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赫连菲菲
如果她足够清醒理智,也许今晚根本不会答应住到这里。
金凤有些失落,上前扶着柔儿坐过来,“姑娘,您怎么不留一留爷啊?”
喉腔发涩,柔儿见手边有茶,便举杯啜了口。
水入喉间,才发觉不是茶。浓烈呛人,是一盏酒。
她被呛得咳起来。金凤慌忙过来递帕子,给她抚背顺着气。
一触到她的脸,金凤惊呼:“姑娘,您怎么这么烫?”金凤去摸她额头,果然也是烫的厉害。
“您是不是冻着了?不行,这也太烫了,姑娘,您赶紧吃点粥,去床上躺一会儿吧。”
柔儿心里责怪自己没用,身体弱成这样,不过是奔波了一点,受了点寒,就这么不争气,发起热来了。
难怪一直昏昏的不清醒,难怪身上没什么力气。
好在金凤不算外人,她也没矫情,吃了点东西,就上床躺着。
床褥很软,锦被很厚,她很快就睡着了。
……周身一阵冷一阵热,好像在火里水里煎熬。有什么压抑着胸腔,难受得喘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她自熬人的梦中醒来。
帘外灯色昏黄,有个高大的影子立在床前,“你醒了?”
帐帘撩开,露出赵晋那张线条分明的脸。
有一瞬间,柔儿是恍惚的。
仿佛又回到月牙胡同的小院,回到她在风雪里立了半晚,等他心软回头那天。
她也是这样受冻得厉害。他为她操持着,请郎中,灌药,替她用浸了温水的帕子擦拭身子降温。最后把她整个儿丢进热水里。
他也一并跳进来,抱着她,进入。
无休止的,碰撞。
缠绵不断的,亲吻。
他说,“你乖些,好好听话,爷疼你,不会亏待你的……”
她哭着攀住桶沿,摇头求他不要了。她想要个温柔的拥抱,不是像这样,她要的不是这样……
——
病中的人,卸下冷硬的铠甲,连眸光也变得软弱,赵晋居高临下望着她,尖尖的下巴,瘦瘦的手臂,细细的腰。她若是一个人过的足够好,岂会瘦的这样厉害。
他带走了安安,对她应该是个很大的打击。
适才郎中说的话,听来让人心疼。
“生产亏损了身子,一直没调养好,……应是操劳太过,又肝气郁结,情志不抒,……不单是风寒,身疾兼之心症,最好多加静养……”
陈柔撑着发烫的额头,避开他的视线,想起身,“安安呢?”
“乳母带着去睡了,你别起来了,等着,金凤去熬药,马上就过来。”
可,他为什么在这。
好像明白她疑惑什么,他又道:“郎中刚走。”
女眷见郎中,家里人出面陪着,他答的很自然,好像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应该。
柔儿刚要开口,忽闻几声极短促的尖叫声传来。
她一怔,视线跟赵晋对上,气氛在接下来断续不止的喊叫声中,变得越来越尴尬。
更尴尬的是,隔壁那两人,他们还认识。甚至脑海中不由自主就浮现出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
赵晋垂眸望着陈柔。
她那双柔软的唇,润泽,小巧。
他喉结滚了滚,心底有束小火苗,越蹿越高。
如果可以,他想亲亲她的唇。
还想……
也让她发出那种声音……
第74章
赵晋发觉自己连呼吸都变得沉了。
陈柔指甲扣在褥子上, 尴尬得指尖都抓痛了。
一抬眼,见赵晋怔怔望着自己。
他眸色深浓,辨不明情绪, 她说不上来, 总觉得今天他与往常不一样,大概是……格外好相处, 也格外的好脾气?
隔壁的尹氏原是他的女人, 他不在意吗?他不是最厌恶自己的女人与别人有染吗?她还记得当初, 为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他是怎么待她的。
赵晋一直瞧着她, 瞧她迷离的眸色瞬间晦暗下去。他不知她怎么了, 本来软乎乎迟钝地坐在床上的人,忽然变得冷硬不可接近。
他心内煎熬着, 从没如此的煎熬过。
他将帐子挂在床柱垂下的金钩上, 顺势稍稍倾身, 两手撑住床沿,俯下身来。
距离瞬间拉近,柔儿从思绪中被惊醒,然后慌乱地发现, 他就在寸许间。
呼吸滚烫,这并不宽阔的床因他缓缓凑近的动作而变得格外逼仄。
越来越近, 柔儿揪着褥子,缩紧肩膀, “赵……”
赵晋伸指抵住她的唇,他高大的身形遮住她眼前所有的光线。
柔儿像被那指尖的温度灼了一下似的, 启着唇, 顿住了话音。
赵晋的手抚上去, 落在她额上,他牵唇道:“还是很烫,你觉得可还好?不舒服得很么?”
他句句关切,可语调太暧昧了,声音又低又哑,像呓语一般。指尖从额上滑下,顺势替她正了正领子,这动作也不免太亲近,不等柔儿蹙眉,他的手立即又挪开了,“你怎么病得这样厉害。”
如果他此刻俯下身,瞬时就能将她裹到怀里,吻她的唇。
他心内有根弦,一直在拉扯牵动,越绷越紧。
她怔怔的,发着热,有点逆来顺受的软弱。他一离开,光线就重新照进眼底。睫毛像蝴蝶翅膀,一下下扇动着,火光点点,朦胧昏暗。隔壁在激烈的纠缠着的小夫妻也渐渐归于平静。
赵晋牵过被子,替她盖在腿上,轻声道:“你到底多久没睡?郎中说你操劳太过,这么下去,底子就伤了……别这么折腾自己,得好好养着。”
他一直在说话,怕引起她的抗拒和不满,声音温柔的说她的病,劝她休养,他从没试过这样婆妈,抑或说,他从来没如此放下身段,把她当成一个需要用心的人来对待。
柔儿小声地说“嗯”,他这么温柔小意地,让她觉得不习惯,也有点煎熬。金凤怎么还不回来?“赵爷不用陪我了,我现在好些了,您忙您的吧,您这样、我挺尴尬的……”
她直言不讳,下了逐客令。
赵晋点点头,道:“那你先休息。需要什么,就吩咐金凤福喜,不要客气。”
柔儿说“多谢”,今晚麻烦他太多,说过不要牵扯,还是这样牵扯。
赵晋直起身,几步踱到门外。隔着门,他立在走廊上沉默。
他怎么了,这样懦弱,连亲个女人也不敢,碰都不敢碰。要是从前,非治得她哭着求饶。
摸了下额头,顺势靠近,几回都想倾身过去将她抱住,到底没敢动。
他鄙视着自己,正胡思乱想着,见堂倌提着两桶热水上楼来,“爷,您在啊,金凤姑娘药熬好了,马上就端过来。”
堂倌提着桶停在隔壁门前,敲了敲门,“袁三爷,您吩咐人要的热水来了。”
里头的人开了条门缝,伸出一只赤着的胳膊,把水依次提进去。
赵晋咬了咬牙。千言万语在心底汇成一个字,“操!”
他越发有种想要折回去,将她丢到帐子里好生教训一顿的冲动。
要不是担心酿成不可挽回的恶果,他定然早已这么做了。
一夜大雪,清晨的天仍是灰蒙蒙的,出城的道才通不久,就有不少行人来来往往。林顺脚步迈得飞快,陈柔一夜不归,孔绣娘急得去铺子里寻他,两人一块儿在镇上找了个遍,都没能把陈柔找到。大清早,林顺就去了趟欹县,萧氏说昨夜本约了陈柔见面,不知什么原因,陈柔并没回县里来。林顺登时慌了,眼前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去瞧安安没回来,要么是出了事。
他当然不希望陈柔出事,可她若是留在浙州不回来,会住在哪儿?那是赵晋的地盘,想到柔儿在那,他心里就煎熬的难受。
他一路赶到浙州城,在城门外听说了昨夜大雪封山一事。他先去了青山楼。他知道陈柔会在这里瞧安安。
天刚亮不久,青山楼还没正式开始迎客。林顺走进去,说要找自家妹子陈柔。福喜在楼上听见,忙迎了下来,一见是林顺,福喜脸都白了,还以为来的是陈兴,怎会是他?
昨晚爷刚跟姑娘说上话,难得没争吵没红脸,这人上来一掺和,这不添乱吗?
福喜赶紧上前来,堆着笑道:“这位爷,大清早的,人都没起呢,您有什么事儿,这么急?”
林顺道:“我找你没事儿,找我妹子有事,她在不在这,还望给个准话。若是不在,我去别处再寻就是。若是在,就请小哥通传一声,说我来了,要带她回去。我妹子一夜未归,家里头担心得很,还望小哥理解。”
福喜道:“这位爷,您有所不知,昨晚大雪封山,阻了路,姑娘在车上耽搁了一会儿,受了风寒,昨儿晚上才见的郎中,吃了药,这会儿没醒呢。您甭担心,我们家仆役多得是,好些人照顾着姑娘,等她好些了,自然将她送回去。现在她还没起身,我身为奴才,总不能这就去吵嚷,也望您多多包涵。”
林顺一听,哪里能不着急,柔儿着了寒,要见郎中要吃药,岂不病得很厉害
这奴才推三阻四不想他接陈柔回去,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不会是见她病了,姓赵的就想趁虚而入?
林顺站不住了,他拱了拱手,“对不住,实在念妹心切,您若是不方便代为通传,能否告知我妹子住在哪间房?我自个儿去喊一声就好。”
他说着就要登上楼,福喜连忙上前将他拦着,“哎哎哎,您别急啊,林公子,我劝您还是稍安勿躁,楼下等一会儿吧,您别、你别……”
林顺推开他,越过他冲上楼梯。
“阿柔,阿柔!”她病着,不知病成了什么样。他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守礼。
嚷叫声惊动了屋里的人,陈柔撑着身子要爬起来,被金凤按住,“姑娘,奴婢去知会一声,您别起来了。”
柔儿浑身没劲儿,竟有几分病来如山倒的架势。
她头疼得厉害,嗓子也干疼,金凤替她掖好被角走了出去,推开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赵晋身后跟着抱着孩子的乳母,此刻正立在她门前。
林顺也瞧见了赵晋。
赵晋正在打量他。
两人身量相仿,他比赵晋年轻两岁,但瞧外貌,赵晋保养得更好。
不用相互介绍,只照个面,俩人都心领神会,知道对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