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鹿谓霜
这封信来的挺意外,就连管鹤云都没想过,并州裴氏居然是第一个投诚的。
主公在和陈氏的战事中,几乎是压着陈氏打,陈氏的地盘,也被夺了大半了。胜负已明,不过是陈氏不死心,还与同样不死心的蒋家结盟,拖着战事而已。
但明眼人都明白,这一场仗,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这样的情况下,有人投诚,绝非奇怪的事,单说前往徐州献计献策的谋士和认主的武人,便不在少数,且一日多过一日,将管鹤云先前用于安置谋士的屋子都住满了。但有头有脸的士族,却是一个都无的。
裴氏,还是第一个。
当然,无论裴氏是识趣,还是畏惧,裴氏的投诚,总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管鹤云也是这样想,才特意把这事拿出来说了。
但他开口后,却十分敏锐的察觉到,自家主公的心情仿佛更差了,脸色更沉了些。
这——他就弄不明白了?
前边战事拉长的事,主公不高兴还情有可原,但裴氏投诚,怎么想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啊?
“嗯,还有别的事麽?”陆铮面无表情,抬起脸,看着面前的管鹤云。
管鹤云一脑袋问话,心里糊涂了,小心翼翼道,“主公可是与裴氏有什么不快?若是有,那裴氏的投诚——”
话没说完,被陆铮打断了,“没什么不快,投诚之事,你处理便可。”
管鹤云松了口气,这意思便是说不用针对裴氏做什么,接受投诚就行了。
眼看陆铮的眉心又蹙了起来,管鹤云道,“那属下先告退了。”
“嗯,近来事多,辛苦你了。”
陆铮没迁怒于他,甚至语气缓和地宽慰了句。
管鹤云谦虚了几句,朝外走了几步,想了想,又回过身,道,“夫人最是善解人意,此次战事吃紧,主公无法回徐州,夫人定不会怨怪,主公也莫要太过忧心。我那行医的好友,我已拟信过去,请他务必在夫人生产前赶回徐州,夫人定能平平安安的。”
他说罢,便微微颔首,退了出去。
陆铮留在帐内,不由得反思,他这段时间的烦躁,表现得这么明显麽?
就连管公也看出了他的焦虑。
反思了片刻,陆铮心里更烦了。
怎么可能不担心?
他的妻子,独自在徐州,肚里怀着他的骨肉。
怀胎十月的艰辛,一朝分娩的痛苦,陆铮只要一想到这些,便寝食难安,恨不得立即回徐州。
身为人夫,身为人父,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守在妻女身边。即便如很多人所言,他回去了也不能如何,既干不了稳婆的活,也干不了大夫的活。
可那又如何。
但他又结结实实被绊住了脚,交州战事离不开他,几个月的仗打下来,死伤无数,耗费巨大,他必须一次性拿下陈氏,不可能无端收兵,日后再劳民伤财一次。
他其实知道,只要他开口,说不打了,要回徐州。没人敢拦,管公不敢,帐内大将不敢,诸多谋士也不敢。
就连管公,也只敢这样隐晦地安排,暗示他放心。
他们不敢劝他,唯一劝他的,却是在这件事中,受了最大委屈的知知。
知知亲自拟信,一封信从徐州送了过来,言语平实,没什么华丽辞藻,句句都在让他安心,劝他安心留在交州,打赢了再回。
还道,“显怀后,偶尔青娘允我出门松快一次,便常有擅看怀相的老妇,指着我道,说我怀的定是个郎君,言辞凿凿,害得我都信了几分,越发觉得,与怀珠珠那会儿比,的确不大一样。小郎君生于夫君在外打仗时,日后定然也是个能承袭父愿的。”
陆铮又将那信看了遍,放下信,再没提及回徐州之事,只是打仗时,比以往更凶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出差结束,这个端午开始还债了!
刚好下一个剧情点了,在外边真的写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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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的陆直男战斗值:SSS
被迫打仗不能回家陪媳妇生孩子的陆直男:SSS+(狂暴)
第85章 发动
知知是在中午发动的。
刚用了午膳, 便隐隐有些异样,她起先还以为自己吃撑了,被青娘扶着, 在院子里走了一圈。
一圈走完了,开始一阵阵的疼了,腰跟腿都软了,软得站不住,青娘吓得脸都白了, 好险扶住了她, 很快沉稳下来,一边稳稳扶着知知,一边喊人。
青娘一喊, 没等下人过来,倒是把正巧来府里送栗子糕的战胥给惊动了,手中糕点往旁边侍卫一丢,冲进正院,等瞧见靠着青娘、站都站不住的知知,脸色一沉, 上前稳稳当当将人打横抱起。
他声音有些颤,“带路!”
青娘赶忙带路, “战侯随奴婢来。”
因为才刚发动的缘故,并不是很疼,而且是疼一阵松快一阵,知知缓过劲儿来后, 发现自己正被爹爹抱着往屋里送。
战侯身形高大,肩膀宽阔,手臂有力, 虽是中年,但因为习武带兵的缘故,远比同龄人年轻许多。
他的怀抱很稳,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当当抱着知知,脚下如风,却让人感受不到颠簸。
知知忍不住仰着脸,明亮的眼眸望着怀抱她的战侯。
察觉到怀中女儿的目光,战侯低了一下头,大概是心里着急的缘故,语速微快,但语气却是无比温柔,“别怕,爹爹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知知心中暖融融的,原本因为陆铮不在家中,而感觉漂浮不定的心,在这一刻,也落地了。
她应道,“我不怕,爹爹也不要担心。”
战胥匆匆点头,脚下不敢慢了,很快将知知送到了产房,安置在榻上。
屋内众人一下子忙碌起来,虽各自都闲不下来,但并不显得混乱,青娘早作了准备,众人也都在心中演练过了无数次,起初还有点慌乱,很快便稳当了下来。
稳婆在榻边守着,细细检查了一番,道,“夫人瞧着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这才刚发动,估摸还得几个时辰。夫人先省着力气,咱也不着急,养精蓄锐。”
稳婆是老稳婆了,干这一行二十几年了,且还是学过女医的,很让人放心。加之她的语气沉稳,不带一丝慌乱,叫人听了,更是心里觉得安心。
知知额上有些薄汗,唇也有些干,她舔了舔唇,轻声道,“好,就交给您了。”
稳婆毫不推脱,立马道,“您放一百个心,我在呢!我手上接生出的郎君娘子,不知凡几,定叫您与孩子平平安安的。”
战胥原本焦急不安,坚持在屋里守着,等见屋里众人都沉稳不乱后,心底稍稍安心些了。
他也不想让女儿为难,起身走到榻边,稳婆正用一块柔软的布,沾了水给知知润润唇。
知知抬眼,露出虚弱的笑意,“爹爹。”
战胥伸手,用自己的袖子替女儿擦了额上的汗,见到她有些虚弱的笑容,心中不忍,恨不能以身替之受苦,他露出个令人心安的笑,低声道,“爹爹在外守着你,谁都伤害不了你半分。别怕。”
知知身子沉,实在起不了身,连点头都有些费劲,只得嘴上应道,“好,我不怕。”
战胥大掌抚了下女儿的发,眼中露出一丝不忍,却没再迟疑,耽误屋内众人做事,直接迈开长腿,抬步出了产房。
他来到院里,双目一错不错盯着产房的门,就那么守在门外。
他手下侍卫上前,一声不吭等着吩咐。
战胥眸中坚定,沉声道,“守死院子,不许任何人进来。”
侍卫恭敬应下,立马带上了战家的人出去,连同正院陆铮原本派来的侍卫,将整个正院团团围住。
莫说一个人,便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这牢不可破的正院了。
同一时刻
长寿院内,金禾匆匆跑进佛堂,气喘吁吁,额上一层薄汗,“老夫人,正院……正院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不让进出了。”
肖夫人手中佛串停住,两指捏住一个佛珠,捏得死死的,“不让进出了?”
金禾用力点头,“是。咱们的人也出不来传话了。都是侍卫,带着刀,奴婢不敢多打听。”
肖夫人却没问,忽的道,“你去取香来。”
金禾不解其意,但仍是乖乖去取了香来,双手恭谨奉给肖夫人。
肖夫人接过香,不慌不忙点燃了香,走到供奉着的牌位前,在蒲团上跪下,额头贴着地面,嘴里无声呢喃了几句,良久,才起身,将香插在香炉之中。
夫君,大郎,保佑我。
果然如那经验老道的稳婆所言,离分娩的时辰,还早着呢。
从发动一直到天快黑了,知知也仍旧是阵痛,她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疼痛,甚至被稳婆扶着,在屋内走了几圈,好让腹中胎位更适合。
青娘也准备了芝麻馅的汤圆,小婴儿拳头大小,知知一连吃了三四个,便觉得有些腻了,摆摆手,示意不要了。
青娘喊人收了碗筷,俯身来问,“娘子还想吃些什么?奴婢立马叫膳房做现成的送来。”
这会儿便不必忌口什么了,按那稳婆的话,便是忌口什么的,都跟量有关,这会儿就是看产妇想吃什么,其它的都不用管。
知知有些晕乎,折腾了一下午,体力上的确有些跟不上了,脑海里忽然冒出了馒头夹肉,大白软馒头里边夹了油汪汪的卤肉,再切上些细细的酸菜,往里一塞,一口咬下去,肉汁就往外冒。
青娘听罢,也不觉得奇怪,这怀孕的女子想吃什么都不稀奇,指不定是肚里孩子想吃呢,立马道,“奴婢这就去准备。”
膳房都是严阵以待的,几个大师傅都守在那里,别的什么都不干,就等着青娘这边派人过去传话。
没费多少工夫,热乎乎的馒头夹肉就送来了。
知知被青娘和丫鬟扶着坐起来,就直接在榻上,就着腌菜和卤肉,吃了两个大馒头。
她松开咬了一口的第三个馒头,望向青娘,“我抱了。”
青娘立马叫人收拾了碗筷,又取了帕子来,替知知擦了手和脸,按着稳婆的吩咐,扶着她在屋里走了最后一圈,就扶着她在榻上躺下了。
闲杂人等都被赶出去了,只留下稳婆、青娘,还有个专门接水拧帕子的丫鬟。
门也关上了,只留了道小门,专门用来外里往外送热水。
稳婆又检查了一下,在知知隆起的肚子上摸了几下,道,“胎位很正。宫口开始开了,夫人若是疼得厉害,便喊出来,不用顾忌。”
青娘的心也一下子提了起来,但面上还不敢露半分。
她心里压力实在大,上回娘子生珠珠时,侯爷在家里亲自守着,再如何,也有个主心骨。如今侯爷不在府里,临走前更是百般嘱托了的,她做了万全的准备,仍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夫人安心,奴婢在里边守着,战侯在外边守着,夫人只管安心生。”
知知“嗯”了句,开始感觉到逐渐变得有些难以忍受的疼痛了,她按照稳婆的指示,跟着深呼吸。
一呼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