理喻!”
舒老夫人没有想到才短短时间,舒老将军的心就偏了……
这还是那个扬言要持刀守门,为乖孙女把关夫婿的好祖父吗?
舒老将军问:“老八人呢?”
舒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摇头。
一早就约人出门了。
“这孩子心气大,之前明明答应的好好地,结果还是听信了流言,故意与怀章王错开,人不在府里。”
舒老将军颇为不悦:“到底是太纵着她,教她连这点事情都看不通透!”
舒老夫人不接话。
“对了。”舒老将军抬眼:“听闻宜邱近来与忠烈侯府的三郎走得近,他家三郎给宜邱发了忠烈侯寿辰的帖子?”
舒老夫人点头。
舒宜邱是将军府的长孙,原本要入伍历练,因早年太子随怀章王军马出征观摩一场小战事,舒宜邱临时调配随行,意外得太子赏识,回来之后便前往东宫做了太子亲卫,忠烈侯家的三郎为太子右卫率,长居东宫,有交情不奇怪。
将军府与忠烈侯府鲜少来往,老将军也不爱约束晚辈太多,只嘱咐:“既是忠烈侯寿宴,你帮着瞧瞧,莫让宜邱的礼送的寒酸,失了颜面。”
舒老夫人笑:“知道。”
……
“真的……没事了?”郑芸菡在郑煜澄的院子赖了一个下午,终于等回来一个好消息。
郑煜澄换完衣服过来,手里提着个油纸包,闻言轻笑:“你这语气,是希望这婚事顺遂平安,还是有点什么意外?”
郑芸菡正色道:“自然是顺遂圆满。”
她还有点怀疑:“这么说,流言并未影响两家婚事?”
郑煜澄看一眼她裙摆下撒开的腿扭成一个滑稽的坐姿,无奈一笑:“怀章王今日亲自登门拜访,得将军府众人礼遇,还是被老将军亲自送出来的。婚姻大事,王府与将军府自有考量,又岂是外人三言两语能影响的。”
郑芸菡恍然点头,捂着胸口唏嘘道:“流言不败智者,今晚可以好好吃个饭了。”
郑煜澄扫过她面前空荡荡的碟子,笑着摇头,没有把顺路买的烤鸡拿出来。
“有空关心别人,不如关心自己。”郑煜澄想煮茶,发现茶水是新鲜的。
她在这赖了一个下午,虽然喝光了他的茶水,却也仔细备了新的,连温度都控的刚刚好,此时饮下,既不烫口,也不凉胃。
“我怎么了?”
郑煜澄握着茶杯,想了一下,说:“回去歇着吧,母亲见你不在院中养着,又要担心了。”
郑芸菡愣了一下,旋即心领神会,叫来婢女回嘉柔居了。
她刚走没多久,婢女真儿就折回来了,还带了一壶酸果酒和两道小菜。
“公子,姑娘说烤鸡干吃腻味,配酸果酒和这两道小菜最好。姑娘还让奴婢转告一声,晚上还要用饭,此刻不要吃得太多。”
郑煜澄看着面前的酒和小菜,又看了一眼怕她吃多所以藏起来的油纸包烤鸡,怅然失笑……
作者有话要说: 飘过求收藏……
第7章 乖女
郑芸菡回院子后就没再走动,一直到晚饭的时候,才在婢女的搀扶下去主院用饭。
继室刘氏颇为意外:“怎么过来了?”
郑芸菡笑:“伤寒已好,腿也能走,让母亲挂心了。”
刘氏目光一转,避开她的眼神,点了一下头。
很快,忠烈侯和郑煜堂回府。见女儿侯在那里,忠烈侯愣了一下,眉头立马锁起来。
他还没忘了要训斥女儿这件事。
还没开口,郑芸菡脆生生道:“父亲回来啦。”
忠烈侯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堵了一下。
若论样貌,三个儿子承袭了亡妻更多,都是相貌出挑,长安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但要论性子,还是女儿更像亡妻。
过去,亡妻也是这样在府中等着他下值回来,永远笑着迎他。
可那时他年轻,长久的相处中,早将婚前那番郎情妾意的甜蜜抛诸脑后,只剩麻木,从未回应她同等的温柔和耐心。
直至她去了,音容笑貌皆一把黄土掩埋,他才如掏心之痛,茫然若失。
“父亲怎么了?”郑芸菡又问一句。
忠烈侯回神,转眼看到继室刘氏带着亲女郑芸慧过来,郑芸慧是刘氏所生,一直在她身边养着,正是调皮的年纪,性子却温和乖巧,从不乱跑惹祸,也不会动辄生病引长辈担心。
忠烈侯对郑芸菡已经软下去的心又硬起来,“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型。既然好了,也该与你好好说道说道。”
郑煜澄与郑煜堂对视一眼,郑煜堂正欲开口,刘氏先发话了:“侯爷这是怎么了,芸菡才刚刚能起身,您吼什么,煜堂,煜澄,快劝劝你们父亲。”
忠烈侯被提醒,先发制人:“都不许说情!就是有你们这样溺爱惯纵的兄长,才叫你们的妹妹养成这般任性妄为的性子!”
忠烈侯是个极其看重自己一家之主地位的男人。
饶是他一向有些顾忌的大儿子,也绝对不能挑战他为父的威严,尤其是他摆出家主姿态训示时,谁与他呛声,那就是不把他当回事。
郑煜堂与郑煜澄皆沉默下来。
“明知身子不好,偏爱折腾。自己痛快了,回来就在府里折腾上上下下的人。等到嫁了人,难道也这样折腾婆家?不用等到三朝回门就得被送回来!看看芸慧,她何时动辄往外头跑,回来就一身病折腾家里人了!”
“女儿有错,是一定要改的。”郑芸菡乖巧的看着父亲,柔声截了他的话。
刘氏看了郑芸菡一眼,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飞快道:“芸菡,别跟你父亲顶嘴了,他也是为你好。”
“你还想顶嘴!?”忠烈侯脾气上来,指着她道:“什么都不必说了,从明日起,你……”
“侯爷……”府中管家入厅内,手里拿着图纸,见侯爷震怒,有些不知所措。
“何事?”管家是忠烈侯的心腹,从不会没事找事,正大发神威的忠烈侯见他来,将发未发的火气硬生生憋住,没好气的问话。
管家看了一眼坐在一边低着脑袋像是犯了错的郑芸菡,眼底划过一丝了然,将手中图纸呈上:“禀侯爷,两日后是侯爷寿辰,这是姑娘为侯爷准备的檀木床图样,原本贺礼该讲一个惊喜,但奴才以为,檀木床毕竟是侯爷自己要用的,样式与细节,还得侯爷过目挑选,若是为了惊喜做了不合适的,便可惜了这价值千金的料子了。”
“檀、檀木床?”忠烈侯迅速想到了一些事情,神情既意外又迟疑,伸手接过管家送来的图纸,一看便愣住了。
忠烈侯如今在兵部任职,因近年来大齐开疆扩土较为频繁,兵部仅是疆界更改核对、重新命名以及扩军安排等事宜就足够繁琐复杂,有时候好不容易上呈陛下,一个不满意就要打回来重新改,然后又是查阅,讨论,分析,上呈。
这种状态的结果就是,久坐劳神。
到了忠烈侯这个年纪,早就不似年轻时候那样身强力壮,往往一整日上值下来,便浑身酸痛十分不舒服。
不久之前,那个与他十分不对盘的侍郎高无相曾当着众多同僚吹嘘,他的长子如何如何孝顺,为他量身打造了一把座椅,放在书房,供他下值回府后办公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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