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家三少
陆国安为难,“扎木托如今还保持着对东厂的警惕和排斥,怕是不会愿意出来。”
“你就说事关蝴蝶蛊和寒冰,他会出来的。”穆百里眸色微沉。
“卑职明白,马上安排。”陆国安俯首,只不过他有些不明白,千岁爷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见扎木托?扎木托此刻就守在赵无忧的身边,让他出来见一面,所谓何故呢?
不过具体是为了什么,陆国安也不敢过问,毕竟这是穆百里自己的事情。主子有命,奴才从命便是,知道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及至陆国安离开,沈言缓步而来,毕恭毕敬的冲着穆百里行了礼,“爷,夫人想要见你。”
“在地宫里待着,还不安生吗?”一提起雪兰,穆百里便觉得头疼。
沈言苦笑,“终归是幼年相识一场,约莫还是心有不甘的。大邺有句话叫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是见了棺材也会落泪。”穆百里拂袖而去,“不见!”
“王少钧也开了口。”沈言道,“爷或许可以考虑一下,毕竟王少钧还有利用价值。他这些年一直在钻研炼蛊与解蛊之术,也许有些东西可以从他的身上去拿。扎木托虽然医术高明,可他离开北疆太久,有些东西怕是已经生疏。”
沈言这话也的确有道理,王少钧虽然医术不好,但是在无极宫的培植之下精通炼蛊,所以对于如何解去蝴蝶蛊的寒冰毒估计是有点办法的。
只要蝴蝶蛊能开化,赵无忧就不会戒药戒得那么痛苦。
深吸一口气,穆百里黑着一张脸去了地宫。
幽暗的地宫里,透着冰冷与潮湿,这样的地方让沈言想起了提兰的地道,想起了记忆里不敢回忆的黑暗。他止步守在石门外头,穆百里抬步而入。
雪兰从云安寺被带回来之后,一直就留在这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她不喜欢这样的地方,很讨厌这样的冷寂与孤独。
一个人被锁在冰冷的石室内,等待她的是被人逐渐遗忘。她不甘心,不愿意就这样死在这里,更重要的是不想跟王少钧死在一起。
尤其是看到王少钧每次眸光发亮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雪兰总有种杀人的冲动。她想着,这大概就是穆百里给她的,最大的惩罚。
日日夜夜都得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可偏偏你又不能杀了他,只能由着他继续碍眼,继续让你抓狂暴躁。这种惩罚,比什么都残忍。
穆百里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蜷缩在墙角的雪兰。微暗里,苍白的面色没有半点光亮,她已经不再是那个风华无限的花魁娘子,此刻的雪兰黯淡了所有光华。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雪兰笑得凄婉,“你可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我一直在各大青楼里徘徊吗?我害怕孤单害怕寂寞,可我又不喜欢热闹,我只喜欢你给的热闹。但是冉恒,你为何不要我呢?”
“我走了那么多的路,吃了那么多的苦,我只是想在你身边照顾你。难道我喜欢你,也是不可饶恕的罪吗?冉恒,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情?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事情,你为什么连这样的机会都不肯给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她似乎有些神志不清,整个人靠在墙角里,怀抱着双膝,有些精神恍惚,一直说个不停。
穆百里依旧站在那里,不管雪兰说了什么,他所能表现的除了淡漠便是疏离,总归没了最初的温热。他的心,不是雪兰能捂得热的,自然也不会为她尽展笑颜,生出骨子里的怜惜。
一声轻叹,穆百里往前走了两步,但是距离雪兰还是隔了一小段。
“你觉得自己没错,却不知这世上爱错人也是错。”穆百里幽幽然开口,“冉恒已死,为何你总是记不住?”
“你所谓的死亡,在我心里却始终活着,也将永远的活下去。”雪兰徐徐站起身来,眼睛里却显得有些平静,“如今你我是名义上的夫妻,即便我要死,这墓碑上也得冠上你的姓名,不是吗?”
第522章 梦是遗失的记忆片段(1)
穆百里一言不发,只是盯着眼前的雪兰。
圣上赐婚,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堂堂正正的九千岁夫人。就算来日死了,墓碑上得冠上他穆百里的姓名,生生世世都将与他纠缠不清。
不过穆百里并不在乎这些,空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与他跟赵无忧的关系是截然不同的。即便同处一室,却同床异梦,还不如两心相许、生死与共来得更真实更刻骨。
这大概就是人最渴望的东西,情感!
“你若想要的是这些,本座现在就可以为你立碑。”他掉头就走。
“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雪兰问,“我不想再留在这里,日日夜夜面对着不想喜欢的人纠缠。”
他回眸看她,“你既然知道这种感觉,就该遵守游戏的规则。”
雪兰哑然。
所以他面对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吗?不喜欢,讨厌的纠缠。
眼睛里薄雾氤氲,雪兰笑得悲凉,“我明白了,我不会再靠你太近。”
“雪兰,你该知道本座为何会出现在大邺。”穆百里意味深长的盯着她,“你若真的想为提兰,想为父皇母后做点什么,你就不该感情用事。”
“你是说,为义父义母报仇?”雪兰一怔,眼泪珠子突然落下。她想起了自己的义母,那个温柔的女子,那个待自己如同亲生女儿的娘亲。
“没错。”穆百里长长吐出一口气,“提兰会被覆灭,很大程度上是并不是因为大邺、荒澜的开战,你该明白提兰地处要势,如果不是叛徒出卖,荒澜和大邺的军队根本不可能攻占都城。”
雪兰点点头,快速拭泪,她只顾着自己的儿女私情,真的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叛徒?谁是叛徒?你找到叛徒了?”
“早前以为是扎木托,后来本座发现其中怕是另有隐情。”穆百里眸色微沉,“你且回答一个问题,本座再告诉你相应的后续。”
雪兰盯着穆百里,“你问,但凡我知道的,我一定都告诉你。”
“你这一身的功夫,是谁教你的?”穆百里凝眸,眸中带着几分冷意。
雪兰心头一窒,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穆百里,“我的功夫是一位侍卫教的,他把我救出了王宫,然后带离了提兰。”
“侍卫?”穆百里轻嗤,“本座怎么不知道,提兰的王宫里,还有鬼宫的徒弟当侍卫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雪兰不解,“师父倒是提过鬼宫,但具体的他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师父只是告诉我,你若还活着必定来了大邺报仇,所以我才会进入大邺找你。”
穆百里眸光狠戾。
“简直愚不可及。”穆百里长长吐出一口气,“即便提兰国破,你觉得那些大邺和荒澜的叛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冲入国都吗?退步讲,如果一名侍卫有这样的能力,怎么可能救你而不去救自己的皇和皇后?”
这些雪兰着实没有想过,至今也没想过。
“你的意思是,师父他”雪兰倒吸一口冷气,“他到底是谁?”
“这话不是该问你吗?你既然能得如此功夫,想必在他身边也待了很久。”穆百里眯起危险的眸子,冷冷的盯着雪兰。
“我”雪兰抿唇,“我当时住在山谷里,与世隔绝的过着生活,前半年时光师父经常来,后来师父就不常来了。我一心想着能快点练好功夫去找你,所以什么都没有多想,一心扑在勤学苦练之上。”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勤学苦练的同时,也在拼命的学会去如何与人棋子?”穆百里已经意识到自己输了一截,为何会输呢?因为雪兰的出现,因为自己的收容,没想到雪兰的身后还有他人,于是乎
但是事已至此,他后悔也没用。
对方想必已经借由雪兰而怀疑他的真实身份,但是迟迟没有动静,就说明对方也不是极为肯定雪兰的抉择。毕竟雪兰在大邺中兜兜转转了多年,忽然有一天良禽择木而栖也是情理之中的。
雪兰自然也听出了穆百里的言外之意,“这就是说,我的出现其实已经把你的身份暴露了?”她顿了顿,“如果我的师父就是叛徒,那、那你是不是也会有危险?退一步讲,叛徒就在身边,很可能就在京城里蛰伏?这叛徒到底是谁?”
穆百里冷哼两声,“现在才想起来,是不是太晚了点?从今往后,不许再提冉恒二字,以后你是千岁夫人,本座乃当朝九千岁,至死都不会改变的事实。”
“我懂了。”雪兰颔首,“你放心吧,我以后再也不会莽莽撞撞,有什么事我会先问过你。”她长长吐出一口气,“今儿你告诉我那么多,其实还有话没说完吧?外人皆道东厂提督,当朝就千岁心狠手辣。我想着你不会因为我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是故”
雪兰微微凝眉,“你想让我做什么,只管开口吧!但凡我能为你做的,我都会做,即便是这条命。只要你不会再赶我走,只要能让我再留在你身边,我将不惜一切。你当知道我的执着,权当是给我一次机会为义父义母做点事情。”
“如果叛徒真的是你所谓的师父,你还敢这样说吗?来日相逢,你能下杀手?”穆百里问。
雪兰冷笑两声,“为何不能?义父义母的恩德在前,师父虽然教授我武功,可目的本就不纯,我为何要尊师重道?连养育之恩都被剥夺了报答的权力,还谈什么师父?所谓的师父,只是披着羊皮的狼。他只是想利用我,来找到你然后对付你罢了!”
“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你!保住你,就是我对义父义母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终不知,这话终究会在某年某月的某个时候,一语成谶。是以这人世间所有的承诺,切不可轻许。
对于雪兰,穆百里自有打算。
“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师父是在什么时候?”穆百里问。
雪兰仔细的想了想,“三年前我还遇见过。”
第523章 梦是遗失的记忆片段(2)
“什么?”穆百里凝眉。
雪兰仔细的想了想,“三年前我在云幽州的青楼里待着,不知道为什么师父竟然找到了我,说是让我朝着大邺的都城过去。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师父的大概意思是京城里人多,消息更好一些。可我因为心里抗拒着大邺的皇城,迟迟不肯进京。”
三年前?
穆百里想着,三年前自己刚坐上司礼监首座的位置,然后正着手夺东厂大权。有些东西,还真的没有太过注意,毕竟当时东厂的规模也没有做到现在这样,眼线遍布天下的地步。
但是听雪兰这么一说,想必早前就有人疑心了自己的身份,所以特意去找了雪兰,想要确定自己的身份。是刻意去找雪兰,还是偶然相遇呢?
三年前的云幽州云幽州的知府是谁呢?
他猛然间僵直了身子,三年前的云幽州爆发了蝗灾,当时朝廷派了重臣前往云幽州,为的就是安抚民心。当时是谁一起去的呢?
想必查一查就能有所端倪!
思及此处,穆百里转身离开,脚步匆匆。
雪兰一愣,疾步跟上去。
三年前的事情想要查起来也简单,毕竟当年云幽州的蝗灾的确闹得厉害,此事人尽皆知。能让提兰国破之人绝非泛泛之辈,想必有其更深层次的目的,那这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这叛徒是否跟朝廷官员有所联系,或者就是朝廷中人。
否则寻常人不可能知道蝴蝶蛊,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挑动国与国的战争。
所以穆百里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假设这叛徒就在朝廷之中。所以那人才能将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并且不被任何人找到,毕竟一个叛徒能隐藏这么多年而杳无音信,连东厂都找不到痕迹,是有其一定的道理的。
然而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穆百里自己都没想到,当年云幽州蝗灾,是身为丞相的赵嵩亲自领着赈灾粮前往。
有那么一瞬,穆百里觉得自己脑子里空白了一下。
等到回过神来,脸色已经很难看。
又是赵嵩!
无奈的揉着眉心,穆百里觉得头疼,实在是脑仁发烫。看样子这事儿得跟赵无忧打个招呼,免得这丫头脑子太活络,以后兴师问罪,又得怪他没有提前打招呼。
单身有单身的好处,可以果断决绝,可以毫无顾忌。可现在呢?怎么总觉得有种被人钳制的错觉?而且这种错觉还带着小欣喜,莫名的觉得心里暖暖的。
不过穆百里心中还是承认的,在朝政处置上,穆百里的思虑的确不如赵无忧来得妥当。
她毕竟是从小接触,习以为常,而且对于赵嵩的势力范围十分清楚。不像穆百里,他知道东厂在众人心中什么位置,但却不是百分百清楚,朝廷上哪些人才是赵嵩与齐攸王的党羽。
思及此处,他想着自己是有必要去一趟了。
在去那儿之前,他得把东厂的批红先行办完,毕竟那也是大事。
内阁跟东厂,现在是旗鼓相当,源于当时赵无忧的欲擒故纵之计,在赵嵩接手后,没有照着赵无忧的既定计划进行,所以东厂又获得了一线生机。
穆百里甚至想过,如果当时赵无忧没有爱上自己,而是一味的跟自己作对,等到赵嵩回来对自己的女儿深信不疑,照着女儿既定的计划进行下去,估摸着东厂也得被赵无忧捅出个大篓子。
是故穆百里很庆幸,庆幸自己的先睡为强。
到了夜里,穆百里又开始了爬墙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