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云香
郭氏的心情本来就很好,看着在金色光芒下生长的花,心情就更好了,她不住地点头。
很快就看到了城门,城墙分段重修,在去年整年已经修好了,这城墙筑得高大又气派,褚色的大门,牌匾悬着“郧安”两个大字。郧安现在发展得好,就连衙役都带着一股不同于过往的精气神。
街道也与先前相比焕然一新,让郭氏不由得感慨是大手笔。
沈誉画画只是寻常,还特地请了岑夫子画了整个郧安县的面貌,他的那位外甥直接把这幅画给悬在了书房上,按照赵翊林的说法,每当有不想读书的念头,就看一看郧安的变化,就觉得身上的担子很重,又有一些压力,又有一些动力去继续好好读书。
到了钱家,钱宝儿和林昭两人各自在抄书练字。现在岑夫子的身子已经很重了,生产日子就是这个月,她就没有过来了,两人一天怎么安排都是林昭负责的。
林昭正好抄完这一页的字,她抬头看了出去,看着长廊外站着丫鬟。
算一算日子就知道郭夫人要来了,林昭对着丫鬟用手指向了还埋头写字的宝儿,那丫鬟点点头,林昭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林昭也做出了知道了的口型,她像是猫儿一样走在宝儿的身边,看到她正好写完了一段,用手挡在了宝儿的面前。
宝儿手一抖,墨都弄到了林昭的手背上,“呀,你怎么不出声啊,弄脏了手。”
“弄脏了手,总比你要重抄得好。”林昭拿开了自己的手,“郭夫人来了。”
钱宝儿的眼睛亮了起来,放下了笔,“真的吗?”在原地转了一个圈,手都捏成了拳说道:“太好啦。”
林昭洗干净了手,跟着钱宝儿的身后,她不光是看到了郭氏,居然还看到了沈誉。
宝儿行礼了之后,就被郭氏搂入到了怀中,摸了摸女儿的头发,郭氏嗅着女儿的味道,等到眼眶的热意削减才开口说道:“都这么大了,和昭昭一样,都长大了。”
或许是活动量大了,宝儿在冬天吃肉吃得多,原本比林昭矮小半个头,现在追赶上了林昭,因为生长得太快,夜里还腿疼过,结结实实喝了许久的骨头汤。
钱宝儿的眼睛亮晶晶的:“娘,爹爹好不好?还有二伯……”钱宝儿掰着指头数着。
“你爹好着呢,还给你带了礼物。家里人也都好。”
郭氏和宝儿有说不完的话,林昭就和沈誉说着话。
林昭一开口问得就是越洋商行玻璃器皿卖得好不好,让沈誉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誉看着林昭的模样,摆摆手笑着说道:“昭昭,你是这话让我想到了我侄子。”
当时赵翊林也是这般开口询问,恨不得还想要核对越洋商行的账务。
林昭上一封信挤出去已经是去年十一月的事,好几个月都没有笔友的音讯,她的双手放在膝上,“珉珣过得怎么样?”
珉珣是赵翊林的字,甚至林昭为了雕刻印章,也让林鹤给自己起了字,叫做明衍,这个字是从昭字含义延伸而来的。
“挺好的。”沈誉说道,“每天就是读书,写写文章,参加骑射,日子过得还算是不错,张弛有度,个子也长了不少,差不多到了这里。”沈誉比划了一下赵翊林的个子。
赵翊林在宫中的日子如果说是有张有弛,无论什么课业都可以得到赞叹,那么赵昶安的日子可不算好过,听说还要一边蹲马步一边背书,他见着那孩子就觉得可怜。
不过和以前不一样的是,赵昶安终于有了出宫的机会,沈誉见到过一两次,只是赵昶安的眉总是无法舒展开,像是有无尽的心事一样。
第65章 超累的三皇子
赵昶安当然有心事,他本身课业就很重了,又不如太子赵翊林聪慧,而祁赟之对舅舅说,不光是要学课业,还应当在外走一走,了解大齐是什么模样。太子有太子太傅教导治国之道,三皇子没有这个条件,所以需要创造条件,多看多学多思还会体察民情,那么三皇子定然是要比太子优秀的。
这些话当然是祁明萱提醒祁赟之的,想要让三皇子登基,不光是得其他人替他谋划,三皇子本人也应当方方面面都优秀才行。
于是三皇子的课业很重,还要学体察民情,而跟着哪些人学?跟着祁赟之、卫淞等人。
卫淞没什么本事,全靠着给汪德全拍马屁,得到了官位的升迁;祁赟之生得俊美,还有圣眷在身,科举也是状元郎,他也算是书香门第出身,汪贵妃自然就把儿子托付给了祁赟之。
赵昶安获得了能够出宫行走的机会,但是跟着祁赟之学东西,他总是有一种想吐的感觉,尤其是一开始,祁赟之很是严肃地和他说,要学“五常”,也就是仁义礼智信。
学仁?祁赟之毫无仁爱之心,偏宠妾室宋氏,弄丢了嫡女祁明昭,行为不端;学义?元安公主让祁赟之可以为官,祁赟之却怎的对待发妻?学礼?婚前与宋氏行房,诞下祁明萱还装作是朗朗君子;学……
赵昶安抱着抵触的心理跟着祁赟之学习,同时回宫了,自己的功课还要加倍努力,他怎会不累?
如果说赵翊林张弛有度,那么赵昶安的弦不断被绷紧,让他整个人透出疲惫与紧张。
当沈誉知道了汪贵妃的野心,知道了他们笨拙地准备培养三皇子,自然也就明白三皇子为什么皱眉,为何满是疲态。
三皇子的处境他很清楚,在长宁宫的沈岚也很清楚,但是能做什么?和汪贵妃说破,只能让汪贵妃逼得更紧,暗示的话,也没什么用。唯一的方法是让赵翊林不那么优秀,把皇位拱手让出。
赵翊林之后的帝位,合乎道德与法律,没有拱手让出的道理,所以对于三皇子的境地只能够当做不知道。
沈誉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林昭,甚至外甥赵翊林也不清楚,此时沈誉只是呷了一口茶水。
*
郭氏在下船的时候,就发现了郧安的巨变,等到县城外的桃花开了,那漫天的桃花,纷纷扬扬得很是好看,就像是沈誉说的那样,云州府都有人坐船过来赏花。
来不及回去的旅人在郧安县里住下,因为去年的生意不错,客栈趁着过年的时候装潢扩大了规模,现在生意是财源滚滚,连带郧安县的商户们生意都好了不少。
最大的玻璃窑在这,林鹤请岑夫子做花样,给了玻璃窑独特的模具,只有在郧安才能买到一些造型和其他地方不一样的玻璃摆件。
这样的做法果然很有用,孩童会用篮子装着大大小小的玻璃摆件,看到了穿着绫罗绸缎的旅人就会上前兜售:“郧安县有大的玻璃窑,小姐/夫人/老爷,要不要看看有没有样式,在郧安买得摆件,其他地方没卖的呢。”
每一款玻璃摆件的价格都是定好的,没有糟心的被坑钱的经历,不少人对郧安的印象不错,回去看到了多宝阁上的摆件,就会想起来这一段经历,脑中浮现出漫天飞舞的桃花花瓣,这里的吃食价格不贵,住得也舒心,左右有码头也方便,等到秋日还可以过来赏菊花。
在这样的日子里,林清薇的及笄日到了,而在她及笄日之前,林晟彦也从松林书院回来了。
正厅里满满当当都是人,岑薛青生了孩子还没有出月子,只有孙峥过来了。
随着赞者唱喏,林清薇跟着柳氏进入到了正厅里,她的长发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摆动,到了正中的时候跪在软垫上。
柳氏落了座,看着请来的全福夫人一下又一下给女儿梳头,眼睛飞快眨动,不想在这样的好日子里落泪。
最后,丫鬟捧着红案,上面放着黑色的绒布,绒布上搁着的是一套翡翠头面。
这是一套历经了许多岁月的翡翠头面,是当年郭夫人掌家的时候,婆婆给她的,现在当着婆婆的面,给了林清薇。
全福夫人说着吉祥话给林清薇带上了头面,扶着她落了座。
到了这里之后,就是各家送上及笄礼,最后到了郭氏这里,里面放着的是轻飘飘的一张纸,她笑着说道:“林小姐的头面便是我们钱家传给长房儿媳妇的,这头面已经传了很多年了,也算是咱们钱家的传家宝,再送薇丫头及笄礼都比不上头面,我干脆就把下聘的礼单放进去了。”钱镜诚家里这一房是长房,钱镜诚在这一辈的嫡系之中排第二,但是在长房之中是长子。
林清薇本来微红的面颊因为郭夫人的话满是嫣红,就连钱宝儿也是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钱宝儿的笑声让其他人也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郭夫人笑着把林清薇一搂,“刚刚看到薇丫头,我的眼睛都直了,可真漂亮。我这个人就是直肠子,有话直说,我们家老太爷、老夫人都中意你,我也喜欢你,还有我家诚哥儿也是。”
钱家老夫人看着林清薇脸都要埋到臂弯里,笑着上前,故意说道:“你啊,可别把我孙媳妇给吓跑了。”
郭夫人也不继续打趣了,“老夫人说的是,免得吓走了我的儿媳妇。”
林清薇放下了袖子,因为刚刚的打趣,满脸绯色就连眼睛也是潋滟如波,宛若是盛着秋水一样,这让钱宝儿不由得有些呆了,她当然知道林清薇漂亮,只是这股羞态让她觉得此时容颜最盛,一直到二哥娶了林姐姐,被挑开盖头的时候,钱宝儿才觉得那个时候林姐姐才是最美的一刻。
郭夫人这样说,是表示钱家人对林清薇的看重,正厅里的宾客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不是说林清薇生得好,就是说她的品性好。
到了这里,及笄礼就算是完成了,宾客散去,接下来要议的是林清薇的亲事,她本人还有林昭与宝儿都被屏退了。
林清薇干脆就和两个小丫头一起去见岑夫子,一直到走出了宅院,她的面颊犹带着晕色,就算是早早知道自己的事情和钱镜诚已经定下,在被人打趣的时候还是羞涩的。
孙峥笑着说道:“你们夫子要是见到你们一定很高兴,尤其是薇丫头,她今天在我出门之前还念叨着你呢。”
林清薇:“让夫子挂心是我的不是。”
孙峥龙行虎步,女儿出生之后,他鲜少离家那么久,整个人恨不得绕着妻子女儿打转,让岑薛青有时候想要把孙峥给轰出去给人看病。
岑夫子在有了这一胎的时候,是很有些迟疑的,生过了孙宝珠之后,她就再无身孕,没曾想现在年近四十,居然又有了身子。
岑薛青从未想过孩子的事,觉得自己和丈夫破镜重圆也就罢了,怎能再生一个孩子?然后当天晚上辗转反侧的时候,居然梦到了许久不曾梦到的孙宝珠。
不信鬼神的岑夫子也因为那个梦而有了期盼,觉得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宝珠又投胎过来的,等到月份大一些,断出来是女儿,岑薛青更是觉得指不定就是宝珠。
生出来的孩子小小一团,胎发乌压压的,等到要起名字的时候,宝珠、念珠这两个名字已经到了口边,岑薛青又犹豫了,孩子重新投胎也是要饮孟婆汤的,这孩子是不是孙宝珠的投胎,叫做孙宝珠,或者是孙念珠,都对这个孩子不公平。
红彤彤的孩子,小手紧紧攥着,眼睛也不曾睁开,岑薛青的眼泪落在孩子的身上,最终起的名字叫做孙宝珍,孙宝珠和孙宝珍任谁一听就知道是两姐妹。
孙峥回来之后,净手净脸了之后就抱起来了宝珍,宝珍本来在睡觉,被父亲一抱就醒了,她熟悉孙峥身上的味道,冲着父亲笑着。
只是笑了一会儿,宝珍眼睛一转,看到了林昭之后,就不要抱她的爹爹,冲着林昭呜呜叫。
钱宝儿看着林昭熟练地抱着宝珍,开口说道:“我发现,所有的孩子都喜欢昭昭。”
“是啊。”林清薇也笑着说道,“昭昭真是讨孩子喜欢。”
“不是的。”林昭抱着孩子还不忘替自己解释,“宝儿,你忘了前几天去赏花,我帮着一个嫂嫂看孩子,那个小姑娘就不要我!只有两个!”林昭在这里强调说道,“一个是福福,一个是宝珍,只有她们两个特别喜欢我。”
岑薛青看着林昭抱着孩子,心中想着如果是没有林昭,只怕她与孙峥不会破镜重圆,也不会有这个孩子,所以宝珍粘着她。
岑薛青也觉得,周家三房的福福也是如此,或许这两个孩子与林昭有千丝万缕的缘分,所以才会格外亲近这个小姑娘。
钱宝儿也抱了抱宝珍,她抱着周家福福的时候,那孩子总是哇哇叫着,要不就是扭动,小脸蛋还会皱起来摆明不喜欢钱宝儿抱,但是轮到了宝珍,宝珍这个孩子对钱宝儿也很亲近,偎在钱宝儿的怀中,不是露出无齿笑容,就是冲着对方吐泡泡,按照钱宝儿的说法,“因为我们两个人的名字里都有一个宝字!这个是三妹!”
林昭是她钱宝儿的二妹,和她有缘分的连牙都没有的宝珍成了三妹。
林清薇当时还忍俊不禁,假装生气,“那我呢?”让钱宝儿慌忙改口,怀中的宝珍从三妹降格到四妹。
第66章 腾出知府位置
郧安在今年春天的时候,播种的是从番邦过来的玉麦,这种作物的叶片宽大,需要的水分很多,而郧安县恰巧是不缺水的。有澜江穿流而过,河堤在开春之前已经全部修筑得固若金汤,没有洪水泛滥,加上气候适宜,所以今年的秋天,郧安丰收了。
原本翔安县和郧河县合并了之后,缴纳的粮食是在四万石,去年粮收是五万石,已经临近上县的标准,今年秋天直接达到了六万七千石,已经是可以说是一跃成为了上县。
郧安的丰收让潘曾毅感慨万千,现在的建安府下辖共有五县,原本翔安和郧河是缴纳粮食最少的,两县合并缴纳粮食也是在整个建安里排最末,现在直接成了整个建安的上县了,排在了第二。
李典吏看着自家上峰偶尔面露惆怅之色,等到潘曾毅手书结束了,给自家大人递了一杯水。
李典吏看到了告老书三个字,手中的茶水差点泼在潘大人的书案上,双手都有些颤抖,“大人,您这是要请辞?”
李典吏的话犹如是在沸油锅里落入了水,霎时间就炸开了,各房典吏纷纷开口:
“潘大人,您怎么就请辞?”
“是啊,潘大人,难道是有什么糟心事?是下面的县令做的不好?哪个县捅出来了篓子。”
“吴典吏,这几个县有哪些问题,难道是郧安县?”
潘曾毅摆摆手,他这一动作,其他人就停了下来,他说道,“如果郧安县有事,也是好事,种主粮的亩数比去年削减了一部分,但是单亩田地的产量增多了,直接达到了上县的线。”
李典吏想着去年郧安缴纳的粮食数字,吃了一惊,“如果要是上县那就是过了六万石?去年我记得是五万。”
潘曾毅点点头,语气难掩激动,甚至握住了拳头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六万七千石!”
“这不是好事吗?”
“是啊,刚刚潘大人也说了是好事,这一增产,林县令也就升官了,正七品升到了从六品,潘大人,既然是好事,您干什么要请辞?”
潘曾毅:“其实他的官位还是压了压,本应当升得更快一些。先前他上的除蚊方子,整个大齐的死亡人数都下降了,这就是一个大功。先前去郧安那一次,圣上给了赏金还记得吗?赏金是给林县令的儿子,也可以算作是林鹤的一功。那东西叫做千里眼,以前一直是绝密消息,现在被探子偷了东西给小国,蛮夷小国也有了这千里眼。”
大齐是大国,总有蛮夷小国从小就给自己的子民洗脑,让他们潜伏在大齐之中做探子,这些探子会试图收买大齐的军民,千里眼在保住了一年多作为绝密之后,现在其他小国也有了仿制的千里眼,现在千里眼的存在就不再是绝密的消息了。
想到了这里,李典吏不由得叹道,“潘大人,说来惭愧,我先前一直觉得这林县令是有些福运,他做县令的第一年就恰巧让决堤了却无百姓伤亡,还遇到了厚道的周家,倾家荡产发卖了所有的产业也要修河堤,然后就有了两县合并的好事,自己升了官。从七品到了正七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