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第40章

作者:木沐梓 标签: 宫廷侯爵 强强 古代言情

  夏修言蹲下身,想问她你大清早下水就是为了找这个?但喉咙里像是含着砂砾,叫他一时发不出声。晨间有飞鸟初啼的鸣叫声,显得旷野格外静谧。在这静谧中,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注意到她眼睫挂了一颗水珠,随着她眨了一下眼睛,终于难以承重一般,轻颤着沿着她秀挺的鼻尖滑落,最后消失在她的唇角。他滚了一下喉结,像是烧了整晚,脱水后突然感觉到一阵口干舌燥。

  秋欣然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沉沉的目色,还在说个不停:“我本来是想过来洗把脸的,但正好……”

  她话没说完,半蹲在岸上的男子,忽然伸手捞过她,一手托住她的下颔,一手压住了她的后颈,猛地凑近了来。秋欣然只感觉到一阵滚烫的鼻息落在脸上,随即比呼吸更烫的唇舌就贴了上来。

  那是一个略带压抑又笨拙的吻,带了些许掠夺的意味,他像是急切地想要证明眼前的人并非幻影,放在她后颈的手掌微微收拢,丝毫没有给她留下挣脱的余地。秋欣然感觉到他嘴唇温软,因为贴得太近,眼睫轻轻在她脸上扫过,像是一把小刷子,在她心上轻轻扫了一下。清晨的潭水冰冷,冻得人指尖发白,但他的气息滚烫,叫她不由打了个寒颤,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慌乱地朝水中后退。

  夏修言半跪在岸边的岩石上,察觉到怀里人轻微的挣扎之后,半睁开眼,目光中一层水雾,眼尾微微发红,像在高烧中不似平日清醒。秋欣然心中发慌,她一手攀上他的手臂,身子向水中沉下去。不料他依旧不肯松手,只听“扑通”一声,潭中溅起一朵巨大的水花,惊起了林中的飞鸟,原本半跪在岸上的男子跟着一同落进了水里,潭水霎时间没过头顶,二人的衣袍在水中纠缠在一处。

  秋欣然感觉到紧扣着她的男子渐渐失去了力气,这一回顺势一推,就将对方推开了一段距离。她在水中睁开眼,发现对方又闭上了眼睛,在水里,他脸色略显苍白,露出几分难得一见的脆弱感。

  她一时心慌起来,疑心他不会水。又忙凑上去,重新贴上他的嘴唇,在水中缓缓替他渡了口气,又紧拉着他的衣袖,将他带回了水面上。

  秋欣然将人带到岸边,拍了拍他的胸口,男子双眼紧闭,额发凌乱地粘在脸上,呛出一口水,过了一会儿终于缓缓半睁开眼睛。她还来不及长舒一口气,就听林中传来脚步声,立即警惕地抬头看去,就瞧见一个陌生的士兵从草丛后出现。他看见水里的女子也是一惊,随即目光就落到了躺在岸上的男子身上,神色瞬间激动起来:“找到了!”他转过头朝着林子外跑去,一路高声喊着。

  秋欣然一愣,意识到这应当是夏修言的亲兵找来了,果然没过多久,林中就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高旸首当其冲,跑到近前看见躺在地上安然无恙的男子,差一点瞬间红了眼眶:“快,快上马车,换身干净的衣服。”

  身后跟着的几名亲信,立即上前将人扶起来。秋欣然感觉到对方扣着自己的手腕微微用力,半睁着眼睛看她,可他病中无力,又很快松开了手。扶着他的亲兵未察觉到二人这一瞬间的纠葛,完全沉浸在他安然无恙的巨大喜悦里,很快就将人送出了林子。

  秋欣然浸在水里,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草丛后,还有些回不过神。他刚刚像是要对她说些什么,说什么哪?她愣愣地想。

  高旸从昨晚开始派人搜山,找了一夜,终于在这儿找着了平安无事的夏修言,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林中一阵兵荒马乱过后,他才注意到还在水里的女子,吓了一跳,慌忙道:“秋姑娘快上来。”他伸手正准备去拉她,秋欣然却推开石头又往下沉了沉,不大好意思地仰头冲他笑了一下:“也劳您给我找件衣裳。”

  高旸一愣,这才意识到什么似的,不大好意思地退开几步,忙道:“好,你稍等,我这就去。”他说着忙退出了林子。

  等秋欣然披着一件男子的外袍从林中出来时,外头只留下了几个人。高旸在原地等她,秋欣然向四周看了一眼,高旸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解释道:“侯爷已被送去安全的地方,姑娘准备回哪儿?我派人送你。”

  秋欣然摇摇头:“在城里找家客栈放我下车就可,你们应当也不方便叫人看见送我回去吧?”

  高旸心中一顿,叫她这份心细如发的体贴所打动。又见她将手中拿着的一个铜箱子递给他:“这箱子劳您交给侯爷,对他应当会有大用。”她说完同他行个礼,拧了把还湿漉漉的长发,自顾往一旁停着的马车走去,不必人帮扶就上了车。高旸甚至忘了问她,为什么二人会这副湿漉漉的模样泡在水里。

  秋欣然回到何记饭馆已是下午的事情了,她常外出行踪不定,何家老小也习惯了她神神秘秘的做派,因而对她一夜未归,并不感到惊讶。她随口应付了何秀儿两句,潦草用了些饭,就回房睡下了。

  靠着松软的被褥,虽只有短短一夜没有回来,却好似隔了许久似的。秋欣然一闭上眼睛,脑子里还是早上水潭边的那个吻。

  夏修言为什么会忽然亲她哪?难道是被魇住了不成?不过瞧他早上那个样子,当真像被魇住了。还是说他把自己当成别人了?秋欣然生气地想:登徒子,不要脸!就该叫他淹死算了!

  她愤愤地翻一个身,又忍不住想:不过他如果没认错人……那就更不要脸了!对她这样的出家人都能下得去手,登徒子,好色胚!小道士一把将被子扯过头顶,耳廓可疑地发红,紧闭着眼睛,在心里默念起《太平经》来。

  第二天一早,秋欣然下楼用饭的时候,发现饭馆里的气氛较往日不同。食客们坐在一处窃窃私语不知说的什么,脸色却个个都是异乎寻常的凝重。

  何秀儿给她端了碗馄饨上来,脸色也不大好,无精打采的。秋欣然忍不住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姑娘长吁短叹一声:“前天城南伏蛟山一声巨响,山口塌了,昨儿个城里就在议论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看见县衙一拨拨地往那儿调人,围了个水泄不通,看着像出了什么大事。今早传出消息,说是有迖越人的踪迹,定北侯带人过去,结果山口塌了一群人全被埋在了里面。”

  秋欣然知道里头的隐情,故而没有出声,倒是何秀儿又叹一口气:“你说定北侯要是当真出了什么事,西北可怎么办?”

  没人知道西北没了定北侯将会如何。朝堂上因为此事,也已经闹成了一锅粥。

  消息最先传来时,所有人的都大为震惊,圣上下旨全力疏通山石,确认夏修言的安危。但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朝中也渐渐有人起了些别的心思。

  原本在定北侯和左相的这番交手中,定北侯已经渐渐占了上风,但这会儿,随着夏修言的下落不明,朝中的风向开始逐渐发生变化。有人在朝会上提出质疑,一问为何迖越人混入京中,边关却无一点风吹草动;二问迖越人入京为何只有夏修言得到了消息;三问夏修言得知此事为何不第一时间上禀,反倒只身前往私会。

  赵戎回来时,正听贺中破口大骂,高旸自那天带人出去之后,中途回来一趟,又很快带了些东西离开了。这短短几天连番的变故,急得他嘴上生了一串的燎泡,却也只能在府中干瞪眼。见赵戎回来,他忙扑上去问:“怎么样了?”

  见对方摇摇头,他不由骂了句脏话。倒是赵戎神色还算镇定:“你骂娘也没用,不如好好照看着府上,这里不全是侯府的人,多少双眼睛盯着,别从里头出了乱子。”

  “侯爷如今生死未卜,你还有心思说这些?”

  “你还有其他法子?”赵戎看他一眼,到底不忍心,“你也不必太过着急,我看侯爷应当平安无事。”

  贺中一听这话,倏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昨天去何记饭馆看过,秋姑娘已经平安回来了。”

  贺中大喜:“不错,还是你脑子好用,我怎么没想到这个。那道士都平安回来了,侯爷必然也没什么事。”他高兴地搓着手,又想到什么,神色迟疑,“不过要真是这样,高旸回来怎么也不说?”

  赵戎叹一口气:“高旸不善说谎,应当是侯爷有意瞒着府里,他怕自己在我们面前露馅,干脆就连府都不回了。”

  “好呀,这个高旸,居然连我们都瞒,等他回来我必要他好看!”口中虽这么说,但贺中的脸色显然放松许多,与前几日截然不同。赵戎见状提点道:“侯爷既然有心相瞒,必然有他的打算。你心直口快,容易叫人看穿,这几日还是待在府里,不要出去走动,等侯爷有了指令,必定会派人带口信来。”

  贺中连连称是,突然外面有人禀报,说是大理寺周少卿带人赶到,要见赵将军。贺中一愣:“大理寺好端端地找戎哥做什么?”

  那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赵戎心中微微一沉,已是隐隐有了预感。他眉头微蹙,片刻之后点头道:“劳他稍等,我这就去。”

第66章 宜出行 石头上的字尚且可以轻易抹去痕……

  秋欣然拄着她的算命幡子走到翊善坊时, 正看见周显已领着人从定北侯的官邸出来。他身后一群大理寺的官差,一看便是在办公差。官舍前围着不少人,窃窃私语, 不敢上前。

  夏修言不在府中, 大理寺到这儿来拿什么人?她站在路边, 不一会儿见官差围着一个戴面具的男人出来。她心中一惊,猜测恐怕是赵戎的身份暴露, 但见他从府中出来时, 身上未带枷锁,身旁的官差态度也算和气, 只将他请上马车,看来应当是请他回去调查,还不到最坏的那一步。

  赵戎上车之前, 似有所感, 抬头朝她站着的方向看过来,一眼便看见了她,神色一顿,很快又不动声色地转开目光。

  周显已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见赵戎上车, 催促着手下动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侯府门前,只剩下躲在四处的街坊邻居出来议论纷纷。

  秋欣然在原地站了片刻, 等人都散了, 她才理理衣衫走到官邸门外握着门环轻轻叩了叩。不多时, 大门拉开一道小缝,门房从门后探出头来,见了她也是一愣:“秋道长?您这是……”

  秋欣然和和气气地笑着问:“不知贺副将在不在府上?”

  门房一听她找贺中, 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小声劝道:“要没什么大事,我劝您晚些时候再来。”

  秋欣然这个人很听劝,一听就知道多半是贺中在里头正发脾气,立即决定不进去触这个霉头,反从袖中取出个小锦囊来交给他:“那劳您将这个给他,就说若他愿意,就来何记饭馆找我。”说着又取了一锭碎银塞他手里。

  门房摸着碎银,客气道:“道长这是做什么,本就是分内的事情。”秋欣然笑一笑:“贺副将正在气头上,要您跑一趟,这都是应该的。”

  门房脸上笑出了一朵花,将银子揣进袖子里,连声保证一定将话带到。

  秋欣然从官邸出来,叫一辆马车出城。正是农忙时节,沿路不少农家,她一出城就跳下马车,徒步往西走去。正午时分,走到一家不起眼的田庄,她朝庄外那三棵杨树看了两眼,这才上前叩门,不一会儿有个妇人出来,瞧见庄外站了个陌生人,神色颇为警惕。

  秋欣然忙冲她亮了下手中的算命幡子:“夫人算命吗?五文钱一卦,童叟无欺。”

  这是先前夏修言教给她的暗语,那妇人一听,果然脸色缓和不少,悄悄将门打开一道缝迎她进来。这田庄不大,妇人默默领她走到院里,指着后头一间小屋:“就是那儿了。”秋欣然同她道了个谢,上前敲门,不一会儿房门开了,露出后头一张清秀的面孔,正是梅雀。

  梅雀开门见了是她,先是一愣,随即又是一喜,忙将她拉进屋里:“是你?侯爷让你来找我?”

  秋欣然故意叹一口气:“若不是他,我可找不着你。”

  梅雀这段时间都躲在这城外的田庄里,对外头的事情一无所知,忙拉着她问个不停:“外头怎么样了?兰娘还好吗,可有叫我连累了?吴朋哪?那天之后,他有没有找过你的麻烦?”

  秋欣然叫她这一串连珠带炮的问题问得头疼,忙抬手打断了她:“我一会儿再说,你先告诉我,那天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认识七公主?”

  “你不知道?那侯爷怎么会让你来找我?”梅雀有些惊讶,沉吟片刻,才与她细细说道,“吴朋先前来过几回芳池园,我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有一次急昏了头带着匕首就打算潜入他屋里准备行凶,结果叫他身旁的仆从发现,原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那人却放我离开,转天七公主就私下找到了我。她问我想不想报仇,我自然想,她就说她能给我个机会。”

  看样子李晗如找安插了眼线在吴朋身旁,难怪那晚能将融梨香下在他的酒里,说起来当真是她误会了夏修言。秋欣然心情有些复杂:“那定北侯是怎么回事?”

  梅雀道:“我见七公主不久,这事就很快叫兰娘知道了。她又气又急跑来找我,可我那时候满心只想着报仇,哪里肯听,就当场同她吵了一架。本以为她被我伤了心,就再也不会管我的事情,没想到她转天带我去见了侯爷,说起来就是在官邸碰上你那回。”

  那回秋欣然自然记得,只是没想到是因为此事:“侯爷同你说什么?”

  “他叫我照七公主说的去做,不过叫我那晚在湖心唱一出他准备的戏。”梅雀提到这个也有些奇怪,显然至今没想通那出戏到底是个什么用意。不过说到这儿她倒想起另一桩事情,起身去床底下翻出一个箱子来,“对了,侯爷还说叫我将这东西交给来找我的人。”她小心翼翼地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示意她打开。

  秋欣然打开一看,发现里头放着一些首饰,取出几个来看,做工精细是上好的玉石。梅雀在芳池园几年,有一些积攒倒是不足为奇,只是夏修言为什么要叫她将这些给自己?

  “这是……”

  “这是我姐姐寄到家里来的东西。”

  秋欣然倏地睁大了眼睛,又仔细端详手中的首饰,果然看着像是只有宫里才能做出来的手艺。梅雀又说:“我有个从小被卖进宫去的姐姐,我弟弟病重那会儿,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了,我娘只好偷偷托人给宫里带了口信,想问问她能不能帮衬一下家里。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没想到没过多久,当真有人送了这一包首饰又夹着些碎银送来。我娘怕我爹知道了又会拿这东西去赌钱,就偷偷塞给我叫我藏好,自己拿着碎银去乡下找大夫去了。没成想,我爹那个黑心的……”她说到这儿,声音微哑有些说不下去。但她不说,秋欣然也知道后面的事。

  她想起那天在宫里撞见小松偷偷摸摸地托一个小太监将这些东西送出去,叫自己撞见了,自己答应她先将东西追回来,之后便肯借她一笔银子救急。没想到这些首饰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追回来,兜兜转转最后竟还是到了她眼前。

  梅雀眼眶微红:“这包东西我藏得深,叫人卖了以后差点以为再也拿不回来。最难的那几年,我动过要变卖的念头,但师父不肯,他说这是我娘和我姐姐留给我的念想,说什么也不愿叫我典当。”

  秋欣然垂着眼,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问道:“侯爷还对你说了什么?”

  梅雀低头擦一下眼角,回忆道:“侯爷说会有人来找我,叫我将这东西给他,说那人是姐姐的故人,会安置好这些东西。”

  听她这样说,秋欣然又仔细将这首饰盒中的珠宝钗环逐个拿起来看了一遍,小松既然是偷拿的,自然不敢拿那些太好的,多半挑的都是徐嫔的梳妆盒中样式最不起眼或是徐嫔不常戴出去的几样。

  其中有一副耳环秋欣然忽然觉得眼熟,取出来细看,发现是个白玉打成的环状耳饰,上头刻着彩蝶的纹样,栩栩如生十分精巧。梅雀见她拿着那耳环端详许久,也不由凑过来:“这上头还有字。”

  “嗯?”秋欣然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你看。”梅雀从她手上接过,走到窗边将耳环放到阳光下,隐隐能看见上头显出两个米粒大的篆字。秋欣然一字一句念过去,正是“匪石”。

  梅雀不认得那两个字,听她一念才道:“明明是块玉石,却取了这么个名,好奇怪。”

  秋欣然却盯着她手中的那只白玉耳环,目光沉沉,忽然道:“这只叫‘匪石’,你猜另一只叫什么?”

  “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梅雀拿着另一只,奇怪地看着她。

  秋欣然笑了笑,不知为何那笑里像是掺杂了几分讽刺:“我猜另一只应当叫‘我心’。”

  她想起来李晗园交给她的那只白玉指环,里头一圈有磨损的痕迹,应当是里面曾经刻过什么,却叫人抹去了。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石头上的字尚且可以轻易抹去痕迹,何况是人心哪。

  梅雀不知道她神色为何忽然哀伤起来,又忍不住问:“秋道长,你认识我师父,你是不是也认识我姐姐?”问这话时,神情中带着一丝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期盼。

  秋欣然这种目光下实在很难摇头,梅雀的眼睛便亮了亮,又有些不好意思:“你能同我说说她吗,她被卖进宫时我还太小了,但总想着姐姐要是还在家里就好了。”

  秋欣然望着她,想到那天她在定北侯的官邸替兰蕙出头,跟高玥对骂起来,像是一心维护着自己的姐姐,才舍不得见她受什么委屈。想到这儿,她心中有些酸涩,一时竟难以开口,过了半晌才道:“我与小松见过两回……她眉眼间同你有些相似。”

  “是吗?”梅雀有些高兴,又急不可耐地追问,“她在宫里是做什么的,性情又怎么样?”

  “她是徐嫔娘娘身边的梳头丫鬟,很得娘娘器重,所以娘娘赏了这么多首饰给她。”秋欣然慢慢道,“小松性情很好,不过胆子有点小,但为了重要的人又能豁出命去。”

  “那……”问到最后一个问题时,梅雀显然犹豫了,不禁咬住嘴唇,踌躇许久才说:“她如今还在宫里吗?后来我托人打听……却说宫里没有这样的人,她可是已经不在了?”

  秋欣然一顿,乍然间反应过来,那晚火堆旁夏修言同她说那话的意思:“我可以告诉你她的下落,到时盼你还能做到今时今日所说的话。”

  此时推梅雀出去才是最好的,让梅雀将这包首饰送到无论哪个公主或是皇子面前去,他们应当都乐得收留她,借着此事能在李晗台身上做个大文章。但过后呢?等她失去了作用,他们又会丢弃她,就如丢弃一颗没有用的棋子。

  夏修言早看透她的命运,所以他现在将梅雀的命运交给她,让她来选:告诉眼前的女子实情还是选择骗她?秋欣然像是已经想见他眯起眼带着点促狭地问她:你选哪个?她咬咬牙,因为她哪个都不想选。她看着眼前女子略带忐忑的目光,沉吟片刻才道:“她确实已经过世了。”

  梅雀的目光黯淡下去:“她是怎么死的哪?”

  秋欣然斟酌了一下字句:“这我就不清楚了,或许是得了病,才去世的。”

  “那真是……”梅雀垂着眼,却不知道说什么,过一会儿又问,“那她走的时候应当不太难受吧?”秋欣然意识到她应当是想起余音过世前最后的那段时日了,于是柔声细语道:“听说去得很快,并没有受什么苦。”

  “那便好。”梅雀笑了笑,她与小松其实没有相处过多少时日,对她的印象早已淡薄了,但念着宫中有个姐姐,总觉得世上还有一个亲人,有朝一日或许还能相见。如今听说她早已不在了,心中难免失望,但因为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也不至于太过悲伤。

  秋欣然望着她,忽然问:“这盒东西你能给我吗?”

  梅雀一愣,她看着梳妆盒里的东西良久,最最艰难的时日里,她也没将这些东西卖出去,或许是因为在心中存了一丝希望,若是小松还活着,她若是认不出自己,这包首饰也算是个凭证。如今小松既然已经不在了,那这些珠宝首饰便也不那么重要了。

  她将盒子朝对面推了推,秋欣然又说:“给了我,或许就再要不回来了。”

  “本来也要给你的。”梅雀道,“你救我一次,师父说做人要知恩图报。”也没问她一句,这东西拿去是要干什么。

  秋欣然闻言心中一热,不禁微微笑起来。还好,还好这人世这么苦,还有人愿意发出短暂又微末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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