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云深
陈婉兮眯细了眸子,顺着话语声望去。
这屋子采光不足,屋中甚是昏暗,她好容易才看清房中景象。
屋子的东北角上盘着一张炕,炕上铺着粗布褥子,卷着一袭半旧的薄被,染着些许不明的脏污。
小程氏就缩在那炕角上,披头散发,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茧绸对襟褂子,腰里系着一条裙子。许是天热,褂子竟没系扣,露出些白花花的皮肉。
她满面苍白,双唇焦枯,发如乱草,怀了近七个月身孕的肚子球一般的顶起,合着那干瘦的身躯,有几分滑稽。
小程氏就这样躺着,病病恹恹,再没了往日的威风神气,以往还算风流的姿色,也已不见。
陈婉兮缓步上前,淡淡说道:“你咎由自取,能怪何人?杀死一条无辜的性命,只落得终身幽禁,已是便宜至极。”
小程氏眸中泛出了光彩,她豁然爬起,向陈婉兮叫喊:“你不要在这里瞎充好人!你敢说你撺掇着肃亲王告发我,就没有半分私心?!”
陈婉兮在炕前三步远处停了下来,睥睨着小程氏,如同看一只丧家犬,言道:“即便王爷不愿告发,我也会进宫禀告此事。你虐杀幼儿,却还想平安无事,世上没这个道理。”
小程氏神情犹如疯癫,她想下炕,却因几餐未进的疲软,没有动弹的力气。
陈婉兮看着她这幅样子,满面厌恶之情,又道:“你可当真是个心肠歹毒的恶妇,伤害他人也罢了,连自己腹中的孩子,也不留丝毫顾惜。这般作践自己的身子,于养胎何益?大约在你心里,所有的人事物都只是你所要利用的器具罢了。父亲是,三妹是,你腹中的孩子也是,甚而连你自己也是。”
小程氏疑惑道:“我自己?”
陈婉兮注视着继母的脸庞,有条不紊道:“你也是程家的女儿,深知世间伦理礼法,却不顾名节廉耻,寡妇之身在姐姐病床前诱惑姐夫。如此作为,即便你将侯夫人之位抢到了手中,于自己难道不是糟蹋么?你的名节已然完了,这是一生都洗刷不掉的耻辱,连带着你的孩子也要为你这母亲所累,人前抬不起头。在你心里,没有人是人,连你自己也不是。”
小程氏脸上一阵扭曲,陈婉兮的话深深触怒刺痛了她。
是啊,她这一生多么的荒唐可笑,赔上了一个女人的一切,同生母反目,同娘家成仇,与姐姐陌路,甚而连孩子也不肯体谅她。可即便如此,她也没能得到丈夫的心,甚而没能得到一丝丝的怜惜。临了,还得了这样一个凄凉下场。
小程氏忽然尖锐的狂笑起来,喉中却带着一些闷闷的呜咽,好似一头疯兽。
她斜眼睨着陈婉兮,厉声叫嚷起来:“你当我愿意么?这么些年来,我就好过么?陈炎亭,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娶了我,就把我当块破抹布丢在一边,想要女人了,才想起来家里还有这么个人,才进我的房。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一天天一夜夜,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你们谁知道!如今,人人都说我狠毒,可我有什么法子!没有儿子,没有子嗣,老来晚景如何凄凉!我不能够,我一定要为自己争!我这一辈子,没得到过一星半点的好东西。同样是程家的女儿,凭什么姐姐能?她有父亲和嫡母的疼爱,甚而连我的母亲也对她呵护备至。她有才女的名声,有风流英俊出身名门的丈夫。可我呢?我得到了些什么?!”
她吼了一通,便气喘吁吁。
陈婉兮冷眼看着气咻咻的小程氏,下颌微抬,说道:“如此,便是你肆意害人的理由么?狠毒就是狠毒,不要找什么借口。”
小程氏听着,忽而嘿嘿笑了起来,她望着陈婉兮狞笑道:“你如此义正言辞,可晓得当初为何侯爷忽然不待见了你娘?那时候,他们可是京里出名的恩爱伉俪。侯爷宠妻,名满京城呢。”
陈婉兮眼眸轻眯,没有言语,她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没有言语,静听小程氏的下文。
小程氏似有几分得意的说道:“我的好姐姐,你的生母,弋阳侯夫人程初慧,竟然不守妇道!”
作者有话要说:讲当年咯~
第72章
陈婉兮惊怒不已,厉声斥道:“住口,你休在这里装疯卖傻,含血喷人!别以为你怀着孩子我便不能将你如何,你若敢胡乱造谣,辱我生母,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小程氏却没有丝毫害怕,冷笑了一声:“我哪里说错了?你这样气急败坏,出口威胁,敢情是心虚不敢听么?”
陈婉兮神色冷厉,言道:“你疯癫狠毒,不知廉耻,如今事败,落得这般下场,还想拉别人下水?!”
小程氏却狂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愤懑不甘,她不知哪来的力气,自炕上扎挣着坐起,两只眼睛死盯着陈婉兮,说道:“我不知廉耻?她又能好到哪儿去?既嫁之身,却一心记挂着丈夫以外的男子,甚而连自己的嫁妆都尽数相赠,不是不守妇道,却是什么?!”
陈婉兮神色沉沉,向前走了一步,问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小程氏却不再看她,两眼直直的越过她去,望着门外出神,似自言自语道:“那一年,她十七岁,我十六岁,大夫人发了时疾,久治不愈。我们俩便一起到观音寺上香,求菩萨保佑夫人快快痊愈。上香之后,她又要向主持求什么去秽符。那是她的娘,又不是我的,我当然不耐烦。那时候正是三月,寺里的桃花都开了,粉嫩嫩的花朵儿呀,直挠的我心里痒痒的。我还是个小姑娘呀,当然坐不住,就跑到了那桃花林里去。林子真大啊,到处都是粉艳的桃花,我欢快极了。就在那时候,我见到了他。”
说到此处时,小程氏仿佛陷入了往昔的旖旎回忆之中,惨白的面上泛起了些许晕红,她说:“我还记得分明,他就站在桃花林中,穿着一袭清水色大氅,粉艳的花瓣落在他肩上,风雅俊逸。那时候,他真年轻啊,是京城里最俊雅的男子。见到他的那一刻,我便立刻明白过来,书本上那句玉树临风是什么意思。我看见他,他也看见了我,朝着我笑,问我是哪家的姑娘。那声音温温润润,像山里的泉水,真好听。我的脸立时就热了,心里似乎也有什么在跳动着。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姐姐来了。”
话到尾处,陡然一变,变得阴森锋利,似是怀着极大的愤恨与不平。
小程氏粗喘了两声,咬牙切齿,面目扭曲,狰狞如修罗恶鬼,她说道:“姐姐走了过来,他便再也看不见了我,满眼就只有姐姐!每次皆是如此,只要我得些什么好的东西,阴差阳错,总要折转到姐姐手里!”
陈婉兮耐着性子听着她说了半晌,终忍不住斥道:“不要总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不耐烦听。”
小程氏嬉笑了一下,阴阳怪气道:“王妃娘娘恐怕要多等些时候了,这些话啊,我可是憋了几十年了,不说完可不行。”
她顿了顿,又道:“那时候呀,姐姐可是名满京城的美人,人人都夸她美貌,夸她有才。”言至此处,她盯了陈婉兮一眼,“便如今日的你一般。”
陈婉兮冷嗤道:“废话连篇,还有没有别的?”
小程氏没有理会,目光再度悠远,徐徐说道:“每个人都喜欢她,就连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都肯与她结交。我一瞧着那情形,便知道坏了。但我不怕,因为姐姐早已有了心上人。”
说到此处,小程氏却忽然停了下来,看着陈婉兮:“你想不想知道,那人是谁?”
陈婉兮说道:“你自然会说个明白。你寻死觅活将我叫到此地,不就是为了吐这一堆话么?”
一旁,菊英眼见小程氏一时半刻不会了事,遂在屋中寻了一张破木凳子,拿手帕擦拭了,扶王妃坐下。
小程氏嘴角一扯:“那个人,便是你的表舅舅,定山伯谭清扬。”
陈婉兮心头一挑,冷面质问:“你信口雌黄容易,可有凭据。”
小程氏盯着她的眼眸,身子微微前倾,轻轻说道:“你可知,姐姐为何要与你起这个闺名?”
陈婉兮不语,心中有什么微微动摇着。
小程氏似是看出了什么,冷笑:“你这个大才女,应当记得有一首诗,隐着你的闺名吧?”
陈婉兮心口剧震,思绪猛然回至十五年前,母亲于昏黄灯下,一遍遍誊抄着诗经的情形。
小程氏一字一句念叨:“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诗经·国风·郑风·野有蔓草》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这是她母亲程初慧生前最爱的诗篇,母亲曾在无数个孤寂的夜晚,抄写着这诗句。
年幼时的她,偎依母亲膝下,听着母亲那轻柔的嗓音一字一字的念与她听,这也是她最先背熟的诗篇。
陈婉兮敛下眼眸,想起当年母亲过世之后,自己因思念母亲,忍不住在父亲跟前念了这诗,父亲忽地大发雷霆,将她责打了一番不提,更罚她足足饿了两顿。那时候,她年幼体弱,两顿未进食,几乎饿的晕厥过去。多亏着梁嬷嬷,偷偷塞了些果子糕点与她,方才熬了过去。
这件事在她心中压了许多年,直到如今方才分晓。
小程氏审视着她的脸色,微微笑道:“怎么,你想起来了?”
陈婉兮抬眉扫了她一眼,淡淡说道:“这又如何?”
小程氏笑的越发甜蜜,点头说道:“她同定山伯可是青梅竹马,自幼的情分,渐渐大了,便情深意笃。一个非君不嫁,一个非卿不娶,虽都没有说出口,但那意思却是彼此都知道的。然而这时候,侯爷却横插了进来。自从观音寺之后,侯爷便时常借着向相爷讨教政务的由头,过府拜访。相爷准许姐姐进书房,所以十次里,也总能见着那么三四次。这日子渐渐久了,侯爷更趁着各种节日,送礼过来。姐姐一份,我也一份,然而我却明白,姐姐那份里,总是多些什么。有时候是一枚同心结,有时候是一枚相思扣。我怎能不知道他的意思呢?但我就是不许,姐姐明明有喜欢的人了,她怎么还能占着我中意之人的心呢?”
这话音颇带了几分俏皮,竟有些像十六七的年轻姑娘,然而她嗓音沙哑粗糙,听来只令人深觉诡异。
陈婉兮不语,静候她的下文。
小程氏继而说道:“那时候,相爷着实的疼爱姐姐,竟然要为她公然招婿,宣称当日应选之人,作诗三首,送上绣楼,由姐姐品鉴。姐姐看中的,便选为夫婿。姐姐是京中出名的美人,那应选的,自是多如过江之鲫。甚至于,连当时的太子殿下,都来凑了热闹。”
陈婉兮微微讶然,不由道了一句:“皇帝?”
小程氏不理会,自顾自说道:“姐姐哪肯另嫁他人,便同谭清扬提前商议好了,在卷面上做好记号,不论诗品如何,姐姐都会选中他的。这件事,姐姐没有瞒我,我倒也开心的很。毕竟,姐姐心有所属,他也该死心了。我故意将此事,托人转折告知了他。我本以为……我本以为……”她语声发颤,目光硬直,两手紧紧的揪着褥子,粗喘了几口气,才又说道:“我本以为,他会就此死心,他总该看我两眼了。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他竟使了无数银钱,打点了上上下下,将谭清扬的诗卷换掉,重新誊抄了一份没有标记的,而他的诗卷上则点上了记号。姐姐不知,便选中了他的……”
陈婉兮听到此处,心中起疑,打断了她的话:“这话蹊跷,表舅也是自小读书的人,字与诗品早已自成一格。我母亲既与他交好,又怎会认不出来?”
小程氏嘲讽也似的笑了一声:“侯爷是下了十足的功夫,他提前几日便搜罗了些许定山伯往年的诗作,苦练许久模仿他的字迹诗格。如此,才瞒过了姐姐的眼睛。何况,即便字迹与-->>诗格略有走动,有那记号在,也会先入为主。”
陈婉兮听着,未再言语。
小程氏讲的口干舌燥,斜眼睨着菊英:“奴才,去给我倒杯水来。”
菊英不肯动弹,只瞧着王妃,小程氏却发起火来:“你不过是侯府最下等的奴才,即便当了王妃的陪嫁,也依然是奴才罢了,也得照样听凭我的使唤!”
菊英纹丝不动,只垂首问道:“娘娘?”
陈婉兮颔首道:“倒碗水来,给她吃了,好接着说。”
菊英这方应命,出门讨要茶水。
陈婉兮却看着小程氏,淡淡说道:“到了这个田地,竟然还摆主子架子。你这个人,一世都不知好歹。”
小程氏笑了几声,说道:“横竖,我什么都没了,眼下你还要听我讲故事,你不会要了我的命,我却怕什么?”
只片刻,菊英便托着一方托盘回来。
盘上搁着甜白瓷的茶壶茶盅,另有一支粗瓷大碗。
菊英将托盘放在桌上,倒了一瓯子茶出来,双手捧给陈婉兮,而后才把那碗白水端给了小程氏。
清新的茶香,在屋中四散。
小程氏并不接碗,两眼紧盯着陈婉兮,说:“这是今年的西湖龙井?净水庵的老尼姑倒是会巴结你,这样的好东西都肯拿出来。菊英,倒一盏给我。”
菊英先看了一眼陈婉兮,见她低头不言,心中会意,说道:“有水吃就不错了,你还是把脑子放清醒些,记着如今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过了头,咱们随意知会一声,你往后的日子只能更加难过。”
小程氏狞笑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跟对了主子,就是当条狗都叫的更响亮些。你就不怕,我不再讲故事给你家主子听?”
陈婉兮吃了两口茶,方抬头说道:“你若要拿乔,我便走。陈年旧事,其实不听也罢。”说着,她吩咐了一声菊英,作势起身要走。
小程氏果然慌了,这些话憋在她肚子里就要发霉了,陈婉兮若再不肯听,只怕就要带进棺材里去,这可当真比即刻杀了她还要难受。
小程氏一语不发,捧碗将水喝了个干净,举袖擦拭了口角水渍,厉声道:“拿去!”
菊英拿过碗去,陈婉兮方才回来,重新落座,却并不发问,只静等下文。
小程氏才继续说道:“姐姐不知端的,便选中了侯爷的诗。待揭了名字出来,姐姐大吃一惊。但木已成舟,相爷当众便宣布,侯爷中选,成了程家的东床快婿。谭清扬的脸色,那叫精彩,当场便拂袖离去。姐姐不愿,但奈何此事已是生米熟饭,评诗选婿在京中传的人尽皆知,事后却反悔,那相府岂不成了笑话?再说,这事也是事先姐姐同意的。趁着婚期筹备的间隙,姐姐私下打发了人想见谭清扬一面。然而,谭清扬不止不肯来,还托人转送了一枚玉珏。姐姐心中难过,且听闻谭家也立时就定了亲,便当谭清扬其实早已变心,只是寻不到法子摆脱她,方才使出这个计策。这些话,姐姐都没有瞒我,一五一十全告诉了我。我也难过的很,我真没想到,他竟然为了姐姐,能做到这般地步。但事已至此,也是无可奈何。姐姐出嫁半年之后,我便也嫁人了。跟姐姐不同,她出嫁的风光热闹,京里人人来观礼。而我这个程家的二小姐,却嫁的无声无息。”
陈婉兮听着,说道:“无关紧要的话,便不必说了。”
小程氏垂眸笑了一下:“不说,我实在憋的难受。”言罢,顿了一下才继而道:“原本如此,也就罢了,我们各自死心,各过各的日子。我嫁人不到三年的功夫,有了娇儿,却死了丈夫。而就在这时候,我却听娘家传来的消息,说姐姐同姐夫失和。我心中实在奇怪,毕竟侯爷那么喜欢姐姐,为何两人会失和呢?我想了无数法子,也用了许多银钱,方才打听出来,原来姐姐出嫁之后,竟和定山伯仍然有私情往来。侯爷,这才同她置气,冷落了她。”
陈婉兮听着,忽而想起幼年时,父亲的荒唐行径,母亲独守空房,却并不以此为苦,甚至于似乎压根就毫不在意。那些事,似乎终于有了答案。
她盯着小程氏,说道:“如此,你就趁虚而入,诱惑姐夫了?”
小程氏嘴角上扬,说道:“我生气啊,我实在生气,姐姐嫁了姐夫,却还这样对他。后来,姐姐得病,我便进侯府去照料,才发觉侯爷同姐姐竟然已经到了形同陌路,一句话都讲的地步。我便想着,她既不珍惜,不如就把位子让出来好了,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她不稀罕侯爷,我就替她稀罕。我试着亲近,侯爷起初还有些冷淡,渐渐竟有了意思,我就和他好了。”
说到此处,她将牙咬的咯吱响,又道:“我原本以为,侯爷是真的喜欢了我。没想到,有一日,我端了汤药去给姐姐,却见侯爷罕见的在姐姐房里。我不敢进去,就缩在外头,竟然听见侯爷把我和他的事,全讲给了姐姐听。他问着姐姐,是否生气,是否难过,姐姐却只是斥了他两句无耻,便叫他出去。我有些害怕,若姐姐要处罚我,我还真无法可施,但姐姐竟全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我以为,侯爷只是为了报复姐姐的不贞。但直至姐姐过世,我嫁了他,生了婧然,过了许多年的活寡日子后,我才晓得,原来他只是把我当个物件儿用,想激起姐姐的嫉妒和在意。然而,他终究是失望了,姐姐心里没有他,从来就没有过!哈哈、哈哈哈哈……”
小程氏笑的前仰后合,眼角沁泪,好像一辈子的委屈窝囊都尽数发泄了出来。
陈婉兮冷眼看着她,说道:“旁的也罢了,你说我母亲不贞,我绝不肯信。”
小程氏止了笑,狠狠的瞪着她,说道:“我没扣住你的嫁妆,虽然我很想。你的嫁妆,从来就不在我手里。打从我嫁进侯府,就不见了!”
陈婉兮抿唇不言,静听着。
小程氏一字一句说道:“你当谭家为何这么肯帮你?这也是出这件事之前,我同侯爷吵架时才晓得的。原来,姐姐临终前,竟然把自己的嫁妆——除却大件儿的床帐桌椅,托心腹一一转赠了谭家!姐姐当真是厉害啊,临死也让侯爷吃了个哑巴亏。侯爷只能忍着,连上门索讨都不能——不然,难道全京城的人看他的笑话么?!”
陈婉兮听着,却不为所动,冷然问道:“你讲完了么?”
小程氏有些粗喘,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