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观音多妩媚 第85章

作者:阮阮阮烟罗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观音”,眼前事实令人心如刀绞,不肯接受的宇文泓,再一次颤声问道:“就当是朋友送你回去不行吗……我们……连友人都不是了吗?”

庄中的侍从,将车马牵至善庄大门前,萧观音望着周围侍从或眼熟或陌生的面庞,实不知这一张张脸庞下,谁人另有异心,会将此处之事报与宇文清听,被沉重心事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她,再忆想与宇文泓过去种种,一颗心更是难受,在沉默片刻后,微一咬唇,声平无波道:“……我与长乐公之间,无这缘分……我与长乐公,什么缘分,也不该有……”

一句话,如判定了最终的死刑,寒冽的冬日清晨,宇文泓望着萧观音再不看他一眼,无声地登上马车,放下垂帘,清影掩失,车马碾着冰雪,独自辘辘远去,徒留他一人站在这冰天雪地里,骨寒血冷,悔不当初。

从郊外善庄,回到家中,萧观音原是要找父亲说有关迦叶的事,但今日虽是官员休沐,她回家时,父亲却有事外出,不在家中,只能暗暗等待父亲回来,并在等待的过程中,极力掩藏住满腹心事,努力如平日归家时那般,与母亲、妹妹随说些闲话,又陪着嫂嫂逗逗小侄儿。

尽管极力想表现得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满腹的心事,重重积压着,萧观音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做到半点破绽也没有,回到家中没多久,母亲便发现她似是有些不对,关心地问她道:“怎么了?像有心事……脸色也不太好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昨夜没睡好,最近……善庄那边,事情也有些多……”

萧观音这样掩饰着,听母亲慈爱地对她道:“昨夜既没歇息好,现回青莲居歇着吧,善庄那边,虽是你想做的事,但量力而为即可,别太操劳了……”

不想让母亲为她担心的萧观音,一一应下,往在家时住的青莲居去了,她人回到居中,在房中坐想心事没一会儿,便见侍女打帘,哥哥走了进来。

哥哥人一进来,便让莺儿等侍女,皆退了出去,萧观音看哥哥这样,像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单独对她说,本就牵系家中秘事的心,一下子揪得更紧,怔怔站起问道:“家里……有什么事吗?”

走进室内的萧罗什,看妹妹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自己也怔了一下,他轻笑着摇了摇头,携莫名紧张的妹妹再度坐下,笑对她道:“家中无事,我只是有事想问你,是关于你的事。”

妹妹观音一人常在善庄,萧罗什这做大哥的,自然不能放心,除了吩咐在庄中陪侍的管事侍从等,平日里要照顾好小姐外,还吩咐过,小姐那边并有何异常,都要报与他知的,昨日,妹妹被世子殿下的车马接走,后又被长乐公骑马送回的事情,被今晨随妹妹回来的侍从,禀与他听,因想着妹妹虽然已非人妇,但到底是女儿身,这样白天黑夜地,与不同的男子,有所牵扯,在礼仪上,甚是不妥,萧罗什遂将这事,瞒了下来,命侍从对此守口如瓶,莫将此事,禀呈父亲母亲,而后,见妹妹离了母亲等人,独自回到青莲居,才特地找来,想单独问问她昨日之事。

其实,也不仅仅是昨日之事,妹妹人在善庄,世子殿下偶至、长乐公常去的事情,他一直是知道的,对于前者,他心中欣见,但对后者,他听着,心里滋味,就不大好了,他先前,有就此事问过妹妹,妹妹却与他所想相反,道她与世子殿下身份有别,应保持距离,而与长乐公是相识友人,平日交游,则无不可的。

可昨日之事,似同妹妹先前说的,不一样了,心有疑虑的萧罗什,望着妹妹问道:“你与世子殿下还有长乐公,到底是如何呢?”,,

第100章 刺激

眼看妹妹观音闻问唇角微微一颤, 而后一直微垂着眉眼,似在思量如何作答,却许久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萧罗什轻叹一声,握了下妹妹的手道:“不管是以大哥的身份, 还是萧家未来当家人的身份,我都希望, 你离世子殿下近些, 离长乐公远些。”

这话说罢,妹妹观音眸光幽闪一瞬, 似有什么话要说, 但微动了动唇, 还是没有言语, 复将双眸寂然垂下,萧罗什不知妹妹心中压着怎样沉重的心事、难解的心绪, 只是作为她的哥哥、萧家长子, 将其中利害未来, 一一剖与她听。

“我对世子殿下, 一直十分敬仰,这你是知道的, 在这敬仰的同时,对世子殿下, 我心中亦有许多感激, 不仅仅是因为世子殿下, 曾多次救你于危难之中,还因为我们萧家,我为我们萧家,深深感激世子殿下。

在我得世子殿下提拔重用前,我们萧家这些年,一直处处平平,虽曾是名门望族,可没落之象难掩,莫说与卫家相较,就连那些朝堂新贵,也比不上,父亲年轻时,其实声名享誉神都,与母亲可说是珠联璧合,为官后,也能力出众、超越同僚,可却不知为何,一直不得选贤任能的雍王殿下赏识,这些年来,始终位居低闲之职,于朝堂上不得半点进益,若非世子殿下肯提拔重用我,扶了萧家一把,等宇文氏真正上位为北雍之主,我们萧家,恐将更为没落……

这天下,早晚是宇文家的,世子殿下,早晚是北雍之主,我们萧家,当与世子殿下,牢牢站在同一战车上,才可乘龙而飞,借此振兴家族、福荫后人,断不可弃了这唯一振兴的机会,招了世子殿下的摒弃,等世子殿下,成为北雍的君主,他与升平公主的那桩婚姻,将因时局之故,不再需要,不应保留,而被立即斩断,届时,北雍真正的皇后娘娘,该是谁呢?”

被轻握着的手,猛地被扣紧,萧观音见哥哥眸光幽亮、难掩激动地望着她道:“该是你啊,观音!”

“世子殿下对你有意这事,我早已猜知,原先,我也有想,依殿下从前风流不羁的性情,是否对你也只是一时兴起,可,这一两年,我旁看下来,世子殿下待你,确是不同的,且不说先前多次救你之事,这一两年,殿下在风月上,确实淡了,除了有时会去你善庄那里坐坐,再未亲近过其他女子,而且,殿下他,素来注重名声,一点瑕疵也不肯沾染的,可为你也不顾了,并不顾及你曾经的弟媳身份,将会使他声名有染,我想,殿下他待你,是真心的……

观音,你应与殿下一起,将来与他一起,并肩共看北雍江山,你这样品貌无双的好女子,当与好男子嫡结良缘,天下间,难道还有比未来君主更好的男子吗?!长乐公是无用之人,对你无用,对萧家无用,他配不上|你,你若执意与他亲近,恐会惹恼世子殿下,何必为一无用之人如此,白白糟践了自己的未来?!”

一通激动心声说下,萧罗什略镇定了下澎湃心神,缓和了下语调,再对萧观音道:“从前你在家中,是藏珠于匣,但经了与长乐公的那场婚事,现今是声名远播,不少子弟,都想娶你为妻,只是,一则这些人,哪里比得上世子殿下,二则,我看世子殿下对你,实在与众不同,若你贸然亲近甚至再嫁他人,世子殿下因此不悦,对你,对萧家,都不是好事,所以我的意思,且先安安静静独身等着,依我看这天下大势,宇文家离正式上位,用不了几年了,雍王殿下自今春旧疾复发,身体时好时坏,始终未能彻底病愈,这大权与帝位,早晚都要交到世子殿下手上,等上几载,北雍定当易姓,妹妹你的好未来,也将跟着到来!”

为妹妹与萧家,展望未来的萧罗什,是踌躇满志,心境欢昂,而萧观音本人心境,则与哥哥,完全相反,哪里要什么好未来,又哪里有什么好未来,原先在家做女儿时,未来一眼看得到头,便是终生与家人相亲相爱地守一处,清清静静礼佛一生,可世事相逼,身份一变再变,几年下来,她的心越来越乱,到如今,是半点清静也没有了,只身陷入极其艰险难堪的境地里,半点法子也看不到,像是一世都将被囚笼中,余生不得脱身分毫。

萧罗什道北雍不出几年,将为宇文家,为世子殿下所有,是为鼓舞妹妹,但实则这句话,却让他的妹妹,更觉前方暗无天日,心事更是沉重、齿涩难言,他不知内情,只是看他自己说了许久,妹妹却一直微低着头不说话,于心中轻叹一声,最后再一次强调道:“总之,哥哥希望,你离长乐公远些,观音,他不值得。”

因为妹妹态度模糊,一直没有给他一个准话,萧罗什原以为妹妹观音会不听他的,仍如从前那般,远离世子殿下,亲近长乐公,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事情竟自那日与妹妹剖心长谈后,真有了变化,对待长乐公,妹妹竟真像是疏远了,而对世子殿下,回回有车马到善庄去接,妹妹总不推辞,会赴世子殿下之约。

这些事,萧罗什听在耳中,自是欢喜的,从前妹妹与长乐公和离后,他原以为妹妹自此可摆脱宇文泓这痴人庸人,却不想宇文泓还总往善庄跑、妹妹也总是以礼相待,他之前就此事言语暗示过妹妹几次,妹妹反觉他想得太多,说友人交游只是寻常之事,弄得他也无法,总不能在善庄门前插块牌子,道“长乐公不得入内”,如今,妹妹终于听进去他的话,真是再好不过了。

原为此事心忧的萧罗什,终于在这年冬天,放宽了心,这心,一直宽到来年,他耳听侍从回报妹妹观音与世子殿下的私下交游之事,并帮着将这事,在父母亲那里瞒了下来,眼望着这时节里春暖花开,心情也是十分轻徐,仿佛已可见萧家未来鲜花着锦之象,为此,更是勤于政事,为世子殿下分忧,夙兴夜寐,不辞辛劳。

但,这春暖花开的时景,半点,也落不进萧观音眸中,她的身心,一直留在去岁凛冽的寒冬里,一时半刻,不得轻徐。如世子殿下要求,她与宇文泓彻底疏离了,他来善庄,她总是闭门不见,而世子殿下相邀,她必得赴约,有时,是在山中梅园,世子殿下请她用宴,弹琴与她听,有时,是在风景佳丽处,世子殿下携她泛舟,赏春|光丽景,也有时,世子殿下带她去的,便是些她本该无法踏足之地,她在那里会看到宇文泓,在屏风后、垂帘后,听到看到一个,与她从前所认识的、极为不同的宇文泓。

纵是在一次次地看听后,记忆中对宇文泓的原有印象,已经渐渐裂痕遍生,但今日所见,还是深深地震着了萧观音,在被世子殿下带回马车上后,好像犹然身处在那幽暗的地牢里,耳边是囚徒受刑的惨叫声,眼中所见,是神色阴冷的宇文泓,看他不耐地拔出手边长剑,白光一闪,即断了那惨叫,砍下了那人的头颅,眼也不眨,阴沉的眸光,未因此有丝毫改变,好似对杀戮之事,习以为常,天生对这样的嗜血之事,不但没有半丝抗拒,反还顺之从之。

明明已经离了那地牢,浓重的血腥味,似还混绕在鼻下,双手冰凉的萧观音,正因不久前的惊震,心神不宁时,又有一股淡淡清香袭来,是车上的世子殿下,执了一方帕子,拭向她的脸庞。

一点血珠,在雪白的帕子一角洇开,是不久前,宇文泓斩杀那人时,飞溅至她面上的,仿佛又见她受惊出声后,宇文泓猝然回身看向她时的神情,萧观音不由攥紧了指尖,以强抑镇定心神,可身体却难受控,仍是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栗。

宇文清自是能察觉到萧观音此刻身心如何,这也正是他想要见到的,自去冬至今春,他一再有意刺激二弟,迫他展露真实性情,并时不时安排萧观音亲眼看看、亲耳听听,今日这事,也是他通过父王,将审问细作的差事,交到了二弟手中。

回想不久前二弟猝然回身,惊见萧观音竟然在场的神情,宇文清心中快意,微垂目光,看向萧观音足下浸血的绣鞋,弯下|身去。

虽然世子殿下提出了那样的要求,但,除了初至梅园那次,往后世子殿下令她赴约出行,其实都并未对她做过什么,忽被握住足踝的萧观音,身子一僵,下意识要挣开时,听世子殿下,声音淡淡地道:“绣鞋既已浸了血,不能穿了,那就该将它丢了,换双新的,你说是不是?”

背靠着车壁的萧观音,僵定着身子,看世子殿下一手握着她足踝,一手握着她绣鞋鞋尖,微抬眸光,静静望着她道:“若不肯舍弃这双浸了血的旧鞋,坚持留在足下,只会弄脏了你自己。”

嗓音平静温和,动作却渐添力道,没有用尽全力,却是刚刚好,控得她挣不开,萧观音一颗心,随世子殿下除鞋动作,悬高揪起时,忽听车后马蹄声急,一路冲至车前,于一声勒马长嘶后,迫得原正前行的马车,勒缰停下,车夫惊惶声音,在前响起,“长……长乐公……”

第101章 真心

自冬日那夜开始, 萧观音总是对他闭门不见,他几次强行来到她面前,她也总是眉目清冷, 一字不言,仿佛眼里看不到他这个人, 而与此相反的,是她对大哥的态度, 从前总是避着大哥的萧观音,如今对大哥, 却是有约必应。

对这一与过去截然相反的变化, 没有头绪、暂查不出深因的宇文泓,因萧观音那夜,破天荒地问他是否有愧于她、是否欺瞒过她,而误以为是大哥告诉了萧观音什么, 才使得萧观音待他如此冷淡,与他划清界限。

论事实, 他欺瞒了萧观音太多太多, 旁的事, 多少还有回寰之机,只暮春夜澹月榭助情酒一事,最是要命无解, 不知萧观音到底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是否具体知晓这件要命无解之事的宇文泓, 这些时日以来, 也是有口难言,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观音一日胜过一日地疏离他、亲近大哥,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是好。

本依他忧灼之心,眼看着萧观音亲近他这豺狼大哥,心底恨不能直接杀了大哥了事,将萧观音夺回身边来,可偏偏时机未到,势力不足,时局也不允他如此肆意妄为,只能忍耐,形势本已坏到了极点,今日萧观音,竟还亲眼见到他动手杀人,她自然不可能随意到这种地方来,此事是大哥有意安排,回身醒觉的那一瞬,他深悔自己因心绪极差,心思浮乱,竟未能早点察觉。

在听到她因惊吓出声的一瞬,他心头一震,仓皇转身,他恐慌地希望自己只是出现了幻听,可骤然回身的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她,也看到了她眼里的自己,阴冷狰狞的,像是暗夜里的恶鬼,身上溅着被杀之人的血,那血亦溅到了她的颊上,玷污了她雪白无瑕的面庞。

似因被她的眸光震慑住了,眼睁睁地望着大哥带她离开,双足像是浸在血潭里动弹不得,满心只是她看他的最后眼神,满心只是惊惧恐慌,铺天盖地地叫嚣着“完了”“完了”,杀人时亦未颤|抖半分的手,因这一声声的“完了”,而难以抑制地轻颤起来,观音是佛女性子,她眼里容不得杀戮,她已经疏离了一个欺瞒她、有愧于她的宇文泓,对一个视杀戮为寻常之事、手上浸满鲜血、阴鸷心狠的宇文泓,定会更加远离,此生此世,不想与他这样的人,再有半分牵扯,他与她,彻底玩了……

……不,不会完,不可以完!!

满心的惊震恐慌,最终凝成了坚执的信念,穿心刻骨,令他如溺水之人,必得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迈开步伐,追了上去,必须追上,他心中有种感觉,必须追上,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不能由她就这么走了,若由她就这样离开,也许他与她之间,这一世,永将停留在地牢里的这一刻,不可如此,绝不可如此!!

一路纵马,拦下了大哥的车马,隔着车厢垂帘,他颤声唤她,“……观音!”

没有回音,自去冬那日后,她再未同他说过一个字,车厢之内,眼看萧观音在二弟焦急的唤声下,微垂着头,一言不发,似还笼罩在地牢血腥杀戮的阴影下,是他意想之中应有的反应,宇文清心情轻悠,原正要对车外聒噪之声,充耳不闻,继续为萧观音除下沾血的绣鞋时,却见一直僵身不动的她,抬起头来,轻握住他的手腕,眸光轻颤地望着他道:“我想下去走走……我想,自己回去……”

她道:“车里,太闷了……”

微眯着眼、凝望她片刻后,宇文清放开手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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