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第一只喵
他的力气越来越大,越来越重,顾惜惜的呼吸越来越弱,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头脑很快昏沉起来,四肢沉重得抬不起来,眼前越来越黑,原本还能感觉到他身体的轮廓,这会子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地窖里可真是暗无天日,他这副模样,真是可怕。
在意识消失的边缘,顾惜惜茫然地想,竟然又要死在这个地方,她最不喜欢的地方。
却在此时,魏谦突然松开一只手,点燃了蜡烛。
微黄的烛光映出了顾惜惜惨白的脸,嘴唇上一丁点血色都没有,白得像纸,眼底下却是红的,又泛着青色,魏谦见过许多死人,知道这副模样意味着什么,顿时目眦欲裂,凄厉叫了一声:“惜惜!”
他只是想把她藏起来,他只是想把仅剩的一切抓得更紧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一声唤,像鬼门关前的叫魂,顾惜惜幽幽地醒转。
空气一丝一缕钻进胸腔里,顾惜惜努力呼吸着,一点一点的,把丢掉的性命慢慢抓回来。
“惜惜,惜惜!”魏谦疯了似的,拼命抱着她摇着她,蜡烛打翻了,烛泪滴在手背上,烛焰烧着黑衣,慢慢冒出湿冷的烟。
“火……”顾惜惜喘息着,无力地提醒。
魏谦胡乱一甩手,蜡烛滚落在地上,熄灭了。
地窖重新落入了黑暗,有一星带着烟的微弱火光,是魏谦被烧着的黑衣。
可魏谦全然没有发现,他紧紧抱着顾惜惜,摇晃着呼喊着,惊恐到了极点。
可她再没有任何回应。
魏谦叫不出声音了,喉头哽得紧紧的,无法呼吸。
她快要死了,他亲手杀了她,她死了!
在无边的黑暗中,乍然冒出了一大片血红的花,每一点血色都在疯狂地嘲笑他,笑他的无用,笑他的可笑。
他到底什么也没留住,就连最心爱的人,都死在他手下。
魏谦大吼一声,刷一下抽出刀,向脖子上抹去。
衣袖被扯住了,黑暗中他看不见顾惜惜的轮廓,只能听见她虚弱的声音:“退思……”
她没有死!她还活着!!
狂喜之中,魏谦重重扔下刀,低呼一声,搂住了她。
顾惜惜觉得脸上突然落下一点温温的热,迅速又凉下来,像是雨点,可这里是密不透风的地窖,又是从哪里来的雨水?
却在此时,那粒火星子终于燎干了衣服上的水汽,痛痛快快地烧起来,灰黑的烟伴着火,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顾惜惜惊呼一声,魏谦目光怔怔地伸出手去,捏住那团火,慢慢地捻灭了。
他的动作很慢,不知怎么的,顾惜惜总觉得,他是有意在烧自己。
她很想阻止他,可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力气,只能努力扯住一点点衣袖,低声叫他:“别。”
最后一点火光灭了,屋里重新落入了黑暗。
魏谦觉得手指上灼烧着的疼,这种疼暂时压下了心里的疼,失而复得的欢喜迟钝地涌上来,他猛地搂紧了怀中人,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顾惜惜又被他劈头盖脸整个捂进了怀里,刚刚顺畅些的呼吸顿时滞住了,只得努力推着他,喘息着说道:“放我下来。”
魏谦整个人都僵住了。
失而复得的欢喜突然被从顶门上抽走,一种深沉的恐惧攫住了他:她要走。
无论他怎么挽留,她都要走。
这个念头让他怕到了极点,拼命地想要抓住仅存的一切,于是胡乱地吻着她,语无伦次地说道:“别走,别走。”
顾惜惜昏沉沉的,许久才能在间隙中努力说道:“你弄得我喘不过气。”
魏谦猛地放松了,胳膊僵直着,将她的脸露出来,顾惜惜大口大口呼吸着,半晌才觉得有些缓过来了,低声说道:“放我下来。”
魏谦立刻又搂紧了她,声音哽咽着,低低说道:“别走,惜惜,别走。”
“我难受。”顾惜惜道,“我想躺一会儿。”
魏谦失去判断力的脑子迟钝地转着,终于反应过来她只是想要摆脱他的拥抱,想要躺下歇歇。
可这个地窖只是用来藏身的,什么都没有。
魏谦一只手搂住她,一只手飞快地解了外衣,中衣,又用手拂去了地上的灰尘,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顾惜惜放下,让她垫着自己的衣服,靠墙坐着。
跟着晃亮了火折子,找到那段蜡烛点燃了,搁在地上。
火光一点点亮起来,照出地窖原本的面目,黑暗,低矮,潮湿,可在魏谦眼中,这里却是世上最好的地方,外面有护卫重重把守,里面有暗门密道通向外面,既安全,又牢靠,她逃不掉,也没人能闯进来伤害她。
魏谦半跪在顾惜惜身边,轻声道:“惜惜,你等我一下,我去安排。”
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地窖里死一般地寂静,顾惜惜头皮发麻,害怕极了。
她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唯有借着 ,才能让自己稍稍安心一些,可是很快,魏谦回来了,搬来了铺盖被褥,还有几个粗使婆子,用绳索在洞口处吊着,放下了两张竹榻。
顾惜惜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想把她留在这个地窖里!
“退思!”她急切地叫了他一声,“我不住这里,我怕!”
“别怕,我陪着你。”魏谦胡乱弄好了铺盖,将她抱起来放过去,柔声安慰,“我一直陪着你,我不走,别怕。”
顾惜惜绝望到了极点。
她逃不掉,也许她永远也逃不掉了,她会被牢牢关在这个地窖里,直到疯了,死了。
她想要再央求魏谦,触到他的目光时,又把话咽了回去。
假如她将来会疯,那么他现在,早就已经疯了。那目光,那神色,绝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他什么也听不进去的。
顾惜惜闭上眼睛,泪水飞快地滚下来,一点点打湿了枕头。
魏谦发现了,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情急之下只能慌乱着去吻她的泪水,喃喃地说道:“别哭,惜惜,别哭,我陪着你。”
正是因为有你在,我才这么绝望。顾惜惜心里想着,眼泪落得越发急了。
许久,她哭着说道:“我要回家……”
“不回,惜惜,不回。”魏谦立刻说道,“我守着你,我们在一起。”
顾惜惜没有回答。
魏谦忐忑着,越发温柔地吻去了她的眼泪,像哄孩子似的哄着她:“惜惜,你不能走,我不能让你走,外面很危险,我必须守着你。”
顾惜惜推开他,抬手擦掉了眼泪。
魏谦紧张地坐在榻边,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顾惜惜依旧闭着眼睛,许久,才疲惫地叹了口气,道:“退思,我饿了。”
魏谦愣了片刻,等反应过来时,连忙起身说道:“我这就吩咐她们备饭。”
“我想吃日新楼的蝤蛑签,还要厨子加一分姜梅丝,一分紫苏萘香在里头,”顾惜惜睁开了眼睛,“退思,你打发人去买些回来。”
“好!”魏谦立刻起身离开,很快又回来了,“已经去买了,你先吃点别的垫垫,我让人待会儿送进来,咱们一起吃。”
“好。”顾惜惜搭着他的胳膊,慢慢地坐了起来,“咱们先吃。”
一个时辰后,管事急匆匆地找到了罗氏:“夫人,日新楼那边,有人去买蝤蛑签,还要加一分姜梅丝,一分紫苏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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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护卫甩掉盯梢的人, 急匆匆回到别院时,魏谦正在地窖入口处守着,见他两手空空的, 脸一下子便沉了下去。
护卫硬着头皮说道:“回禀大统领,日新楼的掌柜说蝤蛑签是鲜货, 并不是每天都有, 要么得提前预定, 要么就是恰好赶上有出海的船回码头,或者能凑巧买到。”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魏谦淡淡说道,“打发妥当的人去码头盯着, 有的话立刻送去日新楼让他们做, 日新楼那边也要守着, 只要有,就全部买回来。”
护卫松一口气, 正要回禀被人盯梢的事,耳边隐隐约约听见一声娇柔的呼唤:“退思。”
护卫忙低了头, 心里却忍不住想到, 这声音, 就是那个被关在地窖里的女子吗?
魏谦没再多说, 匆匆忙忙踩着□□回到地窖, 顾惜惜正坐在小桌前吃饭, 看见他时放下筷子,问道:“买到了吗?”
魏谦半蹲下来, 圈住了她的腰:“是我不好,没有买到。”
他看见她脸上有些失望,连忙又补了一句:“我已经让人在日新楼和码头都盯着了,只要有蝤蛑, 就全部买回来,很快就有了!”
“不打紧,”顾惜惜点点头,反过来安慰他,“那东西是鲜货,原本也是要碰运气才能买到的,没有也不算什么。”
她重又拿起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馋虫上来,特别想吃那个。”
魏谦越发觉得愧疚,暗自拿定主意一定要给她买回来,口中说道:“你放心,就算现下海去抓,也一定给你抓回来。”
顾惜惜抿嘴一笑笑,道:“我也不至于那么馋,有没有的,什么打紧。”
她越是说得轻描淡写,魏谦越是在意,想了想干脆又走出去,吩咐加派人手,往城中各处走动查看,只要有蝤蛑,就立刻全买下来送去日新楼做。
顾惜惜慢慢地拨着碗里的胭脂米,垂下了眼皮。
蝤蛑签,全京城唯有日新楼做得最好,而加一分姜梅丝,一分紫苏,是她独有的口味,夏秋里出产肥大的蝤蛑时,家里隔些日子就会打发人去日新楼买了给她解馋,只要一说加这两样东西,就连日新楼的厨子,也都知道是镇远侯府要的。
循着这条线索,家里人也许就能找到这里。
镇远侯府中。
管家急急走进来,满脸惭愧地向罗氏说道:“夫人,跟丢了。”
罗氏原本探着身子,满心期待,听了回话失望地坐回去,半晌才问道:“是什么人去买?”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长相平常,没什么明显的特征,”管家道,“小乙跟着他刚出日新楼就被甩掉了,王六多跟了一会儿,到岁寒桥被甩掉的。”
这么快就发现有人盯梢,而且还利索地把人甩掉了,罗氏越发觉得应该是魏谦的手下,忙吩咐道:“让他两个回来,再派几个精细妥当的人手,打扮成后厨的人混在里面,一定要记住那人的长相,再派几个机灵的到日新楼外守着,看见有人来买就蝤蛑签跟上去,只要能探听到那人的落脚点,赏银五百两!”
府中这些家丁护院,虽然比不上魏谦手下那么精明能干,但重赏之下,也许会有转机。罗氏强打精神,想了想又道:“封二百两银子给日新楼的掌柜,让他这几天无论什么人来买蝤蛑签都只说没有,一切损失,镇远侯府给他补偿。”
管家答应着走了,罗氏满心里焦急,恨不能亲自去日新楼候着,但也知道这时候她是无论如何不能露面的,只能耐住性子,等待消息。
不多时,管家又匆匆走来,罗氏心下一喜,以为是有了消息,谁知管家却道:“夫人,张韶大人求见。”
那日在码头上,张韶死抱住刀疤脸不放,被他重重砍了几刀,两条胳膊都受了伤,尤其是左胳膊伤得很重,若不是救治及时,只怕要落下残疾。
罗氏感念他相救顾惜惜的仁义,因此焦虑繁忙之中特意抽出时间,亲自安排张韶请医用药的事,只是他这一向都遵医嘱在家中静养,怎么突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