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观音多妩媚 第83章

作者:阮阮阮烟罗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那夜,我赴约至澹月榭,榭中人是为父王的姬妾柳姬,这一点,你是知道的,但,你不知道的是,那夜榭内柳姬,身形与你极像,衣裳发饰,甚至薰衣的香气,都像极了你,这显然是为我宇文清精心设下的陷阱,以你邀约为引,将我骗至澹月榭内,与庶母相会,而后,正被父王撞见,一环套一环,就是为了让我成为觊觎庶母之人,为让我这世子,因此失去父王的信任。

我这世子,若能倒下让位,获利的,自然是我的弟弟们,这事,也极有可能,是他们中的某人,在后谋划,我命人秘查柳姬背后之人,线索却中断在了长乐苑,我手下之人,刚查到柳姬与长乐苑内某人有牵连,她就‘不慎’落水身亡,断了线索,这是否,也太巧了些?

观音,长乐苑内,什么人能对你的日常细节,了如指掌?什么人,能熟知你的字迹,加以模仿,且能设法送到我的手中?又是什么人,知道我暗暗爱慕着你?连你本人都不知晓,可那人,不仅知道得一清二楚,并能方便地加以利用?!”

宇文清望着面无血色的萧观音,一字字告诉她道:“暮春夜,你我在澹月榭举止亲密时,迟来的二弟,是亲眼看见了的。”

他看着她执笺的手轻轻一颤,立紧紧握住,深望着她,并继续道:“当然,他当时还不似现在,心智宛如小儿,对自己的妻子和大哥拥在一处,视若无睹,没有任何反应,但,也许当时他是在装,也许一直以来,他都在演,从幼时摔马失智开始,他就在扮演一个痴人,为此避开宇文家的纷争,为人人都不防备他,好让他暗中谋事、坐收渔翁之利?

也许,他一直在骗所有人,并成功骗过,包括你,他在你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开朗憨直,也许仅仅是他想让你看到的,让你对他毫无戒心,他与你,平日里的一言一行,都是假的,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一刻,展露是真正的宇文泓,他亲近你,是因为他早知道我对你有情,控住你,就是控住我的软肋,他待你好,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你对他有用,他不会去做无用之事,这些年来,他从未对一女子上心,而我亦是,我只对你有情,于是他,只亲近你一人……”

握在掌心的手,冷得似冰,宇文清望着怀中沉默不言的女子,望着她手中已然皱成一团的纸笺,微微缓和了语气,轻对她道:“想知道二弟他是否一直在骗你,其实十分简单,此地隐蔽,除我与亲信外,应无人知晓,如果我这二弟,真的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宇文泓,无心权势,对我这大哥没有暗中调查过,他绝无可能找到这里来,可若他能找过来,观音,他和你以为的不一样,他一直以来,都在骗你利用你,观音……你希望他找过来吗?”

第97章 撕裂

天色渐黑, 风雪未停, 宇文泓勒马在寒风之中,衣上身上落沾冰寒冷雪,一颗心, 则是忧灼如火, 像将被满天呼啸的风雪撕扯裂开,随着暗沉天色, 不断往深渊下沉。

一路策马急驰至鹤梦山庄,却不见人影, 这一扑空, 更是叫他惊骇不安, 在来之前, 他有问过被留下的莺儿, 莺儿道说她也不知发生何事,只是感觉小姐十分惊惧, 是她陪侍小姐多年,从未在小姐眼中见过的惊惧。

在善庄门前之事,已经十分古怪,叫他不安,莺儿这一说法,更叫他心如油煎,萧观音绝不会主动亲近大哥, 定是大哥使了什么法子, 令她愿意登上马车、随他离开……是什么法子, 令萧观音惊惧不已,为此违逆本心?大哥究竟要带萧观音往哪里去?他要对萧观音做什么?!!

一连串的惊急疑问,在见鹤梦山庄无人时,将宇文泓心中的忧急恐慌,推向了顶峰,大哥可是故意给了他一个错误地点,令他不要跟来坏事?今日之事,是否不是大哥心血来潮,而是他一早谋划?若真是处心积虑、一早谋划,那大哥对总是求而不得的萧观音,是否在今日势在必得,观音此刻处境,凶险万分?!!

……该拦着她,即使她当时恳求地望着他,也该不许她随大哥离开的,就算她为此恼了他,也该硬拦着的!!

宇文泓心中悔急交加,用力一挥鞭,在将暗的天色中,控马离开鹤梦山庄,飞骑急驰,而他满心忧思如狂,如火山迸发,如扑面冷袭的寒冬风雪,将他全然吞没,也将其他一切暂先吞蚀,只一个信念,坚定在心中,烧得他忧心如焚。

——一定要找到萧观音,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哪怕这是大哥有意设下的陷阱,也一定要找到她,她不可以出事,一点出事的可能也不可以有,他的观音,要一世无灾无难,平平安安,一滴眼泪也不会流!

冬日飞雪仍似吹绵扯絮,纷纷扬扬,而天色已然黑透,小小一方梅园中,居室灯火通明,十几道佳肴铺陈在食案之上,色香俱全,旁有一壶清酒,并两只白玉酒盅,宇文清拿起其中一只,浅浅斟了一盅美酒,递至萧观音唇前,见微垂着眼的她,对此视若无睹,人如石雕静坐不动,心神不知坠沉何方。

在他道出澹月榭之事、道出他对二弟的猜测后,她彻底缄默了,今日之事,一桩接着一桩,已足够叫她心神震裂,若他口中所说的,二弟一直以来都在骗她利用她一事,得到印证,那她的心,将被这最后一击,击得粉碎,如此一想,倒盼着二弟能找过来了,盼着二弟以这一举动,亲手断了她与他的从前,断了她对他的与别不同,从此,她与二弟,形同陌路。

筹谋多时,设下今日之事,有一石二鸟之效,一即是为了萧观音,二则,他也无耐性再与二弟长期周旋,试探他心智到底如何,直接用萧观音试他即可,若他今日能为萧观音找到这里来,那从前将宇文二公子视作笑话的天下人,才是真正的笑话了。

这是他为萧观音构筑的牢笼,好让她留在他身边,也是他为二弟设下的陷阱,等着二弟一脚踏进来,顺将陷阱连系牢笼的锁扣扣紧,让萧观音对过去心死,更好地留在他身边,她的心因这一重重的打击碎了,并没什么要紧,因她如今的这颗心里,没有他,这样的心,他不喜欢,碎便碎了,不破不立,等她将二弟从她心里踢开,她会看到他,她不得不看到他,因他身上系牵着她萧家满门的性命,她满心都是家人,心中自然有他。

然后,一切从眼中有他、心中有他开始,宇文清望着将与他相伴一生的女子,也不着急,自将那浅浅一盅清酒饮尽,持箸夹了筷她素日喜爱的菜肴,放至她面前的小碟中,劝她进用些晚膳。

她仍是不动,像是五感皆已被剥夺,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方,直至宇文清手揽住她腰,几是贴面地靠近前去,方才瞬了下眸子,醒神回到这人间,而后在幽沉眸光轻闪须臾后,更低地垂下眸子,并不愿与他对视。

不愿对视,但也不可逃离,宇文清静默望她片刻,手臂略一使力,即带起了她轻纤的身子,令她坐在了他的身上,他搂抱着她,嗓音温和,犹似往常,“不用担心,观音,你该庆幸,庆幸你家这桩秘事是我查知,若换了其他任何一人,早将此事拿去向父王邀功,但我不会,我是为你不会,观音,只要你在我身边,这件事永就烂在我手里,萧家满门平安,你弟弟他,也可长命百岁,若有谁人想借此挑事,我会先一步杀了他,你一点担心也不用有,一世不用担心,只要和我一起。”

这样越矩的亲密动作,叫萧观音心中难堪不已,但比难堪更要命的,是对全家性命的担忧,她抬起眼帘,望着身前温情看她的年轻男子,身上止不住地一阵阵发冷,他是她所认识的宇文清,救了她一次又一次的世子殿下,可又不是,像是有另一个他,从宇文清的躯壳里破壳而出,疯狂的,偏执的,不顾一切的,温和的眸光下,隐挟着地狱业火,能将他所执着的一切灼烧殆尽,包括她。

若能以一己之身堕入业火,换得全家平安,不是不可,父母生她,萧家养她,将近二十年予她多少关怀爱护,她当回报,可,这样想着的同时,心中又蕴有着深深的不愿,好像若世子殿下直接要她一条性命,比现下这样的要求,要让她好受许多,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想,心中盈满恐慌困惑之时,世子殿下所说澹月榭之事,又叫她心中更乱,新婚那年暮春夜,她真的因醉酒与世子亲近了吗?夏月夜,是何人以她为引,设计世子殿下?真的会是宇文泓吗?宇文泓,真会像世子殿下所说,一直在骗她利用她吗……?

……会吗?面对她时,总是一团孩子气的宇文泓……总是笑嚷“娘子”“观音”,绕着她转来转去的宇文泓……满脑子奇思妙想、脸皮很薄却又爱和她玩闹的宇文泓……因为和离,和她闹脾气,可后来又跑来和她做友人,说“她喜欢什么样,他就是什么样”的宇文泓……会为一句“对不起”,傻乎乎站在她门前淋雨的宇文泓……会……全都是假的吗?

……“他待你好,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这些年来,他从未对一女子上心,而我亦是,我只对你有情,于是他,只亲近你一人”……“其实想来,也许他一直希望我与你能有什么,如此,我这世子,就有弱点在他手中,他可借此做许多事,来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世子殿下的话,在她耳边回响起来的同时,宇文泓的话,也在另一边声声回响,新婚之初时,常常在她耳边夸赞世子殿下,道“大哥优点如天上星星,数也数不完,天底下再没比大哥更好的男子”,当她一直唤夫兄为“殿下”时,宇文泓道“一家人,不要生分”,催促她改口唤“大哥”,当世子殿下说会偶来叨扰用膳时,宇文泓说,“大哥天天来才好呢”……

一声声,像一道道枷锁,将她的心越勒越紧,两边声音如两军交锋,令她越发喘不过气时,室外,忽有嘈杂马嘶人声响起,萧观音身子一定,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而宇文清在须臾静默后,轻声一笑,抬手搭上萧观音衣裳束带。

“萧家之事,在我手上,原是最安全的,但,若是此事为外人尤其是二弟知晓,那我是会不高兴的,我若不高兴,这事传到父王耳中的速度,将比所有外力阻扰都快,这一点,观音你当记住。”

于她耳畔,轻轻道出这几句后,居室大门被人“轰”地一声踹开,其后断裂的门栓垂掉在地,风雪呼啸涌进,吹得室内灯火摇乱,令那门边的人影,形如夜鬼,明暗不定。

宇文清并未带多少随从来此,事先也嘱咐过,若长乐公来此,佯拦即可,不必拼尽全力,由他闯入,此时,眼望着二弟到来,多年的猜疑,也在这一刻,沉沉地落在他心底,宇文清难掩眸中复杂情绪,静望着到来的宇文泓,沉声唤了一声,“二弟……”

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唤声,宇文泓听得懂宇文清这二字背后的含义,从踏入这里,就算是正式撕开脸了,本不该如此早,可他现下顾不得这些,即推开房门,他眼里只看得到萧观音,看她披发散衣地被大哥拢在怀中,几要为此目眦欲裂。

一瞬的惊震后,他大步走上前去,直接对宇文清动手,并一手揽抱住萧观音,将她带离,宇文清是习武之人,又早有防备,没让自己生受了宇文泓那一抡拳,也并不阻拦宇文泓将萧观音带离他身边的动作,他微振衣裳,静站在一旁,望着宇文泓双目赤红、极力忍耐怒恨、几要发狂噬人的模样,心中毫无畏意,涌起的,反是一股快意。

……且再疯些才好,他现在要做的,不是急求佳人入怀,而是,再添几把火,将那宇文二公子的表面,彻底撕裂开来,让萧观音好好看看,真正的宇文泓,骨子里究竟如何疯魔,才是最好!

风涌入室,吹灭了几盏明灯,微暗的房间内,宇文清淡声问道:“观音,你愿意同二弟走吗?”,,

第98章 泪水

纵是心中恨火焚天, 目前也无法直接对大哥动手,双目赤红的宇文泓, 暗咬牙忍下心中恨意, 将身上大氅, 解披在萧观音身上,一手拢着她肩背, 一手握定她冰凉的手,要先将她带离这是非之地。

然, 她却身形滞沉,像是提不动步伐,在大哥问了那一句后, 身子微微一震,一直微垂着的头,缓缓抬起, 在微暗的室内灯光下,望向他的脸庞,幽闪的复杂眸光,如暗夜里的淡薄月光,竟有几分,像是有些不认识他。

宇文泓从未见萧观音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心中漫起未知的恐慌,“观音……”

他嗓音微颤地唤她, 隐着对未知的惧怕, 大哥亦唤, 声音是平静的势在必得,“观音,过来。”

如在善庄门前,她似要再次选择大哥,在僵定的沉默后,要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缓缓抽离。

怎能再放手,先前在善庄门前,任她随大哥离开,之后已叫他急悔断肠,现下,怎能再放手任她同大哥独居一室,方才他来时,见她被大哥拢在怀中,长发披垂,衣裳散敞,大哥那样地亲密抱着她,肆意地抚触她,几能叫他恨灼地双目喷出火来,若任由萧观音继续留在大哥身边,今夜将会发生什么,一目了然,根本无需猜想,他怎能容忍那样的事情发生?!!

……萧观音又怎能容忍那样的事情发生?!

……她不是那样的人,为何能容忍大哥如此,定是大哥使了什么法子,使她改逆本心,是什么……是什么使得萧观音这般,并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一想及萧观音方才看他的复杂眸光,宇文泓心中忧惶更甚,他一时无法深思其中关联,无法查知大哥使了什么法子,只是想着尽快将萧观音带离这里,眼下见萧观音竟似要再次选择大哥,也不再干耗耽误时间,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向外走去。

室内的宇文清,并不动手阻拦,他平静地望着宇文泓不顾萧观音的挣扎,强硬地将她抱走入夜色风雪中,拿起食案上一只盛酒的酒盅,缓饮佳酿入喉。

……饮酒,是一分分醉,迫人疯急发狂,也要一分分来才好,总在萧观音面前做小伏低、假作顺服孩童做甚,此时这般强硬,才似他宇文泓,且让萧观音好好看看,宇文泓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让受激日渐疯急的宇文泓自己,在萧观音面前,亲手撕裂他自己的面具,将真正见不得人的他,在萧观音面前,彻底暴露出来,令萧观音自此彻底远离他、厌憎他,甚至痛恨他,不是,很痛快吗?!

夜寒挟卷风雪侵袭,被强抱在怀的萧观音,一直用力推挣,令宇文泓放她下来,但宇文泓始终充耳不闻,双臂紧箍,一味地抱着她大步向梅园外走,她无力地推挣不开半分,满心又是沉重心事,正心沉如铁、忧惶难受时,园中淡灯照梅的晕黄光亮,随着宇文泓急走的步伐,一瞬瞬如走马灯在她眼前掠过,记忆深处,零星几点被遗忘掩藏许久的记忆片段,也随之似走马灯画,在她脑海中一瞬瞬闪现出来,伴随着宇文清先前的话语,在她眼前,渐渐变得清晰。

……暮春夜在澹月榭时,她的确如宇文清所说,因为醉酒,与他举止亲密,轻浮放肆地,不像她萧观音自己……宇文泓,也的确如宇文清所说,后来来到了澹月榭,望见了她与宇文清超出身份地依在一处,却对此视若无睹,没有任何反应……

原先挣推宇文泓手臂的手,因这突然忆起的记忆片段,僵冷扣紧,宇文泓感觉到萧观音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却不知她心中在想什么,以为她只是被今夜大哥欺她之事吓得狠了,将双臂拢得更紧,紧紧抱她在怀,并低首轻吻了吻她的眉心道:“别怕,我来了,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什么都别怕,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就是,我会帮你解决好的,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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