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谨鸢
小姑娘拙计尽显,只剩下威胁一套了。
林以安在她掌心中低笑,“眉眉舍不得我。”
她转着眼珠子,左瞥右看,眸光闪烁,并不回答他的问题,答案却已经那么无声的说出来了。
吴子森是到下午的时候慢慢降热了,林以安见他渡过最危险的时刻,便和苏眉告辞。
“明儿就出发?我明儿还在城门那等你……”
他声音温柔,明明还不到明天,她居然就开始先难过了,絮絮叨叨地说:“你的腿还是先别叫他们知道了,在府里受气了,你就去找表哥吧,他不敢不收留你。不对,你自己有庄子,有商行,不用他收留,那你无聊时就把他喊出来作伴,打发打发时间。”
吴子森中途醒来过,说明天也要回吴家去,在侯府并不方便,也没有再留下的借口。所以在她离开后,侯府其实就是个空壳子了。
林以安耐心的听着,小姑娘还在拉着他袖子不愿意放手,从初夏的事开始给他打点到冬天,说得口干舌燥,自己也觉得再说下去不像样,猛然就将他推开道:“我留着点话,明儿再说,你快回吧……”
作者有话要说: 苏眉:我还能一口气说几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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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在晚上9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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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林以安回府的一路, 都是哭笑不得的心情。
苏眉给他絮絮叨叨交代了许多,完全将他撇下,是没有考虑过他或许也能往边陲跑一趟的可能?
聪慧坚强的小姑娘, 遇到困难也只想着一人迎战,即便字里行间都是对他的不舍,仍旧强忍着不愿意给他添一点儿的麻烦。
真是让人疼到心坎里都不够。
林以安回到国公府下车时,还长叹一声,想着也唯有他主动一些了。
哪知他刚下马车,还未曾坐到步辇上,就来了护卫把石头给拽过去,死死押着。
石头被吓得叫了声,护卫已经朝他道:“三老爷, 得罪了,可今早您无缘无故打了世孙的事, 还是要到老夫人跟前解释一声。老夫人已经等候多时。”
原来嘉禧公主早上忽然被送来了一群鹅,过后傅家人居然也没有过府来, 只送了一封信直接道明原先说好的事不合适。她在一只跟前受了屈辱, 自己的打算莫名其妙就黄了,再听说林以安打了长孙,苏眉又曾来过。
种种联系到一块, 嘉禧公主自然就觉得全是林以安在中间作梗, 怒火攻心下,早前教训挨的疼就也跟着记不得了。
正巧卫国公下午有要事出门了一趟, 嘉禧公主可不得又下了狠心再整治近期扎眼的庶子。
所以石头就是他们的人质了。
林以安嗤笑, 在步辇上坐好,才缓缓开口:“公主要拿我问罪前,还是先去问问世孙, 他到底愿不愿意我到公主跟前解释。”
嘉禧公主料定他会不配合,所以才早吩咐护卫,不管用什么方法也得把人带来。
然而护卫们虽说听令嘉禧公主,可卫国公维护林以安的意思也看在眼里,如今再听他那么一说,双眼一亮。
三爷这是在给他们点拨,给他们找一条不为难的明路!
他们找世孙去劝公主就是,三爷既然能这么说,肯定和世孙之间就已经有结果。
护卫没有过多犹豫,吩咐压着石头的人两个护卫一声原地候着,自己快步去求见林恒礼。
不过一刻钟,他满头大汗跑回来,让人松开石头,什么话都没再说,而是朝林以安恭敬一礼,带着人走得干干净净。
石头吓得一身冷汗,颤颤看着远去的护卫,害怕道:“三爷,他们不会再回来为难你吧……我、我这就派人找国公爷!”
这个家,连公主也不能违背国公爷的意思,国公爷一定能制止嘉禧公主。
林以安拿出帕子让他擦擦汗,安抚道:“别怕,不会再来了,不过你还真要往外走一趟,帮我暗中去给柳四送个口信。”
主仆俩这边先回了院子,石头把屋子里的事都打点好,匆忙离开。
而嘉禧公主那边果然没有再来人。林恒礼好劝歹劝,将祖母劝消停,自己才疲惫地坐轿子离开,他那半张脸,现在肿得跟个发面似的。只能躲在轿子里,才不让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今儿事情闹得不小,二夫人徐氏还在嘉禧公主跟前侍疾,内中详细知道得一清二楚,带丈夫回来时幸灾乐祸将事情说一遍。
二老爷闻言面色淡淡,心里想的却是让长房三房闹吧,闹个天翻地覆的,他才好有机会捡漏子。
今日他大哥那头差事出了点问题,居然还是推到他这边,让他顶了锅挨一通斥。
大哥无能,他可没有义务被拖累!
卫国公府一日都不算安宁,入了夜,长房夫妻那边更不知为何闹了别扭,吵得不可开交,连林恒礼过去都没停歇。
柳四偷偷溜进国公府的时候,还听了几嘴墙角,才乐呵呵跑到林以安跟前。
林以安等他半晚上,见人终于来了,指了指空椅子让他坐,开门见山道:“我要离京城一段时间,你跟殿下那边说一声。”
“你上哪去?”柳四诧异,刚坐下又从椅子里弹跳起来。
“我暗中去边陲一趟,至于做什么,不方便多说。”
苏家的事,即便他给太子做事,他亦不会泄露一句。
柳四自己就想差了:“你要去提亲?”
林以安想,其实也可,如果不怕被忠义侯再打断腿的话。
柳四见他沉默,就当他默认了,反倒还真的不再多问,而是很仗义地说:“你只管放心的,大胆的说聘礼,我给你兜着底!”
卫国公府庶出的林三老爷,在别人眼里都是个可怜虫,这不,可怜到连聘礼都得跟兄弟讨。
林以安简直要被气笑,却破天荒没有呛回去,反倒说了句谢谢:“这份情,我记心里。”
“天,林三爷居然朝我说谢谢了。”柳四表情浮夸,下刻想到一事,就又冷了脸,“你知道你那嫡母要干嘛?居然要把你家长房还是二房的姑娘,你侄女,塞我家来!”
“即便是个天仙,就你侄女这个身份,我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要!”
娶了,那他不是一辈子都得矮林以安一头?!
林以安十分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劝道:“我倒觉得可以娶,我侄女个个性情都不差。”
柳四翻了个白眼。林三这厮把他当傻子哄呢,他刚才居然还真心实意的想帮他。
“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忘恩负义的小人’在边上微微一笑,提醒道:“既然有端倪,你让你家的长辈都得小心些,别着道。我那嫡母的手段,有时真的太过阴损。”
柳四被他笑得浑身一抖,郑重记下这个提醒。
林以安要离京,日子肯定不短,把太子先前为难的一些在下午就整理好,厚厚一沓给递到柳四手上。
“有什么你再找秦叔,自有人会送信过来。”
“你倒真是潇洒,我也想四处走走啊——”柳四十分羡慕地拉长声,跟他说了声一路顺利,马到功成,便离开了。
石头听着动静,确定人走了,才探头探脑说:“三爷,都打点好了,国公爷那里,你真不说一声?”
林以安坐在窗边,扭头去看天上那轮明月,沉默地摇摇头。
到了次日清晨,苏眉起了个大早。
她要到边陲去,并没有明说,还是借着外祖家的名头,说要跟吴子森再回保定小住一段日子。
这消息落在杜氏母女耳中,便是她懒得管她们的事,眼不见为净。杜氏巴不得她走快些。
她不是去游山玩水,东西都尽量少带,就只装了一辆马车。护卫们都装扮为普通随从,丫鬟亦只带了一个紫葵觉得最稳妥的,便那么出府往城门去。
吴子森跟着她一块离府,早在外头避人耳目另外准备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在出了城门趁人多乱哄哄的时候转移。
他还虚弱着,不舍地与她说一定要珍重,与她分道扬镳,先往保定府去,为她打掩护。
林以安是等吴子森离开才现身。
他做书生打扮,登上苏眉的马车,小丫鬟早到另外那辆装着行礼的车上避开,两人有个独处的说话地方。
苏眉首回见他不是束冠,而是带了方巾,新鲜得一直盯着他打量。
他沉默片刻,问她:“眉眉就没有什么要与我说的?”
提起这个,离愁瞬间袭来。
苏眉抿抿唇,昨儿其实已经说了一大车话,今儿再说都是空泛而无意义。
她拿一双杏眼巴巴望着他,欲言又止,林以安亦安静等待。
他在想,小姑娘今儿会不会按着她自己的内心想法,留下他。
两人相望无言,一个目光温柔,一个却为难又不舍。
“三叔……”安静中,苏眉到底是先开口,可喊了他一声,又抿紧唇。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她眼里忽然就多了一份无畏,抬起胳膊,身子朝他柔软地倾压过去,圈上了他的脖子。
她在不记事未能成功的事,在记事后一直不敢做的事,在此时此刻,实现了!
林以安眼前微暗,唇上一片柔软,连呼吸都是不属于自己的甜香,那么让人措手不及,亲密不可分地将他笼罩着。
他后知后觉,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心跳,剧烈的跳动声仿佛在耳边炸开了。
苏眉还圈着他的脖子,双唇已经离开,到底是姑娘家,这种主动已经是她最大的极限。她将自己滚烫滚烫的脸埋在他颈窝里,颤颤地说:“三叔明白我的心意了吧,我……我等你来提亲。”
如果这都还不明白,他不就是个棒槌?!
林以安原本只是想让她开口留下自己,结果……她送上了大胆的告别礼,大胆到让他也有些不能控制的情绪。
他手慢慢地去圈了她的腰,微微侧头,唇就落在她鬓角上,呼吸在她耳边缠绵着。
“眉眉……”我与你一同去。
他不想等她开口了,因为他比她更舍不得放开。
不把她送到边陲,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他恐怕都不得安眠。
他在她的诉情中放弃了挣扎,正欲开口,窗外却响起石头的问话:“三爷、姑娘,我们现在就启程吧,再晚一些,怕是赶不到定好的地方投宿。”
林以安到嘴边的话霎时都卡住了,提起勇气却还仍旧臊得不行的苏眉猛地抬头,用惊恐地眼神看他:“石、石头刚才说的,我们出发……是指哪个我们?!”
林以安沉默地看着她,她在他的沉默中,伸出指头,咽着唾沫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他。
“……我、们?”
“是。”林以安终于给了肯定的答案。
虽然这话不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有些遗憾,但她能明白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