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家三少
欢欢喜喜自然是最好的,毕竟这一场婚事来得太不容易了。阴阳相隔,天人永诀的前夕,一场看似欢喜的离别大喜。
没来由的心头惋惜,虽然觉得很疼,但是素兮应该也会喜欢吧!再作新嫁娘,再与人携手百年,虽然是阴阳婚嫁,好在是两情相悦。
放下了剑,放不下的你。
得知赵无忧的意思,素兮征求的望着陆国安。陆国安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对的,毕竟他现在真的什么都给不了素兮,除了死亡和逐渐死亡,他这些日子里都只会充斥着腐朽。
“可以吗?”素兮又问。
陆国安定定的望着她,“你可欢喜?”
素兮望着他笑,然后极是认真的点了头。
“那便试试吧!”陆国安松了口,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日,基本上已经适应了从僵硬到逐渐软化的过程。该恢复的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唯一不变的是他没有心跳没有脉搏,也不需要呼吸的死亡事实。
素兮显得很高兴,头一回像个孩子般笑得合不拢嘴。原来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不管什么样的女人,都能变成孩子。
瞧着素兮那高兴的模样,赵无忧自然也是替她高兴。
温故与老头还是争吵不休,那密室里头挂满了彩绸,两个年过半百之人好像寻着了人生的乐趣,那就是给人办婚事。瞧这满屋子的红彤彤,还真是耀眼得很。
只不过有些可惜,这里若是不点上龙凤喜烛,就想得黑漆漆的,没有半点光亮。
赵无忧打开天窗往下看,正好看到两个老头在撕扯,一个说要把大红绸挂这边墙上,一个说要挂那头,死活争执不下。
“你们两个!”赵无忧一声喊,“好好办事,别闹。”
一见赵无忧动了气,二人赶紧停战,各自负责一面墙,却还忍不住各自嘀咕。
“以后,这儿便是我这客栈里的新婚洞房,不管是哪对怨侣,到了这儿都得给我乐呵呵的成双成对。”老头一脸的喜气。
温故翻个白眼,“你这是吃不到葡萄吃葡萄酸,还怨侣呢!有本事你把牛郎和织女给凑上,没本事少在这里吹牛打屁。”
“你这老东西!”老头当即冲上去。
温故也不甘示弱,“怎么样?是想打架吗?”
“还么闹够吗?”门开了,赵无忧站在那里,一脸无奈的看着两个捋起袖的老头,“都老大不小了,就不能消停一会?明儿是素兮的大好日子,你们都给我安分点。谁要是不听教训惹出乱子,就别怪我不客气不给酒喝。”老头撇撇嘴,哼哼两声走出去。
第936章 他说,你输了(2)
温故道,“这老东西”
“爹!”赵无忧喊了一声,温故只能闭嘴,“素兮难得有今日,你别闹了。”
温故点点头,默不作声的离开。
赵无忧一声叹息,转身去了素兮的房间。这大概是赵无忧第一次看到素兮穿着大红喜服的样子,她很少穿得这样艳丽的颜色,一惯的非黑即白。
见着赵无忧,素兮很是兴奋,可她惯来冷静,是故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公子,你来了?”她几欲脱下身上的大红喜服。
“很好看!”赵无忧摁住她的手,“别脱了,让我仔细看看。”
素兮笑着点头,没有拒绝。
赵无忧绕着她走了一圈,“这次有些匆忙,所以这嫁衣都是南抚镇上找的最好的裁缝给现作的。尺寸什么都按照你的来,就是花样有些简单了点。好在你也不喜欢花里胡哨的,简简单单的也是极好。”
“这样很好。”素兮笑道,“能想到这样对我的公子,也很好。”
“人生难得一知己。”赵无忧握着她的手,“我帮不了你太多,能做的也只是尽力而为。只要你开心便好,其他的我们到时候再说。”
素兮点点头,眼中噙着泪,“如今我已于愿足矣,没什么再求的。”
“要高高兴兴的。”赵无忧笑道,微微圈红了眼眶,“我去看看穆百里。”
语罢,她疾步迈出房门,然后仰头看了看极好的天色。素兮等这一天实在不容易,可这一天终究只是死亡的开始,悲喜交加之中,多少苦楚也只有当事人能知道。
雪兰坐在客栈的门口,望着阳光底下的大漠,偶有风沙卷起,倒也热闹。
“我也穿过嫁衣。”她道,“还穿了两次,嫁过两个人。第一次觉得痛苦,第二次觉得后悔,如今想来是我自己错过了太多,没了这最初的福分。”
赵无忧笑了笑,“我也穿过嫁衣,不过嫁的都是同一个人。我不曾后悔过,所以感受不到你这份迟来的悔恨。不过雪兰,一辈子还长,总归要看开一些。别顾念着过往,最后又错失了未来。”
“你真的要走了?”雪兰低低的开口。
“帮我照顾穆百里和素兮他们。”赵无忧道。
雪兰点点头,“这大邺是我的伤心地,我约莫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了。等到千岁爷醒来,我又该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了。你这一别,可能咱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
“好!”赵无忧颔首,“恩怨一笔销,从此陌路人。”
雪兰苦笑两声,两个女人四目相对,这过往的恩怨在荒漠里,顿化尘烟而散。什么恩怨,什么情仇,到最后都只剩下满腹的遗憾,值得吗?
那一夜的客栈里,大家都是欢天喜地的,素兮也笑得极好,陆国安一身红衣。
两个老头坐在上头当证婚人和主婚人,依旧看对方不顺眼,但面对新人之际还是欢天喜地的。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听着便让人激动不已,满心欢喜。
密室里点燃了龙凤喜烛,原本是多么登对的一对璧人,却奈何命运弄人,终究还是要天人永隔的。今日的欢喜乐,明日的幽冥曲。
三杯酒下肚,那两个老头就开始胡言乱语,不管说什么都得争得面红耳赤。雪兰独自啜饮,赵无忧身子不太好,不管什么时候都得保持头脑的清醒,是以她滴酒未沾。
坐在穆百里的房间里,赵无忧顾自下着棋,看上去格外自在,可这心里头有多难受,只有她自己知道。
黑白棋子,左右手博弈。
一杯茶热气腾腾的放在桌角,屋子里显得格外安静。烛光摇曳,倒映着她极是俊俏的侧颜,足见岁月静好之美。
棋子落下,赵无忧扭头望着床榻上安然入睡的穆百里,笑得有些酸楚,“外头这么热闹,你真当不打算起来看看吗?陆国安成亲了,你也不起来喝杯水酒?还说是生死兄弟,所有人都到齐了,独独缺了一个你,算什么好兄弟?”
有风从窗缝里吹进来,赵无忧苦笑着又落了一枚棋子,“你不起来也就算了,何以连应我一声都不肯?早前我睡着,你便生生守了我数月,如今想换我来守着你吗?想得真美!”
她轻叹一声,听得外头发酒疯的声音,约莫是她爹跟那疯老头又杠上了。
抿一口热茶,赵无忧的脸上倒也没有多少悲凉之色,只是她愈显淡定,越教人看着心疼。赵无忧放下杯盏,“知道吗,我可能很快就要回京了,但是这一次我并不打算带上你。”
“穆百里,你别忘了我也是个睚眦必报之人。那一日雪狐之事,你教我生生担心了很久,而今又让我好找,这两笔账算起来,你怎么还都还不清的。”
她捋起袖口,落了一枚棋子,眸色微沉的盯着棋盘上的棋子,将黑子一颗颗捡起,“这一次换我来为你争取,萧容已经找到了南抚镇,我想着他会担心我狠了心肠不要女儿,所以必定有两手准备。动用朝廷的力量,和孩子为要挟,迫使我不得不回去。”
哼笑一声,赵无忧含笑望他,“你说他怎么就如此愚蠢呢?孩子是我的命根子,我怎么可能舍弃孩子?还以为人人都与他这般心狠手辣,害怕儿女家眷会误了自己的前程,是以这些年宁可孑然一身?我既选了夫婿又生了孩子,这颗心早就硬不起来了。”
“都以为女人和你们这些臭男人一样吗?说狠心的时候比谁都狠,说不管了还真的撒手不管。一朝情动朱砂褪,是女子。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也是女子。你们总说男儿志在四方,那我们女子呢?你可知你就是我的四方城?”
许是连自己都乏了,赵无忧敛眸,瞧着棋盘上被吃了大半的黑子,哗啦啦的将白子落回了棋盒里。
徐徐起身,赵无忧走到床边看了一眼穆百里,然后转身往外走。
站在二楼的走廊里往底下的大堂看去,这两老头难得醉了一场,一点点酒便喝得东倒西歪。他们本就不会喝酒,身为大夫行走江湖,更是谨而慎之。今儿若不是高兴,也不至于喝成这样。
第937章 他说,你输了(3)
而那雪兰喝醉了,光顾着哭了。她倔强傲娇了一辈子,也清高了那么多年,如今喝了酒便卸下了防备,哭得那叫一个凄美。
喝醉了,能看见自己想见的人,真真假假都能大梦一场。
赵无忧站在上头,瞧着底下百态,心里头不是滋味。她也想好好的醉一场,可惜啊事情还没有结束,谁都可以迷梦一场,唯独她必须保持清醒。
“穆百里,什么时候能跟你好好的喝一场,醉一场?”她呢喃低语。
没人能回答她,她也知道这个答案迟早会有,但绝不是现在。等待是世上最煎熬的事情,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你计划里的未来还会有什么突变的情况。
影卫的统领来了,这些日子里赵无忧在客栈里头忙里忙外,着实没什么心思去顾及其他。如今见着统领亲自过来,便知道这其中必定又发生了什么事。
行了礼,统领道,“公子,京城那头来消息了。”千里鹰隼传急讯,“摄政王大军惨败,皇上甚是欢喜,然则”
赵无忧负手而立,一袭白衣胜雪,“然则主将失踪,底下人没办法交代,延误了回京的时间,皇上龙颜大怒。”
统领不敢吭声,诚然如赵无忧所言。
自己的底下人当然是帮着她的,可又不知道赵无忧去向何处,所以只能磨磨蹭蹭的拖延回京时间。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赵无忧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回京,自然也不必告诉他们,有关于自己的去向。
但是现在主将失踪,皇帝必定心中起疑,没有痛下杀手已经是格外开恩。
“丞相府如何?”赵无忧问。
统领道,“并未受到牵连,只是东厂的消息说,相爷病重。”
“算算时间,也着实熬了一段时日。”赵无忧不以为意,“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去处理南抚镇的事情,务必把痕迹都扫干净。”
“公子这话的意思”统领愣了愣,“公子真的要回京?”
“如今的情况,由得了我吗?”赵无忧眯起眸子,“这桩桩件件,都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我若是继续留在这里,恐怕还会有人死。”
她累了,真的不想再看到身边的人出事。
“先回去准备吧!”赵无忧道,“就这两日。”
“是!”统领行了礼,快速离开。
赵无忧眉心微蹙,瞧一眼这灯火通明的客栈,大漠里的孤岛,一帮人的狂欢。她坐在穆百里的房间里,听得外头的动静越来越最后只剩下跟前这一支蜡烛哔哔啵啵的炸开少许烛花。
她下了一夜的棋,听了一夜的风沙声。
而那新房里的两个人,也是谈了一夜的心。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是需要一定的勇气的。
婚前太过紧张,如今素兮就趴在案上睡着,陆国安给她披上了外衣,踏着黎明前的黑暗来到了穆百里的房间。
赵无忧正捏着棋子,瞧着出现在自己跟前的陆国安,微微蹙起了眉头。
陆国安当即俯首,约莫是觉得自己如今的模样会吓着人,再也不复当初的自信满满,以及处事圆滑。好在他出门的时候穿上了斗篷,如今还能低下头遮一遮。
“当初我是看着你被挖出来的,如今还有必要躲着我吗?”赵无忧落下棋子,“坐吧,这儿没什么外人,有什么想说便只管说。其实就算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的。”
陆国安拱手,坐在了赵无忧的对面。
“赵大人!”陆国安道,“千岁爷他”
“他没什么事了。”赵无忧道,“温故救了他,解了他身上的尸毒。”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陆国安摇摇头,他如今担心的也就只有穆百里的生死。
“那换我来说。”赵无忧长长吐出一口气,“我知道如今的你很难接受此刻的模样,可是你这般只会让素兮更难过。素兮走到这一步,不是没想过今时今日的局面,可她还是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