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谨鸢
她身边的护卫满头大汗,就差没对她求饶了。
他还没开口,她倒是从地上一蹦就起来了,中气十足地喊:“夫君!”
吴子森在她身后捂脸咳嗽提醒,苏眉这才想起来自己正在演绎什么角色,站直的身子立刻晃晃悠悠,迈着七扭八歪地步子朝他去。
嘴里还念念有词:“夫君,我头疼,浑身没力气……”
最后就歪到他身上,朝他眨眼睛。
她耍宝,林以安实在是被逗得忍峻不住,余光往亭子方向一扫,嘉禧公主还笔直站在那儿。他不得不为她兜住,撑着身子给她挪出一个空来:“快些坐好,我带着你回去看郎中。”
苏眉迫不及待坐正,催促道:“快快抬我回去,我难受。”
步辇就被抬着走得飞快,吴子森连忙跟上,一只手还捂着额头,他真是快被表妹的无赖臊死了。表妹不是曾经那个温婉似水的表妹了。
八角亭外不远处的柳树下,一道身影站在那里良久,把苏眉的作为全都看在眼里。
嘉禧公主被闹得一肚子气走出亭子准备回屋,刚转了个身,就看见后边的站着的孙儿。她惊讶地说:“恒礼,你怎么在这儿。”
林恒礼一言不发,冷着脸转身就走了。
嘉禧公主神色变了变,惠嬷嬷叹气道:“世孙恐怕都看见了,心里不好受。”
此话让嘉禧公主脸色铁青,扶着惠嬷嬷的手一用力,指甲都掐了进她肉里去。
“我是为了他和国公府好。”
惠嬷嬷吃疼,不敢再说话。
回去客院的路程很短,林以安身边的小姑娘笑个不停,眼里都是自豪和满足。
——她把夫君救出来了!
林以安紧挨着一边的扶手坐,瞧见她跟个吃着糖的孩子一样高兴,温柔地双眸亦染有笑意。但他一抬手,轻轻在她脑袋上敲了敲。
“往后都不许再胡来了,她是公主,若真深究要惩罚你作假,你就得哭了。”
“夫君会护着我的。”
她伸手去拽住落在头上那片袖子,朝他嫣然一笑,再肯定不过的语气。
林以安被她的笑容晃了眼,只觉得满院春光不及她颜色一分。
她抓着他的袖子,放在鼻端嗅了嗅,咦了一声:“夫君熏的是什么香,好好闻。”淡淡的,似乎有竹叶的香气。
说着居然还偏过身来,越过他故意分出来的界限,在他衣襟和脖颈处闻味儿。
柔软的碎发撩过他下颚,女孩儿身上的馨香浓郁地笼罩过来,与她碰触的那份酥痒融合,像最甘醇的酒,让人连心都要醉过去。
可他却容不得自己醉在里头,连连往后靠,一把揪住被她作乱的小手扯着的衣襟,避开道:“又胡闹,快坐好,一会儿把辇闹翻了,再摔个大包!”
她的胆大妄为超出他的想象,怎么还上手扒拉他衣服了!
步辇在此时晃了晃,苏眉被吓得忙抱住扶手,倒是又安分坐回去了。一双眼却还盯着他瞅,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眸越来越亮,比林以安看过的启明星都耀眼。
他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
她的脑袋瓜里又再盘算什么?!
短短的一路,林以安却觉得实在太难熬了。
回到住处也不让她再黏着自己,推脱说要更衣换药,将人直接挡到门外,还让石头给落了栓。
苏眉皱着鼻子哼哼一声,不高兴地往二进去。
在走过他窗前的时候,她却听到林以安的声音:“让丫鬟拿梨子给你熬甜汤喝,嗓子都喊劈了。”
她脚步一顿,盯着那个啥也看不见的菱格窗子就笑开了,刚刚那点不高兴都抛之脑后。
隔着一扇窗子,林以安想象出了她露着梨涡甜甜笑着的模样,嘴角弯着摇摇头。
小姑娘太容易哄了,不好,往后万一再遇个心术不正的男人,轻易被哄骗了可怎么得了。
吴子森听着自家表妹的笑,脸色臭得可以。把她送回屋后,交待紫葵和护卫守好院子,抱着剑直接去见嘉禧公主。
嘉禧公主放心不下,派人去找林恒礼,人还没找到,倒是来报说吴子森求见。
“吴家果然来者不善啊。”她喃喃一声,端坐在罗汉床上,让人把他请进来。
吴子森向来不废话,见面后敷衍一礼就单刀直入道:“我今儿来,是跟公主说一声,林恒礼与我表妹的婚事就此作罢。”
“吴世子……”嘉禧公主不慌不忙喊了他一声,“你年纪小,有些事务不清楚,我不怪你。我们是与忠义侯定下的亲事,即便你是三姑娘的表哥,哪怕是你父亲和祖父来,这门亲事都不是你们能退的。”
“真不退?”吴子森也早知道不会顺利,挑着眉一笑,笑出了初到林家时的那种跋扈。
嘉禧公主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他想是有什么打算,依旧强硬道:“你们吴家无权要求我退亲。”
“那我就把事情宣扬出去好了。”
“你!你就不怕累及苏眉的闺誉!”
嘉禧公主被他不按条理出牌的举动惊着了。
吴子森嗤笑一声,讥讽地看着她:“公主,我心仪表妹已久,但被林家抢了个先。如今正好遇着机会了,我为什么不争取。我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我,表妹变成什么样也是我喜欢的姑娘,宣扬出去,不就更没人跟我抢了。”
“再说了,还有卫国公府陪着我被人一块评头论足,我也不孤单呀。”
如若说刚才苏眉是在耍无赖,那他此时在嘉禧公主眼里就是个彻头彻尾地混账东西了。
“你威胁我?!”嘉禧公主眼神一冷。
“不是威胁,是告知。”他耸耸肩,笑得越发无赖,“我只给公主半日时间,明日一早,我等公主答复。若无答复,我自然就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身后的人没有动静,他每走一步眼神都跟着沉一分。
吴家确实无权干涉林家和苏家的亲事,他说那番话,当然是威胁。
苏家护卫虽然已经出发去边陲送消息了,可即便快马加鞭,也得八到十日才能赶到,更别说再折返的时间。
一来一回起码大半月,他不能任由林家这样拿捏苏眉,唯有快刀斩乱麻。
至于宣扬的事,和嘉禧公主打心理战术罢。嘉禧公主要是就这此退让,他就省事了,若是不退让……吴子森眯起了双眼,把林恒礼绑了当人质也行的。
吴子森有自己的打算,林以安那边亦为苏眉操着心。
他同样想到等忠义侯回信太久,还担心忠义侯真会为了苏眉的名声同意嫡母的提议,不管苏眉能不能痊愈,两家亲事依旧。毕竟林恒礼是以后卫国公府的继承人,只要忠义侯不倒,苏眉永远都会是林恒礼的正妻。
可卫国公府如今的形势,远比外人看得到的严峻,要说大厦倾倒瓦解,也不过是一瞬的功夫。
何况谁又能保证忠义侯府恩宠不衰?
到时苏眉又会落入怎么样一个光景,林恒礼真会对现在的种种既往不咎?!
林以安思来想去,都不觉得林家是苏眉的归宿,最终还是让石头拿来笔墨,写了封信给柳四。
他没有立场帮苏眉退亲,唯有借力打力,正好豫王牵上事,能够利用起来当做筹码和他嫡母一谈。
要保豫王这个娘家的人,和保一门亲事,就看嘉禧公主怎么选择了。
卫国公府因为吴子森提出退亲一事又开始暗流涌动,嘉禧公主把长子再喊到跟前商议,而忠义侯府那边,也在她想不到的情况里生事端。
苏沁被两个嬷嬷软禁在院子,每日还得被折腾学规矩。但凡一丁点儿错了,就得受戒尺掌手,过得苦不堪言,没两日已经病倒。
即便如此,两位嬷嬷仍旧寸步不离的守在她屋子里。
今日她喝过药就一直胃酸想吐,两个嬷嬷如临大敌,居然还逼问她是否有身孕。不管她如何解释都不相信,还亲自扒了她裙子验明正身。
羞愤中,苏沁活生生被气得昏过去。
两个嬷嬷查验后才算松口气,就怕这档口闹出个什么苏家大姑娘有身孕。即便他们世孙没做过出格的事,也害怕被这没皮没脸的蹄子黏上,平白叫外人看笑话。
苏沁昏厥,她们只是给盖个被子,衣裳也不给穿,就坐到外头喝茶闲聊了。
说着说着,苏沁那里还毫无动静,两个嬷嬷也就放松警惕议论了几句苏眉认林以安为夫君的荒唐事。恰好就是这一嘴,落入了早已经睁开眼的苏沁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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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下人在院子里洒扫,扫帚刮过地面,发出略刺耳又有节奏的声音。
苏沁耳边却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一下又一下,为无意间窥听到的天大秘密而震惊,每一下都剧烈无比。
苏眉真的疯了,还把林家那个庶出的三老爷当成夫君。
苏眉根本不是在林家养伤,八成是林家怕她疯疯癫癫在外头乱说话,像软禁自己一样,把人软禁起来了!
苏沁当即就把事情跟自己的处境联系到一块儿,震惊之余心底还有一股说不出的痛快。
侯府嫡女如何,出身高贵如何,不也同样要与她一般受制于人。不,苏眉比她下场还要惨,特别是如果这件事被人宣扬了出去。
苏眉就只能真嫁给那个没有出息的庶子了吧!
卫国公府少夫人的位置,她得不到,苏眉同样别想要!
苏沁蔫了几日,因为这个消息整个人都如同重生,笼罩她的愁云惨雾豁然破了一道口子。
她要想办法,把这件事告诉她娘亲,或者还能够以此换来嫁给林恒礼的机会!
是日,苏沁借口身上不舒服,傍晚时分还未到就要来热水,早早沐浴上床歇了。
她贴身丫鬟被两个嬷嬷给派其他活儿,根本不让近身伺候,不过每日都会固定来收走她要浆洗的贴身衣物。
今日也是如同往常一般,丫鬟过来收走衣物,浆洗时却发现里衣上有用血写的字。在惊恐中,丫鬟勉勉强强认出几个字,果断把衣服往袖子一收,找了个机会溜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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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慢慢沉没,苏眉从游廊走过,再次来到林以安屋门口。
她敲了敲门:“夫君起了吗?”
里头还是安安静静的,她不高兴地抿了抿唇,侧耳去听动静。
晚风穿过庭院,轻轻浮动着她耳边的碎发。她在门口站得笔直,好一会不见回应,抬手又要再敲,被霞光笼罩的面庞写满倔强。
她就不信他今儿不开门了!
林以安早间说腿要换伤药,她就回去了。之后再来,石头守在门口说他睡着了,不让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