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贯娘子 第263章

作者:老草吃嫩牛 标签: 励志人生 强强 种田 古代言情

  刹那心里一动,张民望迅速拉住陈大胜哀求:“小祖宗救命,千万救命。”

  说完他与几个太监迅速离开,就跟背后跟着鬼一般。

  陈大胜目送他离开,让几个兄弟在外等候,自己跨刀入院。

  此刻院子里已经被迅速清洗干净,那篝火,那药材的残渣已然不见,空气里曾弥漫的燎烧都被一种清冽的香气遮掩过去了。

  陈大胜住步,侧头闻了一下笑道:“这是烧了多少东阁云头?”

  佘青岭看着儿子笑的温和,语气也是充满了慈爱道:“竟学些乱七八糟的,闻出来了?”

  陈大胜笑笑:“啊,梅花脑,占蜡沉,番栀子合起来多半是这个,六爷喜欢从萧娘娘那里乱拿东西,也就给小七一个人,小七又不用香,多数就便宜了您儿媳妇。”

  他说完接过太监捧的鞋儿,弯腰给爹一只一只套上。

  佘青岭好奇,换脚的当口就问:“是这样么?我怎么没在咱家闻到过?”

  陈大胜扶他起来笑道:“您可等吧,老贵的东西,她抠成那样可舍不得用,都给隔壁孟家,让卢氏放到香料铺子卖了。”

  “哧~!”

  佘青岭笑出了声儿,真是,怎么形容呢。

  他出身贵胄,虽有磨难,可环境却始终在富贵窝里润着,从前所见一切女人皆与家里不同,到了亲卫巷才算是开了眼界。

  如老太太,如儿媳妇,那真是上天入地难寻的抠出境界之人。

  当然他也没有生气,更不会嫌弃。

  他甚至是得意的,他稀罕的人,那就是脚底板踩了屎他也不嫌弃。

  如此便笑道:“倒是咱老太太的好徒弟。”

  陈大胜也得意:“那是,都给您孙子们攒着呢。”

  佘青岭想起小高兴,心就软成了一堆儿。

  这是想什么来什么,有了这个孩子,他对陈家,对大胜儿,内疚便彻底平复了一半儿了。

  他来宫内好些天了,一直在秘密的调查一些事情,今日才暂且做了一个了解。

  从前在家那会子,也是陈大胜每天抱出高兴给他看几眼,现下更是想念。

  就问:“高兴儿这几天怎么样?”

  陈大胜笑笑:“那是个生来就会享受的,能吃能喝,还一睡一整夜,也不爱给人添麻烦,那胳膊腿儿现下都是咕噜噜的。”

  佘青岭点点头,想念也带在了脸上,便叹息道:“我孙自是仁义的,待这俩月忙完,咱就回去长住,这挪来挪去还是庆丰那边住的舒服,也不知安儿想我没?”

  陈大胜扶他出院子,边走边笑说:“遇到什么事儿他娘不答应,就想您了。”

  “呵!孩子~这孩子总是与我最是亲厚的。”

  这下是彻底高兴了,走到门口,有太监抬来辇轿,郡王爷却拒了,只带着陈大胜往老廊道走,并不让人跟随。

  等到了地方,这爷俩放慢脚步,各自带着的笑容也都沉了下来。

  佘青岭道:“我儿今日不该来。”

  陈大胜却仰脸笑的爽朗道:“瞧您说的,前面乱成那样,我不得先顾着您?”

  佘青岭眉头紧蹙道:“那就更不该来。”

  陈大胜呲牙:“我是您儿子,这能躲得了?才将张民望还让我跟您求情呢。”

  脚下节奏不乱,佘青岭语气讥讽道:“这会子求?晚了,谁也救不了了,从前我带出来的那些,这次最少得折进去一小半儿。”

  陈大胜语气也不乱的问:“就~都该死么?”

  佘青岭摇头:“今日带着眼睛去看,下去仔细琢磨,什么该死,谁人该活?就都是身不由己罢了,这事儿没什么道理可讲,却要看,对这个天下有无益处罢了。”

  陈大胜吸气:“若有益,却确实冤屈呢?”

  佘青岭满面肃杀:“那就阎王殿前告状吧,而今,却是不能了。”

  “真不能救么?”

  “不能。”

  “知道了。”

  话说到这里,也就尽心了。

  绕过一摊积水,佘青岭住步,呆立片刻忽问儿子:“我儿如何看今上?”

  这地方,正是廊道正中的位置。

  陈大胜当年带着人,在这里追击过幽帝。

  那帝国最后的忠臣都折损在这里,有的人死之前却是满面解脱,面带笑容的。

  从前陈大胜一直想不通这件事,今日却隐约触摸到一些边角了。

  心里虽不舒服,可又想,自己那时候是刀,并不会想刀下之人是不是好,又是不是忠的。

  他得首先保证自己能活下去。

  爹现在又问,如何看今上?

  陈大胜的手用力握握刀柄,便看着自己父亲说:“其实儿一直觉着,从前父亲总是喜欢把事情想的精致又周全,就觉着挺累的。若儿子看,皇帝老爷跟从前我们村的财主老爷,其实也没啥区别。”

  佘青岭惊愕,难以置信的看着儿子小半天才说:“我儿,也是读了不少书了。”

  陈大胜不在意的笑道:“读了多少书,儿也是这么看的,财主老爷门前二亩地,谁敢在他的地上占便宜,那谁就不是个东西,肯定要想着法子报复一下的,人家的地么。”

  佘青岭喉头滚动:“还,还能这么说?”

  陈大胜点头,理直气壮道:“啊,要怎么说?这跟咱老太太的炕柜一样,不是她孙孙,您让旁人动动试试?祖宗八代都能给坟坑里骂出来。”

  佘青岭背着手就走,边走边说:“我看你媳妇也没少动。”

  陈大胜跟上:“好像您能招惹的起她似的,老太太又不傻。”

  佘青岭脚步又停,语气微微露出一分轻松道:“我儿说的那个财主,若他故意在地里埋了东西,诱人去他的地方犯罪呢?”

  陈大胜闭眼又睁开:“好人怎么诱?还是心里有鬼,小人蝇营狗苟,有想头才上套儿,好人便是金锭当前,您看动不动心思。”

  佘青岭吸气:“也不是小人,其实是~凡举财主想世世代代占那块地方,怕都要走这条~杀鸡儆猴的路!”

  嘎巴一声,一块宫内石砖犹如蜘蛛网般的碎裂开来。

  陈大胜低头打量了半天才道:“这基石是前朝的,到底~年头也久了。”

  佘青岭也看着点头:“恩,我看这条廊道上的,得换好些呢。”

  陈大胜四处看看,走到墙边举起拳头捶打宫墙,压抑的喊了几句,难受,难受,难受!

  喊完甩甩手,又走到父亲面前弯腰道:“父亲年纪大了,家里孩子也长成了,这路不好走,儿就背您吧,您莫怕,您有依有靠,就什么都别怕。”

  佘青岭在他身后笑了起来,缓缓攀上儿子的后背。

  陈大胜微微使劲,把父亲的身躯往上送了送,大步流星的边走边说:“真的,您别笑啊,今儿子给您透个底儿,便是真的烂了,烂到阴曹地府咱也不怕!咱有靠山,您那儿媳妇本事大着呢,若出事儿,她一准儿掘地千丈把您挖出来!”

  佘青岭抬手打了他的后脑勺嗔怪道:“你怎么不说你救我?竟把媳妇儿祭出来了。”

  陈大胜无奈,小声喊了句:“儿说的是真的!哎,您还打~?”

  这对父子在这里亲热肉麻,可是今日大梁宫新修的长信殿前,却混乱不已。

  辰时末刻重臣入宫,却未去小朝的东明殿,而被太监们引到了新修而一直未用的长信殿前。

  到了地方,圣上并未叫群臣入殿,只命他们殿前听宣。

  群臣也是觉着今日颇为古怪,互相用眼神打探,却无有一人得到消息。

  大概到了巳时二刻,一阵震天哭声从后宫传来,待人被提压到近前,群臣便齐齐大惊失色。

  最前的人,却是曹皇后。

  似乎早就料到有这一天,皇后今日穿的格外庄重,她身穿翟衣,头戴九龙四凤冠,着大带大绶,手持玉圭。

  大梁六年了,曹氏身份尴尬,始终没有入主正宫,这套衣服便名不正言不顺。

  民间也有帝心在萧妃那边,朝臣更对此事多有微词。

  然而,这也不是曹氏未曾受册,谒庙该用的东西,却不知何时已经做好了。

  礼部尚书郑行云当下大怒,就斥责道:“曹氏僭越!其心可诛!罪不可赦!!”

  这话还未说完,就有侍卫冲过来,将他从朝臣的队伍里扯出去,一直揪到皇后身后三尺处,直接按着他跪了。

  期间并未摘去他的乌纱,却已经是辱他了。

  郑行云御前被辱,当下就想碰死。

  却被人一把揪回,又按在地上。

  曹皇后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十分癫狂。

  她道:“有趣,有趣,着实有趣!”

  长信殿前一片肃静,群臣当下都默然跪下,只余曹皇后笑的癫狂。

  又没多久,前郑太后宫内第一人,后曹后宫中大总管翁尽忠被人堵着嘴拖了出来。

  在他身后,成群的宫女太监被拖拽着出来,队伍到了半段竟然有道姑,尼姑这样不该出现的人,也出现在队伍当中。

  当下朝臣更惊。

  随着这队人被揪出,便是成群的后宫有资历住主殿的小娘娘也被抓出来不少。

  这还不算完,巳时末刻,郑阿蛮提刀披发入殿院,要直接在御前自尽谢罪,却被早就准备好的亲卫打晕拖下,又没多久,忠勇公柳浦白发苍苍的便被人拖到殿院前。

  这位老国公是武帝杨藻起兵跟随人之一,当下众人皆惊。

  又没多久,前朝开城门归降的几个前朝旧臣,如今在新朝已经混出许多出息的官员也被拖了过来……

  继而,竟还有宗室?

  也自这一刻起,宫外的宫内的,仿佛是地狱打开了闸口,便不断有侍卫提着那些尊贵的,有名有姓的人物至长信殿外跪着……

  不管外面如何杂乱,不管郑行云如何嘶吼先太后名字,大骂皇帝忘恩负义,老太后前脚刚走他就要卸磨杀驴之类的癫狂话,圣驾始终没路面。

  直到佘青岭被陈大胜背着入了长信殿院,惶恐的众人才觉着呼吸顺畅了些。

  有人大喊:“有小人祸害朝纲!!为上者生疑祸必兴焉啊!我等冤枉……!”

  佘青岭从陈大胜背后下来,缓缓从袖里抽出自己玉圭,端正庄重的拾阶而上,在殿外三呼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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