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娇妾 第103章

作者:六喜桃 标签: 古代言情

  夏夜微风徐徐,外头金明池里传来蛙声阵阵,皎皎月色透过轩窗,在床帐前投下一片摇动的光影。

  

  陆茗庭刚躺下,便觉得胃里堵得慌,翻了个身,觉得胸口似有团火徐徐烧起来,一路顺着四肢百骸越燃越旺。

  

  半梦半醒间,五脏六腑仿佛扭缠在一起,她浑身酸痛难忍,意识也渐渐朦胧起来,她觉得自己不太对劲,想挪动身子,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她心头有个不好的猜想,勉强支起身子,试图把床边的玉如意推下去,好弄出点响动,引起珍果的注意。

  

  ——她还没嫁给顾湛,不明不白的死了算怎么回事?

  

  珍果并未陷入沉睡,听见里间的窸窣动静,扬声叫了两声“殿下”,见陆茗庭迟迟没有回应,一脸疑惑地披着衣裳起身,端着烛台拨开帘子,往床边走去。

  

  烛光一照,珍果才察觉不对,陆茗庭极其痛苦地趴在床头,瓷白的脸上冷汗密布,惨白的吓人,一双桃花目也失了焦般,浑浑噩噩地望着来人。

  

  “我难受……”

  

  话未说完,一线暗黑的血从她唇齿间蜿蜒淌下,顺着下巴砸在月白绣牡丹的锦被上,汇成一朵凄艳的濡湿殷红。

  

  “哐啷——”

  

  珍果扔了灯盏,抱住她惊骇地大叫,“殿下!殿下!快来人啊,叫御医!”

  

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撒花、评论哦~

  ☆、第 66 章

  陆茗庭中毒的消息很快便传遍行宫。

  

  昨日在大慈恩寺遇刺已是鸡飞狗跳, 如今陆茗庭中了毒, 元庆帝更觉得是不祥之兆,亲生女儿危在旦夕, 竟是连来仪馆的殿门都不进,只差张德玉来问了一句情况如何。

  

  消息传到顾湛耳中, 他几乎是三魂尽失,六魄皆散, 慌得失了一贯的镇定威严, 也顾不得什么避嫌、掩人耳目,径直便冲到了来仪馆里。

  

  御医们齐聚来仪馆,为陆茗庭诊了脉, 又见她双唇发乌, 十指指甲泛着青紫,明显是身中剧毒的症状。

  

  顾湛坐在床榻一侧,握住陆茗庭的手,看着她死气沉沉的苍白脸色,一颗心仿佛被人狠狠扼住,几欲提不上气来。

  

  自打到了淮阴,妖魔鬼怪便层出不穷,先有江尚书的刺客暗杀,后有贾公明派巫祝刺杀元庆帝, 如今又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他凤眸中顿染杀气,指节捏的闷声作响,扫了一圈珠帘外跪着的御医, 怒声道,“既知中了毒,还不开方子救人!?”

  

  这男人一身金甲,腰佩长剑,举手抬足间压迫感极重。下首的御医见辅国将军在来仪馆中坐镇,皆以为是元庆帝的授意,纷纷打了个寒颤,为首的李太医壮着胆子道,“长公主睡前可用了什么吃食?若能拿来验一验,也好对症下药。”

  

  珍果伏在床榻上嚎啕不止,恨自己一时疏忽让陆茗庭吃了掺了毒药东西,闻言立刻擦干了泪,从外殿端进来一叠牛乳酥酪、一盅牛乳燕窝,“殿下睡前只用了这两样,说胃里不舒坦,便早早歇下了。”

  

  李太医立刻起身,掏出一卷银针,在那两样吃食里验了验,银针刚碰到牛乳燕窝,便泛起乌黑之色,李太医又凑近嗅了嗅,神色大变道,“这牛乳燕窝里掺了提炼过的断肠草粉末。《本草纲目》里记载,此草性邪霸道,若用的对症,能以毒攻毒,消肿止痛,若蓄意害人,两三片叶子就能要人命。”

  

  这话引经据典,说的玄乎难懂,可在场的人都知道,上古传说里的神农氏尝百草,尝了两片断肠草,便肝肠尽断了。

  

  上古神仙都扛不过的剧毒,竟然拿来用在一个弱女子身上,其心何其毒也!

  

  顾湛听的一阵心惊肉跳,刀削斧刻的侧脸阴阴测测,李太医咽了口唾沫道,“幸得长公主只吃了一小口,摄入断肠草的剂量不大,否则……早在半柱香前,人就该咽气儿了。”

  

  李太医请求为陆茗庭催吐,拨开珠帘入内,看到两人紧攥在一块儿的手,眼皮子蹦了蹦,复垂眸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自珍果手里端过煎好的催吐汤。

  

  陆茗庭意识全无,灌了整整一碗催吐汤,搜肠刮肚只吐出一丁点,一开始吐出的东西泛着乌黑,后来吐出的尽是鲜红的血丝,显然毒性已经侵入体内了。

  

  “臣开一方子,以绿豆、金银花和甘容草急煎后服用,便能缓解一二毒性,好叫将军知道,眼下毒性已经扩散,长公主能不能完好无损的醒过来……臣不敢妄自定断……”

  

  顾湛猛地睁开凤眸,狰狞地扫过去一眼,“少拿这些话来糊弄我,若长公主醒不过来,这半碗牛乳燕窝便赏给你们太医院!”

  

  外头的太医见他这般跋扈做派,皆胆战心惊,磕磕巴巴道,“将军稍、稍安勿躁!”

  

  顾湛心头一阵窝火,阖了阖凤眸,觉得不该把希望都寄托在这些庸医上,他撩开床幔,俯身封住陆茗庭的几处心脉穴位,扬手叫岑庆,“你亲自去江宁地界寻石溪居士,请他开一味解断肠草的良方来!”

  

  一殿的御医战战兢兢地退下去了,顾湛撩袍子坐在上首,眉宇间弥漫杀伐之意。

  

  “牛乳和燕窝经了谁的手送进行宫的,那碗牛乳燕窝经了谁的手熬制、送进来仪馆的,给我一一查明了,押入地牢重刑审讯,倘若有一条漏网之鱼,我拿你们是问。”

  

  属下应“是”,他握着菊瓣如意纹的茶盅,指节拧的泛白,“去金殿向皇上奏明此事,就说长公主被人加害,本将军自请查明幕后真凶。”

  

  ……

  

  金殿里,元庆帝踱来踱去,面上满是忧虑之色。

  

  张德玉躬身道,“皇上安心,御医们已经给长公主诊治过了,服了催吐的汤药,清理了胃里的余毒,只是眼下还没醒过来。”

  

  元庆帝显然不是在担心这件事,挥袖道,“这淮阴地邪,也许与朕八字犯冲,明日一早便启程回京,顾湛呢?行军之事可安排得当了?怎么不来同朕汇报?辅国将军何在?”

  

  他连声催问,张德玉面露难色,“辅国将军……兴许还在长公主殿中。”

  

  外头月上梢头,鸦雀啼声杳杳,元庆帝愕然道,“深更半夜,他在长公主殿中做什么?!”

  

  张德玉道,“傍晚时分,小人奉皇上之命去来仪馆中探望长公主的病情,顾将军恰好也在内殿,他……坐在长公主床榻旁,忧心之色,皆在脸上。”

  

  元庆帝怒目斥道,“荒唐!”

  

  一个是他曾引以为傲的女儿,一个是他忌惮无比的重臣,二人暗中勾结私通,简直是往他心上捅刀子。

  

  元庆帝怒极反笑,脚下一阵踉跄,他伸手扶住殿中的仙鹤香炉,哑声道,“众人皆以为朕眼瞎心盲,一心沉迷佛道,先前长公主被诬陷和徐然私通,他闯入坤德殿中处处维护,如今竟是藏不住了么?”

  

  张德玉闻言大惊,不料元庆帝看的如此通透,忙伏地不语。

  

  顾湛一路做到辅国将军之位,自然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威仪,平日就算天塌下来,自是处变不惊的,可今日陆茗庭徘徊在生死一线,那些理智和清醒顿时失灵了,掩在表面之下的深重情意,一笔一划都写在了眉间脸上。

  

  元庆帝冷笑,“如今心爱的人命悬一线,他藏不住了,叫人窥出了端倪,自己却浑然不觉。张德玉,你说是不是?”

  

  “当初江贵妃带长公主认祖归宗,朕不曾怀疑过分毫,现在也是时候翻一翻旧账了,张德玉,去查长公主进宫之前这十五年都在哪里、做了什么,还有当年宸妃之死的真相,也好生彻查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