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家三少
赵无忧不知所踪,陆国安人鬼难辨,素兮不离不弃,雪兰失魂落魄。
他直觉的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因为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何以到了这儿。更让他觉得五内不安的是早前放在这桌案上的,属于他的骨笛。
第969章 明年的梨花,我陪你共赏可好(2)
赵无忧走了,骨笛便消失了,所以他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是赵无忧把骨笛带走!
可骨笛代表什么,他心里很清楚。赵无忧把骨笛带走,是什么意思呢?尤其是她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至今想起来还觉得胸口闷闷的,竟难受得想歇斯底里,想仰天长啸。
那眼神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可带着少许凄婉。她望着他,如同望着隔世的情人,不是哀怨却带着一种难解的情愫。
心里漾开别样的东西,让穆百里觉得心口疼得厉害。
他不知道这种心疼来源于何处,找不到宣泄的借口,只能自己忍着疼,使劲儿的去想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他绝对相信自己和赵无忧之间,必定经历过什么。
是什么呢?
是什么?
陆国安不肯说,素兮也不肯说,雪兰也是欲言又止。所有人都在瞒着他,并且一个个都拦阻他回京。他身为东厂提督,为何会身处大漠?为何不能回去呢?
内力恢复了约莫七成,他想不明白自己早前怎么了?为何内力都会全失?什么人有这样大的本事,让他内力全失?
雪兰端着饭菜进门,“哥,吃饭了。”
穆百里晃了晃沉重的脑袋,只觉得整个人胡思乱想得快要发疯。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赵无忧,见赵无忧!
“哥,你怎么了?”雪兰蹙眉,担虑的疾步上前,“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还是说这尸毒又犯了?”
穆百里低吟,“尸毒?”
雪兰干笑两声,“你当时快要死了一般,我便把这莫名其妙的毒称之为尸毒。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找掌柜的给你看看!”
语罢,她如同逃离一般转身欲走。
下一刻,穆百里扣住了她的手腕,“赵无忧赵无忧她”
雪兰眸色骇然的盯着穆百里,她怕,怕穆百里真当想起来了。如今他的内力未完全恢复,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他们怎么敢让他回去。
但是看穆百里这样子,似乎早就悬疑在心。就算他们现在不说,想来过段时间他也会想起来。这人惯来执着,与赵无忧可谓是一个模子的。
头有些疼,心窝里更疼,他不知道该怎么问。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是飘飘忽忽的。
素兮进来的时候,瞧着穆百里握着雪兰的手腕,面色当即变了。
见状,雪兰快速抽了手,“不是、不是你看见的这样,兄长他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一直在喊赵大人的名字。”
素兮一怔,“公子?”
“赵无忧为何带走了本座的骨笛?”穆百里头疼得厉害,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你们今日不把话说清楚,别怪本座不客气。”
“什么时候恢复了记忆,什么时候你就可以离开大漠了,毕竟我们这里几个人加起来都未必是你的对手。”素兮深吸一口气,“公子交代过,你未痊愈之前不得离开客栈半步。我不管你是东厂提督还是九千岁,我只听命于公子一人。公子有命,我万死也当执行。”
穆百里面色苍白,“你们都瞒着本座,赵无忧到底是谁?九千岁?”头疼欲裂,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滋长,然后快速的茁壮成长。
有记忆的片段闪过,那灵光一闪的回眸浅笑,那温柔缱绻的烛光,不知染了谁的胭脂雪。
她总说:你这不要脸的死太监。
她又说:穆百里,我头疼
他突然安静了下来,整个人像是灵魂剥离了一般,他坐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有些恍惚,面色白了极点,就好像赵无忧离开时那样,雪白雪白。
接连两天,穆百里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客栈里人来人往,客商来了一批又走了一批。
陆国安在门外徘徊,却又不敢进来。
素兮握着陆国安的手,“该来的总归回来,担心也没用。蝴蝶蛊终有消失的时候,他也终有想起来的那一日。这是命,谁都没有办法阻挡。”
雪兰将饭菜放在了门外,“哥,我把饭菜放这儿了,你记得开门拿进去。”里头没有回声,安静得可怕,她想要透过门缝去看里头的世界,可惜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昏暗的一片。
“哥,你没事吧?你好歹应我一声吧!”雪兰只觉得心惊肉跳,“我知道你现在的心里必定不好受,可你这样把自己关起来也解决不了问题。有些东西并不是大家不愿意告诉你,而是担心你的身子受不住。你可知道我们费了多少气力,才能把你救回来吗?”
“命悬一线,鬼门关上走一圈,能重新活过来是何其不意。大家都拼了命的想要你好好的,没有人会害你也没有人想害你。我们是为了你好,等你身子好了,我一定告诉你所有的事情真相。”
雪兰敲了敲门,里头只有杯盏被掼碎在地的声音。她身子微微一僵,只能停手转身,轻叹一声离开。
“还不肯开门吗?”素兮问。
雪兰颔首,“会不会出事?要不要撞门?”
素兮冷笑,“蝴蝶蛊在体内,就算他想拼了命的记起来,又谈何容易啊?折磨折磨他自己也好,公子受的苦难道比他少吗?不是说要夫妻同心吗?那也该夫妻同痛才是。大漠风沙,京城里又何尝不是风起云涌?公子不过是想得到一隅之安,却得拿命去拼,她难道就容易吗?”
一说起赵无忧,素兮便红了眼眶,“他忘了公子,让他吃一吃苦头也是应该的。”
“但他是因为蝴蝶蛊。”雪兰道,“他并非真的想忘了赵大人,他爱赵大人极深,怎么舍得忘记。也是我们不肯相告,否则哪里留得住他。”
素兮哽咽,“我不管这些,横竖他忘了就是不对。蝴蝶蛊虽然难以抗衡,但但就是不对!”素兮也知道这事怨不得穆百里,可就是心里憋着一口气。
公子为了她能幸福,竟然和温故悄悄的走了,还用药把她给迷晕了。素兮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心里闷闷的,揪着难受。可她何尝不知道,这是赵无忧给予她的放纵与祝福。
第970章 明年的梨花,我陪你共赏可好(3)
雪兰轻叹,“我知道心里不痛快,赵无忧走的时候你不在。但是素兮姑娘,缘起缘分斗不过天,既然赵无忧想让你更幸福一点,你便领了这份情吧!”
“不领又能如何?”素兮转身就走。
雪兰想了想,不领还能怎样呢?事已至此,谁都没有办法更改已经发生的事情。陆国安已经这样,倒数着为数不多的日子,两个人还能再看几场日升日落呢?
无奈的望着那紧闭的房门,一楼的大堂里人声鼎沸,最近天气好,来往的客商也比较多,是以这客栈里头比较忙碌。看着人来人往,再看看这广袤无垠的沙漠,雪兰觉得厌倦了。
她想起了一些事,突然想回那个地方去。
等这里告一段落,她觉得自己该去还债了。
房间里的穆百里站在窗口,他保持这个姿态已经很久很久。外头金灿灿的大沙漠,被阳光铺满,看似荒芜却又隐隐有生命在坚强的存活。
耳畔不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她说:穆百里,我头疼。
他也觉得头疼,静静的想了两三日,脑子里有个人影在浮动,却始终无法拼凑完整的画面。他知道自己惦记着一个人,可怎么都想不起来那人是何模样。
音犹在耳,熟悉到了极点。指尖握紧了窗棂,脑子里的那个人影眼见着呼之欲出,可还是差一点,就差一点点。
远处有一队驼队渐行渐远,为首的领头骆驼上系着一条红带。风吹得长长的红带子随风摇曳,在这荒芜的大漠里显得格外的明显。
迎风飘扬的赤色,像极了龙凤红烛的烛花泪,像极了佳人身上的嫁衣如火。
那一抹红,有着鲜血的艳烈。
脑子里有些乱,有些兵戈之声,那震耳欲聋的厮杀声,铁骑踏破山河的震撼。惊心动魄的征战,将军兵戈铁马的豪情壮志。
穆百里,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罢了!
赵无忧,和我在一起。
定定的望着那一缕红带在风中飘扬,记忆有些凌乱,唯一清晰的是那一袭红衣的新嫁娘,冰冷的墓碑前许下今生来世之约。十指紧扣,掌心的温度彼此烙印。
穆百里突然笑了,笑得有些视线模糊,数日来终于发出了低哑的声音,“你这喂不熟的白眼狼。”
远处,红带子依旧随风翻飞。
是离去还是相聚,又有谁知道呢!
今年听风楼里的梨花开得可好?明年的梨花我陪你共赏,可好?
房门口的饭菜终于被端了进去,雪兰如释重负,他终是想通了。肯好好吃饭,应该就是没事。还好还好,估摸着他冷静了数日还是没记起来罢!
然则第二天的时候,房门却是虚掩着的,屋子里没有人。整个客栈都找遍了,也没发现穆百里的踪迹。
穆百里不知所踪,唯有一封书信压在枕边。
陆国安握着那一封书信,无奈的轻叹一声,“千岁爷若是有心要走,谁都找不到他,谁也奈何不得他。”他回望了素兮一眼,眼睛里凝着少许微凉,“就这样吧!”
“他是怎么走的?”雪兰担虑。
“这来来往往这么多的客商,千岁爷有心要走,还怕走不得吗?”陆国安蹙眉,带着手套的手,轻轻揽了素兮入怀,“要走的就一定会走,留也留不住。”
素兮眸色黯然,唇角却是带着微笑。
雪兰苦笑两声,幽幽然转过身去,“是啊,该走的就一定会走,可那些不该走的呢?不该走的还不是也走了吗?抓不住机会就只能抱憾终身。你们都有圆满的时候,独我此生连最后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他不是住在你心里吗?”陆国安道。
雪兰捂着自己的心口,有泪蜿蜒而下,“是啊!住进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笑着的,可为什么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呢?一生颠沛流离,而后遇你成劫,如今却是业障难消终成我此生大憾。
明白得太晚,疼得却是刻骨铭心。
素兮轻轻捂着自己的心口,朝着陆国安笑了笑,“你也在里面。”
陆国安一笑,眉目间晕开淡淡的流光,“如今倒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我却是越来越难看了。还会记得我曾经的模样吧?”
“记得。”素兮笑得温柔,“永远都会记得。”
他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然后重重的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在我心里从未改过。”她握紧他的手,“就算只有明天,我也要跟你再看一次旭日夕阳。大漠里的风光虽然单调,可这里只有你我,没有尔虞我诈和纷争,却是你我毕生所求。君若明日去,我当含笑相送。每一日,都当成问老天爷偷来的一样,好好的过。”
陆国安很是欣慰,“听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她知道他所谓的放心是什么,她很清楚陆国安在担心什么。他怕他一走,她会跟着他一起走。他什么都不怕了,唯独放不下眼前这人。
她什么都好,武功高,人也聪明漂亮,唯独这情爱之事,她伤了一次又一次。
他怕自己不足以暖透她的心,怕她自此以后再也不敢敞开心扉,从此孤身一人无人照顾。
相拥在一起,却是各自心思。
“不要担心我,就算没有你,我也会一个过得很好。别怕我无人照料,有你时刻在我心里,我便是所向无敌之人。”她哽咽低语,“下辈子你我就当个普通人,你负责赚钱养家,我为你洗手羹汤,养儿育女。你喊我一声娘子,我于门口等着夫君劳作归来。”
“夕阳西下,你我坐在那老树下,儿女绕膝,共享天轮之类。到时候我们都不必再持剑天涯,可以看着彼此慢慢的老去,你花白了头发,我长出了皱纹。你不再喊我一声娘子,而是叫我老婆子,我就叫你老头子。你说这样的日子,好不好?”
陆国安哭不出来,只能死死的抱紧了她,音色哽咽到了极致,“好!只要你说的,都好!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