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安烟火
时间慢慢过去,就在她祈祷着何为安不要来时,一名婢女沿着湖边小径匆匆走来,对着扶桑道:“姑娘,客到了。”
扶桑站了起来,看着明蓁而后目光又落到她肚子上,“你说我是该恭喜你了,还是该替你惋惜了?”
明蓁被扶桑带到了园中的那座阁楼的大堂内,她看见了上首坐着的人正悠悠喝着茶,扶桑挟持着她走到了那人身后。
不一会儿,何为安被人带了上来,在看见明蓁那一刻何为安明显松了口气,自他在宫门口看到阿七后,直到此时,这一路的担惊受怕在见到她毫发无损后,那颗心仿佛才重新恢复了跳动。
虽知道在自己来之前她不会有性命危险,但妻子怀着身孕,若是一个不小心再伤到了孩子,他不敢想象妻子会怎样。
“看来传言果然不可信,扶桑说何大人会因妻子前来孤身冒险,本王本来还不信,没想到何大人竟还真是个痴情的。”萧豫看着何为安一副颇为可惜的样子。
他话音刚落,一婢女端着一个漆金木质托盘走到何为安面前,
托盘上摆着一个白瓷酒杯,里面盛着的透明液体随着婢女的步伐轻轻晃动着。
“何大人请吧。”萧豫挑眉看着他,嘴角微勾。
何为安目光紧紧落在明蓁身上,右手微动,缓缓抬了起来,还未碰到酒杯,明蓁使劲想摆脱拦在自己身前的人,急忙喊道:“夫君别喝!”
萧豫看着明蓁奋力挣扎的样子,面上的趣意更甚了,“何大人你夫人如此担忧你,你若是不愿意喝,让你夫人效劳也可。”
见何为安又要去碰托盘上的酒杯,明蓁挣脱不开见无法制止他,惊慌失措的带着哭腔喊他:“夫君不要喝,他不会放过我们的,你别上他的当。”
“你夫人倒是明白。”萧豫冷笑了一声,手略微扬了下,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明蓁娇嫩的脖颈之上,扶桑握住匕首提醒道:“夫人你最好别再乱动了。”
看着妻子脖颈上的那把冒着寒光匕首,何为安心头一跳,紧了紧拳头随后拿起面前的那个酒杯一饮而尽。
见他喝了,明蓁不住的摇着头,泪水模糊了眼眶,红红的眼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萧豫拍了拍手掌,看了眼泪流满面的明蓁,又看向何为安,啧啧称赞道:“多么令人感动的鹣鲽情深啊,只是你夫人哭得早了些,何大人这一两年给本王找了不少麻烦,就这么死了不是太可惜了些?”
“只要能让殿下出气,下官甘愿配合。”何为安说着朝萧豫跪了下来,恭敬道:“只求殿下能高抬贵手放了我妻子,朝堂之事与她无关。”
何为安的态度让萧豫满意的笑了出来,“何大人还真是识时务,你既这么诚心求本王 ,那本王就给你个机会。”
萧豫朝边上的侍卫示了个眼色,侍卫很快拿了一卷似书简般大小卷起来的锦缎,解开上面的带子,平铺放在萧豫坐着旁边的桌上。
萧豫的手指从锦缎上面划过,从中抽出一枚看着比普通匕首稍小些的杰锐利器来。
“本王最近正好在练习这柳叶飞刀,只是寻常的死靶子练着没劲,不知何大人可愿屈尊做本王的靶子。”
“方才你不是想让本王放了你夫人吗,听说你夫人还怀孕了,那你们就是一家三口,一人两刀,本王这里正好有六枚柳叶飞刀,何大人若是全受住了那本王就放了你夫人,若是不到六刀何大人倒下了,那剩下就要由你夫人来承受,何大人你觉得本王这个提议如何?”萧晔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多谢殿下。”
何为安站了起来,一动不动的站在大堂正中。
“何大人这爽快的性子连本王都有些喜欢了呢,难怪父皇如此看中你,只是可惜了你竟是七弟的人。”萧豫叹了口气,颇为惋惜。
萧豫的目光落在何为安的身上,若有所思道:“心肝脾肺肾。”狭长尖锐的柳叶刀在他手指上灵活的转动。
“那就先从第一个来吧。”
萧豫话音刚落的瞬间那枚冒着寒光的利器以极速朝着何为安的胸口出射去,因为距离近那枚刀毫不费力深深的扎进了他的皮肉,竟只余了一个短短刀柄在外。
几乎就在同时何为安身体猛的一个趔趄差点倒地,他上身不可控制痛的佝偻了起来,面色霎时失了血色,胸口处的血开始往外渗出。
何为安竭力咬牙忍着,重新站直了身体,看着哭到不停颤抖的妻子安慰道:“年年,你别动,我没……”
他的话还未说完,萧豫的第二刀已朝着他心脏下方的脾脏射去,他难耐的哼了声,额头上已开始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他死死握紧拳头,看着妻子接着道:“我没……事的,别哭。”
接着萧豫又朝着他的肝胆位置连掷两刀,见人还是站着,萧豫饶有兴致看着他忽然道:“何大人真是让人意外啊,只是你身上这刀扎的多了些,影响了本王的视线。”
“来人,把他身上的刀给本王一把,一把的□□。”
萧豫坐在也不急着再掷最后那两刀了,看着侍卫每从他身抽一刀他的身体跟着一颤的样子,面上的笑越发肆意。
当侍卫最后粗鲁的抽去那一开始深刺进何为安胸口的那把刀时,一下失去堵塞鲜血瞬间喷洒了出来,侍卫的衣服被溅得四处都是。
何为安也像一瞬间失了所有的离去重重的倒了下去,他身前藏青色的衣裳变成一片深色。
看着倒在地上痛苦蜷缩着的何为安,明蓁痛苦的闭上眼睛不敢再看,肚子开始一抽一抽的疼着。
而架在明蓁脖颈上的那把匕首,此刻在开始颤抖着,扶桑看着倒在地上的狼狈不堪的何为安,那张娇艳的面庞上一会笑一会哭的。
“何大人若是不行了,那本王可就要换人了。”
躺在地上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何为安,咬牙强撑着晃晃悠悠的渐渐竟又站了起来,只是在才他立起来的那一刻,萧豫手中的柳叶刀霎时朝他飞去。
何为安又倒了下去,这一下他连动都没有动了,地上的血流了一地,他此刻每呼吸一下,胸口都疼的像是要炸开,只觉得身上的热气都在离自己而去了。
桌上还剩最后一枚柳叶刀,萧豫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人冷冷道:“何大人最后一刀了,我数到三你若再不起来,那就别怪本王了。”
扶桑紧紧看着地上的那个人,见他动了,握住匕首的手指紧到发白,心绪繁乱不已。
在何为安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时,一名劲装侍卫从门口跑来。
当萧豫身边的侍卫把话传给他时,他看着已经像个血人一般的何为安笑道:“何大人,你那个好学生来救你了,只是看你这个样子估计等他进来,只能带回你的尸体了。”
“还有最后一刀,本王做件好事帮你堵住胸口的伤。”
萧豫的手刚碰桌上的那枚刀时,忽然停顿住了,刚才架在明蓁脖颈处的匕首此刻横在他颈间。
萧豫面上冷凝了下来,却不见慌张之色,嗤笑道:“怎么?扶桑姑娘这是心疼他,后悔了?”
萧豫的侍卫们此刻都紧张不安的看着那个胆敢把匕首架在殿下脖子上的女人,变故来的太突然,谁都没想到这个漂亮的女人竟然这么疯。
“放他们走。”扶桑放在萧豫脖子上的匕首控制不住的抖着,却不是害怕,而是看着那样虚弱不堪的何为安她心中的几乎难过的快要崩溃了。
而明蓁早在她松手那一刻,就立刻跑向何为安扶着摇摇欲坠的人。
萧豫咬了咬后槽牙,面上满是阴沉,这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有人敢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还是个女人,他讥笑道:“扶桑姑娘刀别抖,你敢动本……”
萧豫的话还未说完,脖子立即被拉出了一道血口子来。
“殿下可以试试我敢不敢。”扶桑的手一个用力匕首又深了些许。
鲜红的献血顺着萧豫的脖颈流入他的衣襟内,萧豫面上阴霾密布,侍卫
此刻看着扶桑都不轻举妄动。
被妻子扶住的何为安,费力的抬眼望着那挟持着萧豫的人,却发现扶桑目光一直在他身上。
此刻的扶桑望着何为安眼中带泪的笑了出来,他进来这么久了这一刻终于愿意看她一眼了。
她目光紧紧盯着何为安自嘲般道:“我是风尘女子,本就命薄,直到遇见了你,我知道你只是利用我做你的一枚棋子,可我还是控住不住的喜欢上了你,喜欢到为了你我可以不要自己的命。”
扶桑笑了起来,脸上的泪越流越凶,看着那奄奄一息的人,她对着扶着他的人挫败般的说道:“贺明蓁我是输给你了,输在我无法看着他死在我面前,你带他走吧。”
明蓁看了此刻显然已经崩溃了的扶桑一眼,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也没说,而后扶着何为安转身想走时被侍卫抽刀拦住了。
门口已经响起了打斗声,萧豫看着那身上满是血窟窿的何为安,朝侍卫点了下头。
见明蓁扶着何为安走远了,门口的打斗声也停止了时,扶桑松了一口气后面上满是灰败。
“扶桑姑娘人都走了,你该放手了吧!”萧豫冷着声提醒她。
“殿下放心,我确实是不敢杀你,因为那样会连累到他。”
扶桑松开了已经陷入萧豫脖子上皮肤的匕首,下一瞬毫不犹豫的就朝着自己的胸口刺去。
等萧豫起身看着那个已经倒在地上的扶桑,咬牙道:“倒还是个聪明的。”
知道落在他手上必定会生不如死,自己了断了。
他皱眉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而后抽出自己身边侍卫长的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刚才离扶桑最近的两个侍卫捅去。
他面色狰狞的看着那俩个接连倒地的侍卫,一字一句道:“本王这儿,从不留废物。”
第63章
怀远街何府内
血水一盆一盆的从卧房内端出, 大夫小心的清理何为身上的伤口,他身上伤口虽多但最为致命的还是胸前那处,创面虽不大, 但较为深, 且离主心脉极近, 伤口若再往左偏半毫,此刻怕是早已是一具尸体了。
伤口虽万分侥幸偏离了些, 但因失血过多, 此刻何为安早已陷入昏迷, 面色惨白的无一丝血色, 气息极其微弱, 身上多个脏腑受损,又大量失血, 大夫对明蓁说若是十二时辰内人醒不来,那便无力回天了。
院子中, 阿七跪在地上, 神情黯然悔痛。
天光渐暗, 夜色笼罩了整个上京城,随着时间过去, 明蓁趴在床边看着那静静躺在床上依旧无丝毫动静的人,面上满是彷徨无措。
她把自己的脸贴在他有些微凉的大掌中, 滚烫的泪珠滴入他的掌心内, 带着埋怨地问他:“你不是说要用一生对我们母子好的吗?你快点醒来,我就答应你好不好。”
回答她的是满室的寂静, 和他气若游丝的呼吸声, 明蓁贴着他的手静静落泪。
屋内的蜡烛悄无声息的燃烧着, 蜡油滴满了烛台, 东方渐白,鸡鸣声从远处传来。
躺在床上的人眼皮微动了下,而后眉头皱了起来,面上满是挣扎,眼睫不停的颤动着,接着终于撑开了似有千金重的眼皮。
觉得手好像被什么压着,何为安艰难的转头去看,却见妻子趴坐在踏几上枕着自己的手睡着了,眼角还余着泪痕。
“年……”何为安想叫醒她,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嘶哑到根本听不见的气声,喉间干涩的发疼。
只得动了下手指去触碰她的脸,明蓁感受到脸下的手指好似在动,立马惊醒了过来,睁眼发现他已经醒了,眼睛内瞬间就迸发出惊喜之色,对着他看向自己的温柔目光,明蓁的眼圈慢慢的又红了,带着哭腔道:“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你昨天差点吓死我了。”
“对…不起。”何为安沙哑的嗓子说道,看着她的目光一眨不眨。
明蓁抹了抹面上的泪,挤出一个笑来,“看在你和我道歉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何为安看着她也笑了,而后又突然想起什么紧张的望向她担忧的问道:“年年,你没事吧?”
明蓁摇了摇头,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温柔的回他,“我和孩子都没事。”
“那就好。”他面色一松,闭眼休息了片刻又缓缓睁开。
……
何为安醒来了,但因伤的太重卧床修养了半个月后,明蓁才准他重新去上吏部当值,他卧床这半月明蓁事无巨细的照顾着他,重新感受到妻子对他的关切,即使重伤在身的何为安身心也是愉悦的不行。
明蓁的父亲在何为安受伤的当天就醒来过来,并无大碍。
而何为安醒后得知阿七一直跪在院中也没说什么,阿七在院里跪了两天两夜后终是扛不住昏了过去,被人抬回了房中。
何为安去复职的第一日,一大早阿七早早的就守在了院外,明蓁送他出房门时,见到在院子外面不敢进来的阿七,拉着何为安又多说了几句。
当何为安走出院外,一直在外等候的阿七忙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踌躇不安的喊了声:“大人。”
这半月以来他不敢也没脸进院中,那日皆是因为他的私心害了大人和夫人,扶桑之事因他而起,他本该以死谢罪的,但他这条命是大人救的,生死也该由大人来决定。
何为安看着这个跟了他多年的人,想起方才妻子和他说的话,沉声开口:“自己去管家那里领五十板子,看在夫人替你求情的份上,下不为例。”
何为安说完不再看他,上了等候在外的马车离去。
阿七等马车走了,才反应过来,大人留下他了,他顿时感激涕零的朝着已经走远了马车跪下,嘴里激动不已不停着念着,“多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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