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画棠 第40章

作者:栖晚 标签: 宫廷侯爵 种田 古代言情

  沈画棠一颗心落回胸腔,暗骂自己疑神疑鬼,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陈嘉琰笑笑:“是我睡得太久了些。”

  陈嘉琰摇摇头:“无妨,你受了惊吓,确实该好好休息一下。”

  他顺手掌上了灯,站起来说道:“我出去等你,你收拾一下便出来吧。”

  “等等!”

  沈画棠突然有些急切地叫住他,看着陈嘉琰回身而来的疑惑目光,她有些口吃地说:“你...你不必出去。”

  “怎么?”陈嘉琰唇角不由得挂上了一抹笑意,“想要我伺候你更衣?”

  沈画棠慌忙摇摇头,她只是不想叫他消失在自己视线里,现在看不到他她会心慌。

  “反正,”她索性把心一横说,“也没有什么是没看过的,你不用出去!除非...”

  她的语气骤然弱了下来,小声说:“你厌了我,不想看见我...”

  陈嘉琰一愣,有些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样想,他自然是随时随地都想看见她的。只是她每次换衣服自个都不好意思,今日这是怎么了?

  难道真是今日那事把她吓到了,让她还没回过神来。他刚才去了趟大理寺,却什么都没问出来。也不知道是他踹得太重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那个沈家五小姐居然发起了高烧,在牢里昏得人事不知,什么也没问出来。

  陈嘉琰当然不会认为有那么巧,本来他还只是存了几丝疑惑,这下确实坐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想。看来今日这事,真没那么简单。

  “又瞎想了,”陈嘉琰在桌案旁坐下来,背过身子说,“那我在这等着你。”

  因为怕他等的急了,沈画棠随便拿了套衣服,也没叫人进来服侍,匆忙地穿好又梳好了头发。

  她一脸乖巧地走到陈嘉琰跟前,带点讨好地说:“我好了。”

  陈嘉琰有些讶异于她的速度,抬起头来见她穿着暗红提花镶边暗花缎面对襟袄子和月白色软缎百褶罗裙。那暗红的颜色衬得她肤色雪白,眉目如画,长发也仅仅用了一根点翠花簪随意盘了起来,大概是她手法不太好的缘故,几缕黑发顺着她玉白的脸颊垂落了下来,看起来带着几丝魅惑。

  他心里不由得又有点不爽起来,平时也没见她这么慌,大概是要见到弟弟了迫不及待,他在她心里什么时候才能有这等地位?

  他心里有些发酸地站起身来,用手扶住她的肩膀,什么时候她才能对他敞开真心,全心全意地去相信他呢?

  沈画棠可不知道他心里打的小九九,见天色愈发晚了忙说道:“走吧?”

  陈嘉琰的手自她肩膀轻轻滑落下来,顺而牵住她的手:“走吧。”

第57章 .祸起萧墙

  明川有些忐忑地坐在饭桌前, 依旧不敢置信自己身处的这一切。

  如今最爱的姐姐就坐在自己身边,跟自己一道用饭。他已经好久没和姐姐一起用过饭了, 就算是以前在沈家的时候, 似乎也只有小时候在姨娘那里他才能和姐姐一道用饭。他恍然记得姐姐那时候一脸稚嫩, 却支起胖胖的玉白小手不断给他夹菜, 香甜的小脸上笑得满是温柔:“弟弟,吃。”

  如今姐姐已全然褪去了稚气,黑丝掩映下的玉白脸颊如云似月,身上却依旧还带着小时候那股清甜香气,吸引着他想要靠近...可他不敢。

  姐姐身边的那个男子,全身俱散发着霸道冷冽的气息, 让他看姐姐一眼都得小心翼翼的。

  沈画棠也发现了明川的不对劲, 替他夹了个水晶丸子奇怪道:“你怎么不吃,是菜不合胃口吗?”

  沈明川慌忙摇头:“不是。”

  沈画棠温言道:“姐姐的家就是你家, 你只当这儿是自个家就行了。”

  明川局促地点点头,偷偷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陈嘉琰。

  沈画棠察觉到明川的目光,捅了一下陈嘉琰说:“你板着个脸做什么。”

  陈嘉琰一直在想今日的事情,便没太注意到周遭的动静, 被沈画棠这么一捅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沈画棠冲他使了个眼色, 他才反应过来, 冲明川一笑说:“你姐姐说的对,你不必觉得拘束。”

  明川有些惶恐地点点头:“王爷。”

  陈嘉琰又笑了笑说:“你是棠棠的亲弟弟, 叫姐夫就好了。”

  明川有些僵硬地开口:“姐...姐夫。”

  沈画棠知道明川还不大能放得开, 毕竟陈嘉琰的身份在那里摆着, 一时之间想适应过来也不容易。于是她便拍了拍明川说道:“慢慢习惯了就好了,你住的院子我已经吩咐人打扫好了,有什么需要同下人说就成。”

  明川私心里其实希望同姐姐离得近点,也不用给他单僻一个院子,可他也知道王府规矩大,所以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你最近课业紧,我吩咐了他们不能太过打扰你,”沈画棠又说道,“若是你想我了来找我就成,反正我们每日也要一起用膳。”

  明川愣愣地问:“我们三个人吗?”

  陈嘉琰不轻不重地白了他一眼,难道你还想你们两个人不成?

  明川敏锐地注意到了陈嘉琰的目光,慌忙解释说:“我的意思是...我听说王...姐夫还有其他弟妹,我还以为你们才要一道用饭。”

  “哦那个啊,”沈画棠不在意地说道,“他们那边的人很少过来的,你不必担心。我们平日里也没什么牵扯。”

  明川乖巧地点点头,一声不吭地用起饭来。

  等到他们回了房,陈嘉琰带着不经意地说:“我记得多年以前见过你这弟弟一面,那时候还是个小小孩童,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

  “是啊,”沈画棠也想起了以前的事,有些感怀,“他小时候小猫一样最爱往我身上蹭,如今都已经比我高出大半个头了。”

  陈嘉琰回过头来,好看的眼睛眯得狭长:“往你身上蹭?”

  沈画棠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故意岔开话题敷衍道:“时候不早了,快歇下吧。”

  “你今儿个睡了这么久,我估摸着也不困了。”陈嘉琰突然经过她身边猛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既然不困,我们就来做点其他的。”

  沈画棠又羞又恼,将头埋在他怀里不说话。

  陈嘉琰拔下她头上的点翠花簪,一头乌发瞬间直直地垂落下来。锦帐轻纱层层落下,一室春光旖旎倾泄。

  这转眼便下了第一场冬雪,沈画棠午睡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瞧见了窗外翩翩雪花纷纷落下的景象。她披上外袄,懒懒地坐起身子,突然忆起了那年陈嘉琰父王刚去之时,她也是来这儿看他,看见少年在雪中舞剑,身形宛若蛟龙般潇洒飘逸。那日自己似乎披了条素锦绣红梅的披风,恰好与园子里种的红梅交相辉映。仿若宿命般的,在看到少年的那一刻,她似乎嗅到了园中角落里红梅冉冉清幽的香气。

  这么一想,她觉得王府里的那些花花草草确实有欠打理,王府虽有专管草木的管事,但那些花草的种植太过于中规中矩了,看久了难免生厌。还有后园挨着练武场的那么大块空地,空着着实浪费,找时间她要差人种些树木,再养些小禽小兽,也能看起来有些生气。

  她正想的出神,门口突然传来清越的敲门声,然后房门被轻轻推开,妙语穿着浅碧缎面袄子,青灰马面裙轻轻走了进来。

  “你怎的来了,”沈画棠有些诧异道,“这雪天路滑,你刚刚有了身孕,还是不要多加走动为好。”

  自打妙语跟着她来了王府之后,她已经很少叫她来身边伺候了。一般都是叫妙语帮着她管理家宅,而她身边有秋水杏枝几个也就够了。这前几日妙语有了身孕,沈画棠更是嘱咐她要好好休息,千万不要因了宅子里的事儿累了心。

  妙语走到床边轻声说:“本来也没想着来的,只是我那口子刚刚回来了,有些事情还是报与王妃知晓一下为好。”

  沈画棠面色微微一变,下床穿鞋道:“可是庄子铺子那边出了什么事?”

  妙语一边扶起沈画棠起来一边点头道:“是,夫君这几日得了王妃的令去下面悄悄巡视情况,未曾想却发现了些不得了的事儿。”

  沈画棠知道这事儿肯定不小,穿戴齐整后便去前厅见了张泊。

  张泊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瘦瘦高高的有些微黑,相貌周正看起来很是憨厚可靠。沈画棠待他行过礼后便问道:“你这一趟,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好的事儿?”

  “回王妃的话,王府的产业自然都是没问题的,只是...”

  沈画棠朝他摆摆手道:“你但说无妨。”

  “只是奴才此遭一去,发现太妃名底下也有很多庄子田地,在外面的人看来,这些自然也要归入王府里的。”

  沈画棠点点头,北胡公主嫁过来毕竟是两国和亲,带来的嫁妆自然不少。她这些年也私底下置办了不少产业,虽然他们王府内部和那边是没什么牵扯,但是在别人看来自然是一家的。

  “只是奴才这一趟却听说了不少太妃那边庄子里不太好的传言,因为太妃管事的用的都是她自个带来的人,这相貌上的特征也极其明显。所以虽然我们府里头不知道,但外头的流言却是传了不只一天两天了。”张泊说道。

  沈画棠坐直身子,神情有些严肃地说:“此话当真?”

  张泊点点头:“北胡人向来性格彪悍,又靠着王府的名号,因此有些仗势欺人也在所难免。只是这段时间流言飞窜,才让奴才觉得有些不正常。”

  “果然,”沈画棠不由握住了太师椅的扶手,“我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王爷向来不爱理太妃那边的事,因此这些年便造就了这个局面,”妙语在一旁开口道,“若是平安无事也就罢了,可若是被有心人横加利用,对王府的名声可是很不好的。”

  “这祸起萧墙,本来只是自个家中管束不利,可王爷身处其位,什么事儿都能被提到国事的层面去。”沈画棠轻蹙眉头道,“可偏偏又在这个当口发作出来,若说不是有人有心设计,我都不信。”

  妙语也跟着点头说:“正是如此,那北胡人性子嚣张也不是一两日了,左右没捅出来什么大篓子,有王府的名头在那罩着,又有谁敢妄议是非了?可现今这流言四蹿,连夫君这不知晓内情的巡视了一圈都能听着一耳朵,想必市井之中早已经传开了吧。”

  “而且我还听说沈画蕊到现在还昏得糊糊涂涂的,像是被人下了什么药一般,自从下狱后就一直在那躺着也没法提审。”沈画棠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字画只觉得心里慌乱,“幸好我叫张泊这么走了一遭,才能发现这事儿。像我整日深埋于内宅,王爷又公务繁忙,倒是耳目闭塞了。”

  妙语低声说:“婢子瞧着王爷最近忙了不少。”

  沈画棠点点头:“虽然我没过问过他朝堂之事,可他最近神色凝重政务又紧,当差定然也不松闲。正是如此,我才不能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烦扰了他,给了小人可乘之机。”

  妙语轻声问:“王妃想待如何?”

  沈画棠对张泊吩咐了一声:“张管事,你去帮我把唐云飞叫来。”

  张泊应了一声退了下去,妙语面色微微有些诧异道:“王妃打算独自处理此事吗?”

  沈画棠点点头:“王爷每日忙到深夜才回来,我不能再让他为这些事儿烦心。而且这事儿本来就是家宅内事,我若连这都处理不好,也对不起自己身处的这个位置了。”

  “可太妃身份向来敏感,连王爷都是对之能避则避,王妃若是主动和她对上,怕是不好处置吧?”

  “是不好处置,但也没到了不能处置的份上。左右早晚都得对上,也没什么可怕的。”

  沈画棠刚说完,唐云飞快大步走了进来同她见礼。

  沈画棠便嘱咐了唐云飞派几个人去紧密盯着太妃产业那边的动静,若有什么事立马着手阻止。唐云飞虽心存疑惑,但陈嘉琰吩咐过王妃的指令就是他的指令,于是唐云飞也没多问便答应了下来。

  “还有,”沈画棠犹豫了一下说,“这等小事儿就不必说与王爷知晓了。”

  唐云飞也知晓陈嘉琰最近忙,他也已经很久没见过陈嘉琰的面了。于是点点头退了下去。

  沈画棠也站起身子:“事不宜迟,我这便去那边走一趟。占着王府的名号却败坏王府的名声,这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妙语忙道:“我跟王妃去。”

  沈画棠摇摇头:“你怀着身孕,外面还下着雪,让秋水跟着我去就好了。秋水愣头虎脑的,说不定能把那边唬住呢。”

  “可那太妃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又占着一个北胡公主的身份敏感,婢子还是有些不放心。”妙语担忧道。

  沈画棠拍拍她的手说:“你就放心吧,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儿了。你回去好好歇着,不必为这事儿烦忧。”

  妙语还欲再说什么,却被沈画棠叫来听雪将她强行扶了下去。秋水从后面绕过来,睁着滴溜溜的一双大眼睛看向沈画棠说:“王妃。”

  沈画棠回过头冲她一笑:“走,叫着漫雨,我们一同去西园那边走一趟。”

  北胡公主在嫁来大齐之前一直很瞧不上大齐的女子。

  她听说大齐的女子说话娇声细语的,每日就喜欢摆弄一些绣活针线花花草草,还镇日把自己拘在屋子里哪也不去。当初得知自己要嫁来大齐,她还大闹了一场,实在不愿入了那牢笼里去。可一个女子的哭闹在家国大义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她还是嫁来了大齐,成了景王的续弦。

  当那个英毅俊朗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掀开她的红盖头时,她盯着他黝黑的眸子,突然就沦陷了下去。早就听说了这个男人的丰功伟绩,可当他真正这样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时,她才能身临其境地感受到那种震撼。

  虽然他从未爱过她,平日里待她也只是相敬如宾。

  大齐的气候较北胡和煦湿润上不少,没有整日弥漫的粗砾沙尘和刺骨寒风,这样的环境大概最能养人,所以大齐的女子一个个都是细皮软肉温言巧语的。可是她在大齐待了这么久,却变得日益尖酸刻薄起来,就连以前的豪爽果练也已经慢慢殆尽。

  镇日锁在这朱墙高耸的深宅大院里,她觉得自己也和那些大齐的女子一样,一日日变得幽怨计较起来。尤其是夫君去世之后,她愈发地觉得自己每日都活在浮生悠悠中,昨日的种种都宛若莺啼婉转旧梦空流一去不休。偶尔她也能忆起自己的少女岁月以及和景王举案齐眉的日子,只是那回忆虚无缥缈得很,让她怎么抓都抓不住。

  她余生的所有乐趣似乎都用在了对付自己那个继子上,她也不清楚到底在厌憎着他什么,总之每日都这样浑浑噩噩的过来了。大概是讨厌他那副永远高傲自信的模样,更厌恶他那副据说神肖其母的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