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媚 第34章

作者:小夜微冷 标签: 豪门世家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第32章 霓裳纱衣

  对不起?

  盈袖大怒, 若是有力气,她真想冲过去,狠狠地扇陆令容两耳光。她真的百般小心了, 没成想还是着了道。

  看来嫂子说得真对, 宅门里的手段才叫人防不胜防,简直比拿真家伙杀人的汉子都要厉害几分。

  头越来越晕, 盈袖眼前一黑, 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屋里很安静,掉根绣花针都能听见。

  冬日里的阳光向来温和,从纱窗的柔柔地照进来, 在地上形成个光斑。

  陆令容此时蹲在盈袖的面前, 仔细地打量眼前的丫头。

  瞧瞧, 就连老天爷都格外眷顾美人, 将近些日子难得一见的光都照在她身上。肌肤真白呀, 和羊脂美玉似得, 面颊透着粉,不是用胭脂抹出来的, 是天生的;一头青丝浓密如墨, 压根用不着假髻, 只戴朵绒花就格外娇艳。

  陆令容摸了下自己微微凹陷的脸,鼻头有些发酸, 回头,看着一脸慈爱的春娘,永远担忧她、肯将命割舍给她的春娘。

  “嬷嬷, 你觉得我和她谁更好看呀。”

  春娘一笑,蹲在陆令容身边,将这可怜的丫头环抱住, 柔声道:“自然是你了,主持大师都说了,红颜易逝,韶华难留,色相只是这区区十几年的光景,智慧却能永存,咱们没必要羡慕她。”

  “可……”

  陆令容心疼一阵酸,可若是她能有这十几年,该多好。

  “谁羡慕她了。”

  陆令容强咧出个笑,似在宽慰春娘,又似在麻痹自己:“男人多肮脏,自以为高高在上,把女人一辈子禁锢在他后院,让女人给他生儿育女,让女人为他争风吃醋,凭什么呢。我呀,才不愿做这种糊涂事呢。”

  “对呀对呀。”

  春娘轻揉着女孩的柔发,笑道:“咱们容儿有大志向,肯定能像女史班昭那样,名留史册的。”

  正在此时,只听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陆令容赶忙推开春娘,抹掉眼角的泪,整了整假髻和衣领。

  回头一看,进来个身量高挑的少女,是红蝉,这丫头面带得意之色,一进来就着急着表功:

  “小姐,你猜怎着,我做成了。”

  红蝉高兴地快走几步,蹲到她主子跟前,笑道:“你叫我弄晕柔光,我还发愁怎么下药呢。方才在厨房,我说把那碗烧肉倒了,这蠢东西不干,跟我抢了起来,我顺手将藏在指甲里的药抖落进去,嚯,这呆头鹅竟吭哧吭哧全吃光了。”

  红蝉笑得合不拢嘴,骂道:“素日里我就看她又呆又笨,没想到会这么蠢,怪不得那些尼姑总欺负她,太好玩儿了。”

  “行了行了。”

  陆令容有些不悦:“算计个实心眼的尼姑,并不是件值得夸耀的事。”

  “是。”

  红蝉嘟着嘴,颇有些委屈。

  蓦地,她瞧见了地上躺的盈袖,眉头一皱,疑惑了句:“咦?怎么梅姑娘腕子上也戴个金镯?和大人给我的一模一样。”

  红蝉心里的酸劲儿上来了,不用说,这女人被大人金屋藏娇在这儿,俩人肯定不干不净。

  想到这儿,红蝉从髻上拔下金簪子,狠狠心,使劲儿往那狐媚子脸戳去,谁料就要碰着时,她的手忽然被小姐抓住了。

  “你想作甚。”

  陆令容紧紧拿住红蝉的腕子,夺走金簪。

  “我要毁了她的脸。”

  红蝉有些气,她不喜欢小姐维护这个贱人。

  “小姐,我可全都为了你,她可是大爷的未婚妻,你忘了?若相貌平平倒罢了,偏生是个尤物,还能诗会画的,若这种东西在大爷跟前,大爷的魂不被她勾走才怪呢。”

  啪!

  陆令容反手打了红蝉一耳光,低声喝道:“下作东西,别打量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若是敢在她脸上划一道,我就划你两道,心里妒忌就要毁了人家姑娘,我素日里就教了你这些恶毒手段?”

  “可……”

  红蝉想争辩几句,发现小姐是真恼了,也不敢再闹,只得低下头,强行替自己辩白:“我都是为了小姐你。”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好儿,有什么仇怨日后再说,咱先把眼下这道坎儿过了。”

  陆令容摇头一笑,用袖子替红蝉抹掉泪,轻声问:

  “待会儿你和春娘就去曹县找表哥,他肯定不在家,你见着他别院里的乳母赵嬷嬷,要怎么说?”

  红蝉又高兴了,小姐还是向着她的。

  “过会儿天稍微擦黑,我和春娘就去曹县,去到表少爷的府邸后,着急地哭闹,说是今儿除夕,我们娘儿三原本是要去县里的陆家别院,和那几个孤女一块过年的,谁知道马车行到逼仄小巷,忽然冒出几个蒙面强人,把我和春娘打晕,将小姐掳走了。”

  红蝉不禁得意,用肩膀轻轻撞了下她家姑娘,笑道:“我说的可还行?”

  “好。”

  陆令容笑着点头,又问:“若是日后表哥逼问你,你家小姐先前是不是认识左大人,你怎么说?”

  “什么左大人,奴婢听都没听过。我们小姐平日里深居简出,菩萨一样的人,哪里见过什么左大人右大人的。”

  红蝉按照头先小姐给她教的,一字一言地复述,她虽然不晓得小姐要做什么,也不晓得小姐为何要教她撒谎,可小姐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便是叫她死,她都肯的。

  “反正死活不承认。”

  “好,我没白疼你。”

  陆令容连连点头,吩咐春娘,赶紧给盈袖换上红蝉的衣裳。

  特意嘱咐了,脸上重重涂一层粉,再用纱蒙上。

  随后,她赶忙起身,快步跑到厨房。

  刚一进厨房,陆令容就闻见股好闻的肉香。

  她略扫了眼,里头有些乱,桌上摆着珍馐,木盆里横七竖八地塞了许多油腻碗碟,而柔光躺在地上,这丑尼姑实在太高大,几乎占了大半块地。

  陆令容赶忙从怀里掏出张纸,打开,又看了眼,那纸上写了:为助大人完成大业,小女再三思量,陈南淮为人气量狭窄,十分看重名声,且占有欲极强,若将陈南淮未婚妻子梅氏带入登仙台,将事半功倍。贱妾斗胆,替大人做这决断,还望大人海涵。

  看罢后,陆令容弯腰,将纸塞到柔光手中,谁知就在此时,她的脚腕忽然被人给抓住。

  女孩大惊,一看,柔光竟醒了。

  “你,你。”

  陆令容一时间慌乱了,那迷药是多日前主持送她的,说以后若是遇着麻烦事,可以用,

  女孩使劲儿挣扎,冲柔光低声喝道:“小师父快放开,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你……”

  柔光此时脑中一片混沌,极晕,她就算再愚笨,也能察觉出不对劲儿。

  “你们要做什么。”

  柔光死死地抓住陆令容的脚腕,挣扎了几回想要起身,还是起不来。

  “不,不许伤害她,求你。”

  柔光急哭了,二寸来长的短发里满是汗,她瞪着眼前这个目中有邪气的陆姑娘,拼尽浑身的力气,咬牙喝道:

  “否则,贫尼要犯杀戒。”

  “哼。”

  陆令容冷笑了声,目光落在案板上,她抻着身子,将那个还带着白花花的面粉的擀面杖抓在手里,咬咬牙,猛地朝柔光的头颈打了下去,一边打,一边口里念着阿弥陀佛,求小师父谅解。

  没几下,柔光就不动了。

  陆令容吓得丢掉带血的擀面杖,压根不敢低头看,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想要离开,却发现脚腕还是被这丑尼姑紧紧抓住。

  “放开啊!”

  陆令容赶忙闭眼,蹲下,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掰开尼姑的手。她一睁眼,就看见柔光头上有好些血,死了?

  陆令容懵了,她生生咽了口唾沫,手颤巍巍地去摸柔光的脉门,松了口气,还活着。

  正在此时,外头传开春娘焦急的声音。

  “小姐,东西放下了么?咱们该走了。”

  “来了。”

  陆令容应了声,脱下自己的披风,给柔光盖上,急忙走了出去。

  她四下环顾了圈,小院依旧平静悠然,阳光照在落了雪的凤尾竹上,甚是好看。这边出了这么大动静,还没有人来,看来主持在暗中把一切都调遣妥当了,支走了左大人安插下保护着梅姑娘的人。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而上房门口,春娘和红蝉一左一右搀扶着已经换过衣裳的盈袖,那丫头此时穿戴普通,头低垂着,面上蒙着纱,是瞧不清模样的。

  “快走。”

  陆令容小声招呼了声,率先进了凤尾竹林。

  ……

  待陆令容主仆走后,凤尾小竹林深处走出个穿着灰袍的中年比丘尼,她手里持着串小叶紫檀的佛珠,秀美的面容满是愁色,正是竹灯主持。

  竹灯快步走进厨房,蹲到地上,仔细地查看了柔光头上的伤,松了口气,她从怀里掏出药粉,给徒儿上了药,随后,从柔光手中抽走那张纸,扔进还未熄灭的灶膛。

  看着那点点火苗,老尼姑苦笑了声,双手合十,哀念了声阿弥陀佛,坐了这么多的禅,她到底也没能堪破这人世的贪、嗔、痴、爱……

  ……

  大抵因为过年,慈云庵里更冷清了,素日里求神拜佛的善男信女像约好了似得,通通没来,庵里的香火气少了。

  日头渐渐西斜,北风又旋起了,将地上的积雪刮得到处乱飞。

  陆令容和春娘两个搀扶着昏迷的盈袖,疾步往慈云庵的偏门行去。

  离得老远,她就看见小门外头站着个穿黑衣的男人,中等身量,瞧不清相貌。

  “先生是谁?”

  陆令容捂住心口,轻声问。

  “小人是主持的属下。”

  那黑衣人一顿,疾步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