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晚
陈嘉琰却似乎有些踌躇地开了口:“上回我的那玉簪...”
沈画棠没想到他突然提起了这个, 有些窘迫地说:“那个...被刘氏拿走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陈嘉琰轻轻“嗯”了一声:“那东西都沾上别人的污血了, 我本来也不想叫你留着。只是...”
他的声音在黑漆漆的夜里放得很轻很轻。
“知晓你心里有我, 我便满足了。”
沈画棠微微红了脸,幸好在夜里看不出来,她不敢再同陈嘉琰多谈什么心,只匆匆说道:“我睡了。”
陈嘉琰轻轻应了一声,微微侧头朝她看过去,他没告诉她他夜视能力甚好,能瞧见她脸上升起的小小红云,在昏暗的卧房里显得那么动人。
他轻轻闭上眼睛,好像是久久寻觅的人突然找到了他的静土,就这么蓦地安定了下来。
好梦,棠棠。
第二日两人一大早便去了沈尚书家里,用过了午膳才回来。杨氏一见着画棠便神秘兮兮地拉她去房中询问他们的夫妻生活过得怎么样,只留下沈尚书和陈嘉琰很是尴尬地聊聊朝堂中事。
下午回来之后陈嘉琰便叫下人们都出来听王妃训话,沈画棠装模作样地摆出王妃的架子训了几句话。王府下人极多,乌泱泱地站了一大片,沈画棠强作镇定才没被那么多口子人给吓到。由于陈嘉琰在一旁站着,这些人自然都是老老实实的。但沈画棠还是特意留心了北胡公主那边伺候的人,记住了几个看起来是管事媳妇婆子的模样。
陈嘉琰的婚假只放了三日,现在他在皇上身边做着内侍卫领大臣,还掌管着京城京卫,每日事务繁杂,自然没有多少闲暇的时候。
第二日一大早,陈嘉琰便早起走了,这两日他都没怎么折腾她,沈画棠终于从那日的不适中缓了过来。只是自己当了这当家主母也不好意思再睡懒觉,便也跟着陈嘉琰起来继续研究府里的要务。
有桂嬷嬷在旁指点着,她接手起来诸事倒顺畅不少。桂嬷嬷经验老道,又曾在宫里浸泡多年,自然不只在沈家表现出来的那点本事。有她在旁指导着,沈画棠也很是受教。
天儿这时候已经有了几丝寒凉,树上的落叶簌簌直下扑了厚厚一层儿。王府路宽地阔,府里的下人一排排地扫着地上堆积的黄叶。沈画棠穿着藕荷色绣折枝花圆领小袄,百褶如意月裙带着秋水和杏枝莲藕几个丫鬟去库房清点财物。一路上走过来府里的下人都纷纷朝她行礼。
自从她嫁过来之后那些嫁妆还没来得及好好规整规整,她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规整一番顺便置办几个铺子什么的。虽说小陈很有钱吧,但她也不好意思一直吃他的喝他的,总归自己要想出些生财之道才踏实些。
想着自己前世里的那些玩意儿,虽说在现代稀疏平常,但是若搁在古代定会引起人们的好奇心,如果稍加改造说不定很多都是不错的销路...她这般想着便有些出神,没留意到周遭的动静,直到“噗通”一声重响把她从沉思里惊醒。
沈画棠定睛一看,只见面前不远处突然多了一个四脚朝天仰躺着的胖胖物体,坠地之后嘴里还逸出了几声痛呼。
随之响起的是带着嬉笑的男音:“你怎的这般笨,这墙都翻了多少回了却还是这样不通窍?”
随着这道声音,一道蓝色的身影顺着王府的高墙轻轻纵跃而下。沈画棠身边的几个丫鬟立马警戒起来,尤其是秋水,一脸气势汹汹地拦在沈画棠跟前:“什么人!”
那道蓝色身影似乎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着人,愣了一下微微抬头傲慢道:“你是哪个院子里的丫鬟,爷以前怎么没见过你?还有,这是你该跟爷说话的语气吗?”
沈画棠轻轻从秋水后面走出来,百褶如意月裙拂过地上的落叶发出清脆声响,她浅浅一笑看向那个穿宝蓝色销金团花直裰的身影:“是二弟吧,这好好的正门不走,怎的爬起墙来了?”
陈嘉泽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缓步踱出的藕荷色身影,缠丝镶珠金簪松松簪住乌发,娇俏玲珑的脸庞细致若白瓷,那如画的眉眼宛若墨笔勾勒而成,在这莹白的幕布上层层晕染而生,曼妙多姿。耳上的浅翠点珠耳环似乎一下子就映亮了这萧索的暮秋,让这周遭的一切都变得鲜活生动了起来。
“你,你是...”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少年此刻竟有些口吃了,“你就是...我王兄新娶的王妃?”
沈画棠点点头,同时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陈嘉琰同父异母的弟弟。少年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大概是随了北胡人那边的长相,显得高鼻深目,眉骨深邃。虽比不上陈嘉琰俊美精致的长相,但却别有一番滋味。
这少年的打扮也很是...非主流。一头黑发全结成了小小发辫,用一根蓝色的束带高高束在头顶,琥珀色的眼珠似乎略带好奇窘迫地瞅着自己,让沈画棠略略有些不舒服。
“我听闻二弟在外奔波多日,想必早已累了,还是洗浴一番快去歇息吧。”沈画棠见他不接话,微微笑了笑便欲转身离去。
“哎等等!”那少年却飞快地蹿了两步,顺势踢了两下刚才摔在地上的那个小胖子,“快起来!别丢人现眼了!”
沈画棠停下步子,有些疑惑地看向陈嘉泽,陈嘉泽又上前两步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及时刹住了步子,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王嫂,不是我故意缺席你们的喜宴的,我前段时间有点事儿...一直未曾归家,所以...”
“无妨,”沈画棠打断他的吞吞吐吐温和笑道,“你大哥不会怪你的。”
陈嘉泽又瞅了她一眼,看似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解释说道:“王嫂,我...不是故意要翻墙的,只是不想叫母妃知晓我回来了。”
沈画棠依旧面不改色,淡淡笑着说:“想必太妃一定很担心二弟,二弟还是别叫她挂念为好。”
陈嘉泽慌忙点点头,张张口想再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我还有事,就不和二弟多说了。”沈画棠又是浅浅一笑,不待陈嘉泽说什么便携着一众丫鬟们径直离去。
此时地上的那个小胖子才慢慢爬起来,一边揉着发痛的屁股一边说:“少爷,您这是怎么了,不像您平时的作风啊。您上次不是还说,见了新王妃定要给她个下马威吗,可奴才也没看出来您这下马威在哪啊?”
陈嘉泽却还一动不动地盯着沈画棠的背影,直至那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他唇角缓缓升起一抹笑意,轻喃道:“真好看。”
小胖子却没听清,将头凑过去问:“少爷您说什么?”
陈嘉泽回过神来,猛地拍了一下他凑过来的胖脑袋:“你懂什么!我这叫先同她示好,叫她放下戒心,以后下起手来容易些。”
小胖子却又担忧起来:“少爷您可别把事捅大了啊,王爷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您平时小打小闹他不跟您一般见识,若是您动了他这心肝上的人可就不一样了...”
陈嘉泽愣了一下:“他很喜欢她吗?”
“可不是吗,”小胖子似乎终于找到了自个的用武之地,如数家珍道,“若不然这王妃一个四品官员的庶女怎能嫁到王府来,圣上还作主给她安排了一个好身份,若不是王爷的主意哪里会这么容易。要奴才说呀,这新王妃也是个小妖精,要不怎么能把王爷迷得这般神魂颠倒的。”
陈嘉泽却咬紧了牙关,伸出手来猛地扇了一下小胖子的脑袋,小胖子在他巨大的手劲之下立马嗷嗷惨叫起来。
“不懂就别瞎说,那陈嘉琰最是精明不过,又怎会被女子所迷惑。你看他那个成国公府的表妹,每日缠他缠的多紧,他不也是丝毫不假辞色吗?”
“是啊。”小胖子疑惑地挠挠头,“那赵四姑娘长得也是天姿国色的。这个新王妃吧,虽然人美可家世差啊,王爷这又是何必呢?”
陈嘉泽抱着手似乎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说你傻吧你还真是傻,只有像母妃妹妹那样的妇道人家才会反复比较家世。男人嘛,最重要的是自己喜欢。你看那个赵诗婧,那等柔弱做作的样子我瞧着都烦,陈嘉琰怎么可能看得上?”
“噢...”小胖子还是有些不明白却不敢再问,“那少爷,我们回去吗?”
陈嘉泽又望了一眼拐角处,似乎心情不错地揽过小胖子:“走,回去!”
*
沈画棠自那日见了陈嘉泽一面后,也没再把这事放在心上。毕竟府里诸事繁忙,王府又大的很,他们轻易也碰不上面。但她还是留心了一下,问了问桂嬷嬷这陈嘉泽是个什么样的人。
桂嬷嬷只说这陈嘉泽是个混世魔王,叫沈画棠见了他少理就是了。
联想到陈嘉泽那天的举止作态,沈画棠也能想象的到桂嬷嬷这话是个怎么的意思,便也没再想这件事。
这转眼便到了沈明秋娶亲,容昕然出嫁的那一日。沈画棠昨儿个夜里被陈嘉琰折腾很了,一时不觉竟睡过了头。睁开眼的时候陈嘉琰已经不在了,她扶了扶有些酸痛的腰肢,叫了一声秋水的名字。
却有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挑开厚重的锦帐,随即一张俊美的笑脸出现在沈画棠眼前。
“醒了?”
沈画棠吓了一跳:“你今儿个怎么没去当差?”
陈嘉琰将锦帐挂在一旁的银钩上,坐到沈画棠身边道:“你今日不是要回沈家吃你那哥哥的喜酒么,我陪你一起去。”
“不必了,你的差事要紧,”沈画棠有些窘迫地拿被子遮住身子,“这等小事,我一个人去就成了。”
陈嘉琰的目光落在女子光裸的脊背上,轻不可闻地皱了皱眉,拿起床架上的外袍搭在她身上:“天气冷了,你也不怕着了凉。怎么,我给自己放个假还不成了?好不容易有个由头跟皇兄告假,你还不乐意了。”
“圣上又得嫌我事儿多了,他本来就不待见我,”沈画棠撇撇嘴说,“你这还上赶着败他对我的那点印象。”
“我又没说是因为你,”陈嘉琰好笑地揽过她说,“我只说有些事情要忙,皇兄每日操心的那么多,才没空问那么仔细呢。正巧我也趁这个机会同你父亲说说,将你弟弟接过来。”
沈画棠还想到他还记挂着这件事,有些感动地匆匆点了点头。
“时候也不早了,你收拾一下吧,我去外间等你。”
沈画棠点点头,陈嘉琰便站起身走了出去。沈画棠没多久就收拾妥当了,由于是参加喜宴,她便穿得比往日亮堂了些,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小袄配上一条软银轻罗百合裙,头上戴了根鎏金掐丝点翠转凤步摇配着明珠耳铛,脸上也浅浅施了些脂粉,看起来秀丽婉致。
等她走出去,陈嘉琰正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低头看着什么东西,玄色蟒袍衬得他五官深邃,英气逼人。沈画棠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顺着他流畅分明的面部线条看下去,待看到他修长的手指上捏的那玩意时...沈画棠立马不淡定了。
“你从哪里翻出来这个的?”沈画棠走过去夺过他手里那团花花绿绿的东西,有些窘迫地问。
那还是她未出嫁之时托明川在市井上找来的话本子,嗯...大概是一段少年侠客和官家小姐的狗血又玛丽苏的爱情故事。因为这古代的娱乐工具实在有限,她无聊时便又经常将这话本子拿出来翻一翻。只是,它为什么会落到陈嘉琰手里去!
陈嘉琰倒是一脸无辜:“就在这案几上放着,花花绿绿的那么显眼,你就是想叫我装看不见都很难。”
那大概是她昨日看了忘记收起来了...沈画棠从背后将那话本子偷偷塞给秋水,一脸淡定地说:“其实我也就偶尔看看,这种话本子也没大有意思的。”
“哦?是吗?”陈嘉琰戏谑一笑,“可我瞧着边角翻得都有些旧了呢。”
沈画棠面不改色地撒谎:“那大概是秋水翻的。”
陈嘉琰轻轻弯起唇角:“没想到棠棠喜好这一口呢,这样看来倒是咱们的日子过得太无趣了些。”
第54章 .秘密
沈画棠脸一红:“都说了不是我了, 快些走吧,再不走就要迟了。”
“等等, ”陈嘉琰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 微微皱了皱眉说, “你今儿个怎么穿这么亮堂?”
“今日可是去吃喜酒, 你若穿得太素了仔细别人将你赶出来。”沈画棠低头看了一眼奇怪道,“怎么了,有何不妥吗?”
“没。”陈嘉琰有些郁闷地摇摇头,只是她这样子穿衬得一张小脸妩媚勾魄的,真不想叫别人瞧见她这个样子。
王府距离沈家算不得近,马车颠簸了许久才到, 由于起的迟了, 沈画棠也没来得及用早膳。只随意用了些点心垫垫肚子,陈嘉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吃东西, 她立马凶狠地瞪了回去:“看什么看,又不是没见过。”
还有,这人怎么老是喜欢跟自己挤马车,马厩里他的小红小黑久久不被宠幸, 最近都肥了一圈。
陈嘉琰伸手替她擦去嘴角的渣沫, 眼尾笑得弯弯的:“都这么大人了, 还这么毛毛躁躁。”
沈画棠眼眶一热,脑海深处压抑已久的记忆突然苏醒, 一时没忍住便险些落下泪来。
陈嘉琰立马发现了她的不对, 慌忙问道:“怎么?可是不想回去这里?若你不想....”
沈画棠被他的模样逗笑, 抬手按了按眼睛说:“怎么,都走到这儿了,不想还能回去不成?”
“不想回去便是,”陈嘉琰语气安慰地说,“有我在,你不必做任何不想做的事情。”
“我没有不想,我巴不得到她们面前耀武扬威呢,”沈画棠也笑了起来,“只是...方才你这动作让我想到了一个人,所以有些感怀而已。”
“谁?除了我,还曾有人这样碰过你?”陈嘉琰的语气立马不善了起来。
这人!永远都抓不着重点在哪里,都上辈子的事了怎么给他解释得清楚。沈画棠只好搪塞说:“是一个亲人,许久未曾见过了。”
马车“咯吱”一声停了下来,沈画棠一挑车帘便看到了沈府朱红色的牌子,陈嘉琰见地方到了也没再多问,率先下车将她扶了下来。
两人刚并排走进府门,便听得后面一声带着惊喜的呼喝响起。
“七妹妹!”
沈画棠忙转头,只见沈画芷穿着石榴红撒金纹滚边袄,绛紫马面裙和贺瑾瑜并排朝他们走来。沈画芷脚步匆了些,贺瑾瑜神色有些紧张地盯着她脚下,似乎生怕她一个不仔细摔着了。
沈画芷刚生完孩子没多久,脸盘儿较之前圆润了些,没了之前瘦削骨立的模样显得更为莹美动人。她几步便走到了沈画棠跟前,满脸欣愉地握住沈画棠的手:“我还道我来晚了,没想到在这儿就遇上了。”
“可不,我本来都没想着今儿个能遇上三姐姐,”沈画棠有些嗔怪地说,“玥儿还这么小,三姐姐就舍得把她自己扔家里头了?”
“玥儿有嫂子帮忙带,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你,也有一个多月没见了,怎么都得来见见才成。”沈画芷笑着说。
贺瑾瑜也在一旁笑着插话说:“芷儿知晓今日要见七妹妹,哪里还会顾得上什么玥儿?”
沈画芷瞪了他一眼:“就你多嘴。”
贺瑾瑜好脾气地笑笑,看向陈嘉琰颇有些拘谨地点点头:“王爷。”
陈嘉琰淡淡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叫了声:“三姐夫。”
沈画棠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陈嘉琰在外头装高冷装傲慢一向很在行,可回到了家里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立马没了外面这副威严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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