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久安
如今,皇帝的皇女们,记录名册的已有十一个,皇子也多了。令皇帝欣慰的是,她的孩子们,除了前年宫中爆发时疫,病逝了一个年幼的皇女和三个皇子外,其余的都还好好地活着。
她的后宫,虽然无手腕十分了得可靠的帝君之才,但侍君们心性都还不坏,她的孩子,比先帝的,要活得更好些。
八皇女是裕持正在庆历十年为她生的,而裕持正也靠八皇女晋升了裕君,九皇女是容贵君的,十皇女是个宫侍的,不提就是。
皇子里,她喜欢的是楼英在庆历十一年,为她生下的利皇子,比九皇女年岁稍长些,其余再添的,她也不太记得,自己给的名字,自己都会忘记,总也对不上脸。
六月盛夏,西北战事突起,吐乎奈部分裂,唐舒里携已故藩王的长女和自己的幼子归京面圣,恳请皇帝出兵援助。
月底,吐乎奈部的小藩王六步孤追进京城,亦前来面圣,要兵马粮草,要朝廷承认她夺来的土地。
皇帝气定神闲,设了宫宴,要请双方出席,并且下旨,各君侍与七岁以上的皇女都允许出席宫宴。
皇帝用意非常明显,就是要拿吐乎奈的小藩王磨刀,历练她的皇女们。
宫宴开始前,侍君和皇女们先到。
二皇女独自落座后,摇着扇子,微笑聆听各种声音,混乱入席间,一道声音响起:“诗锦,不要惦记着吃,仔细听他们说了什么。”
二皇女回宫后还未去过后宫,但这声音,她是熟悉的,推测一番,猜出说话的是三皇女的养父,文持正。
“怎会惦记着吃呢?”三皇女的声音清澈活泼,每个音调都往上扬着,听了就会让人心情无端变好。
三皇女低头偷吃了块莲子酥,说道:“吃饱了听得更仔细,要是不吃,中途饿了,我可坐不住。”
这时,另一道声音飘进耳朵,说话人语调中隐着调侃,但声音本身却低沉好听。
“你也可怜可怜你那匹叫闪电的爱马,你再吃下去,你那闪电就要变闷雷了。”
“给襄君问好。”三皇女嬉笑,显然是被他调侃惯了,并不放在心上,“襄君多虑,无论闷雷还是闪电,总之是跑不过五妹妹的赛美人的。”
五皇女把自己的马起名叫赛美人,这名字除了襄君说好听外,其余的提起来,都是龇牙咧嘴,感慨五皇女奇怪的品味。
“说我什么?”五皇女来了,先给襄君问了好,而后落座前,踢了四皇女身边侍从的屁股,还要在四皇女的侍从转身震惊脸时,一本正经指着旁边的三皇女,小声道:“是她。”
她今年快十四岁了,也还没个正形,个子疯长,但心智似不大愿意长大,只在襄君面前端庄,其余时候,都是疯疯癫癫,一刻也坐不住的。
四皇女端坐着,苦着一张脸,翻了个白眼。
二皇女合起扇子,偏过头,问三皇女:“三妹,身形莫非是圆润的?我听你声音并不像。”
三皇女哈哈凑上来,二皇女拿扇子抵开她,那扇子恰巧抵在肉最多的地方,顿时愣了一愣,二皇女道:“三妹……着实有料。”
“诶,哪里话,也就这里有料。”三皇女嘻嘻哈哈,把胸脯拍响,又低声耳语道,“不及二姐博文广识,我只长肉不长记性。”
“三妹谦虚了。”二皇女摇起了扇子,“三妹才思敏捷,是个聪明人。”
“过奖过奖,也就对这些个叽里呱啦的鸟语敏捷些,其他的真就一般,不如各位、不如各位。”她道。
六皇女和七皇女到,六皇女先来给贺玉问了好,又挨个都见了礼,这才回末尾坐下,接过补药,饭前先喝上一碗。
她气血不足,总比别人苍白许多,也瘦弱些,长得像她的亡父薛拂更多些,眉间总是有些忧郁,看起来不太高兴,没什么精神,实则人却很是和善,极其好说话。
七皇女跟六皇女差不了几天,也将满十二岁,比六皇女高半个头,也和自己的亲姐姐四皇女一样,有些少年老成之感,坐下后扫过一众人,默然沉思。
皇上与容贵君走在前首,身后,唐舒里牵着幼子,非他亲生的小藩王长女跟在皇帝身后,她也才十六的年纪,警觉又不安,但倔强的装着淡定。
小藩王六步孤也带着她的谋士们来了。
皇帝进来,诸君和皇女们见礼,一大群人站起来恭敬行礼的场面,可谓是整齐划一又气派,皇帝看了眼被这天家气势震慑住的小藩王,满意落座。
睿君死死盯着唐舒里看,见他异族打扮,连头发也全梳了辫子,左耳穿了耳洞,单挂着象征着藩王君身份的绿宝石耳坠,忍不住对贺玉说道:“他当初是想进宫给皇上当侍君的。”
贺玉:“嗯?是吗?”
他一向对这些不是很敏感,只记得皇上亲封了唐舒里个义成郡君,几年后就和亲到吐乎奈去了,期间就零星听说,吐乎奈的藩王挺喜欢他的,只是不幸,他给藩王接连生了两个女儿全病死了,后来生了个儿子,才五岁多点,藩王却暴病死了。
藩王和从前的侍君有个女儿,叫塔可延,十六岁,按照吐乎奈的传统,女子十六岁就算养成,可继承母亲的家产了,原本是该由塔可延继承藩王之位。可藩王还有个妹妹,也就是六步孤,在姐姐病逝后,立刻煽`动她的骑兵们造反,占领了大部分领地。
好在唐舒里有勇有谋,当晚就传消息给戍边将士,在乔将军的安排下,一路东逃,带着塔可延和自己的幼子速回京城求援。
皇帝接到密信后,曾在心中感叹,若当年和亲的是她的皇子,怕是没有这智慧和胆魄。被杀或者被俘,陷入被动的就是朝廷,若真如此,那就又要动兵打仗了。
今日这个局面,是唐舒里把机会递回给了朝廷,朝廷掌控了局面,最糟糕也不过是吐乎奈内部分裂内讧,消耗自己。
席间,皇帝问了六步孤的要求,六步孤心思没那么深,想什么都在脸上挂着,但她身边的白发谋士却有点东西,出谋划策,让六步孤照自己的指点答话设圈套,以谋求更大的利益。
长女塔可延是老藩王和她早年在集市上买回的奴隶生的,谋士就以奴隶出身不高为由,不承认塔可延的身份地位。
谋士正叽里咕噜与六步孤说着这个策略,要六步孤咬死塔可延生父的奴隶身份,三皇女忽然笑了起来,而后,用流利的吐乎奈话出言问道:“你说的奴隶,可是指乌幽人?”
塔可延眼神一动,紧张看向三皇女。
谋士:“乌幽已经不叫乌幽了,叫奴役之地。”
三皇女起身,与小藩王说道:“我若是你,我就会换掉你身边的这个所谓的智囊。原以为年纪大些,见识多些,会更有智慧,却不料是个狭隘坑人的家伙。”
三皇女想摆出个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的悠闲姿态,可手里少点东西,二皇女合了扇子,把扇子给了三皇女。
三皇女接过,潇洒一展,继续说道:“我问你,你可知我生父,出生在何地吗?我生父正是乌幽人。”
六步孤眯眼:“奴隶?!”
三皇女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圣上眼中,无论乌幽还是吐乎奈,都是我朝子民。你们的老藩王对待乌幽人,亦像对待吐乎奈人,想来是最理解我朝圣上的爱民之心爱民之举。可叹六步孤尔等,却还目光狭隘,听信小人之言,让自己的同胞手足流血,让故土不再安宁,让圣上的仁慈怀柔在你的野心中化为乌有……”
三皇女口若悬河,用吐乎奈话说完,又用官话说给皇帝和在座的其他人听。
皇帝的喜悦已然爬上了眉梢,根本不加掩饰。
事后,六步孤做出了选择,她杀谋士以人头献诚,换来牛羊和白风河以西的草地,也算收获不小,被皇帝派人遣送回了吐乎奈。
塔可延继承了吐乎奈藩王之位,留在京城,等九月中秋佳节大赏之后回封地。
唐舒里暂住西宫,皇帝把顺昭君的住处整理出了偏殿给了他,也是他以前曾经住过的地方。
因这个缘故,塔可延常常往宫里跑,与几个皇女混在一起玩。
皇帝赏了三皇女一套典籍,顺便给了清宴宫不少的赏赐。
塔可延很是亲近她,问三皇女:“你生父,真的是乌幽人吗?”
“没错,乌谷是连氏。”
塔可延道:“我阿父亦姓乌谷是连,他叫……”
五皇女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牵着文宝来找三皇女,“喏,你弟弟找你。”
她侧开身子,露出身后的文宝。文宝歪着头,看着塔可延,眨了眨眼。
塔可延也对上他那一双异色的眼睛。
塔可延立马忘了自己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来温习一下。
皇长女赵度,二十岁,熙和三十一年出生。生父余帝君。
二皇女赵泰,十六岁,庆历四年末出生。生父乔帝君。
三皇女赵诗锦,十五岁,庆历五年春出生。生父夜月
四皇女赵祐,十四岁,庆历五年末出生。生父容贵君
五皇女赵燕,十三岁,庆历六年夏出生。生父襄君
六皇女赵盈,十二岁不到,庆历八年末。生父薛拂
七皇女赵亨,十二岁不到,庆历八年末。生父容贵君
八皇女,没提名字,不重要,裕持正的。
九皇女,没提名字,不重要,容贵君的。
十皇女,没想名字,不重要,一个宫侍的。
十一皇女,夭折,某个新人的,也不重要。
皇子里后文只会提到:
乔昀的:
双生子,现已婚配。会交待一下嫁谁了。
皇长子,婚配已育,生孩子死了已经。
要皇子,也就是安乐皇子,明史度生的那个。今年十岁,最后结局会提,中间没戏份。
文宝,贺玉养的那个,霜白的,戏份不少。
第32章 第二十年
塔可延找三皇女的次数更频繁了。但到了, 若是只有三皇女,她便心不在焉,左顾右盼。
三皇女:“哎哟,这可真是……”
文宝也比从前来得多了, 一开始他只是好奇, 想看看从生父家乡来的人。后来就对塔可延这个人更好奇些。
塔可延看起来很严肃, 可跟他说话时, 就完全变了个人。她那张黝黑的脸会透着发亮的红, 眼神总是瞟他一下就连忙移开, 紧张搓着手和他说话。
文宝知道, 她这是喜欢自己, 羞涩的。
文宝就会逗她, 故意问她:“塔可延, 你怎么不看我?”
塔可延下意识的听从他的“指令”,看他一眼后, 慌张跳开,脸也熟透了, 冒着烟。
塔可延的心思, 终于被唐舒里知道了。
唐舒里就问:“你是钟意那鸳鸯眼的皇子吗?他是哪个宫的皇子?”
唐舒里考虑的要比塔可延多。
塔可延搓着手,羞涩道:“他生父是乌幽人,与我阿父是一样的。他、他说他是清宴宫的,是圣上的一个文、文持正抚养长大的,还说养父对他极好。”
唐舒里心中有谱了。
“原来是文持正。”
唐舒里思虑许久,问塔可延:“是真的喜欢吗?”
塔可延点了点头,又忧郁摇头:“我怕……他跟着我……受苦。”
她是要回吐乎奈去的,尊贵的皇子,怎会与她一起回那种地方受苦?从前她觉得吐乎奈什么都好, 可住在皇宫后,她才知道,原来是天上地下,总是比不得的。
唐舒里愣了愣,忽然释怀笑了,而后对塔可延说道:“你若真的喜欢,你便去问他。他若愿意与你一起回去,那你就与圣上说,我们按这里的规矩,向他的母皇提亲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