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妻 第78章

作者:赫连菲菲 标签: 破镜重圆 近水楼台 虐恋情深 古代言情

  除夕清晨祠堂祭祖,后半晌回来宴请同族,到了晚上,守岁的人就他跟安安两个,现在想来,都觉得有些凄凉,等到了那日,说不定心里更落寞成什么样。

  赵晋瞧着怀里的孩子,心想,也是时候添个人,暖床作伴、照顾安安了。他是个男人,总不能一辈子耽在内宅,生意上的事还得顾,要保长久兴旺,需做的事还不少呢。

  安安睡着了,赵晋在水月轩陪她良久,夜深了,才轻手轻脚地放下帐子回去前院。

  他沐浴时靠在浴桶边闭上眼睛。

  恍惚做了个梦。

  那是个黄昏,门窗虽闭着,可隔着层窗纱,也有金色的阳关照进来,在地毯上留下菱花窗格的影子。

  已经做了一回,女人软乎乎的贴着他,他想起身去拿杯茶给她饮,——适才又哭又闹又求又叫,嗓子都哑了。

  才离开枕头两寸,就被人在后攀住腰。姑娘哭哭啼啼地道:“爷别扔下我……”

  她不清醒,脸烫的厉害。身上也染了一层淡粉,脖子上烙着小朵的红色印子。

  他回身瞧见她这样,心里就又起了涟漪。

  姑娘顺从主动,勾着他脖子不放,小声小声的啜泣,还一声声求他别走。

  她吓着了,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宁可摔断腿也要跟着他。饶他无情若此,也难免有些动容。

  这是个全心爱着他依恋他的人。没有他的庇护和宠爱,她就会像失去了水分的花朵一样迅速枯萎。

  他本来很生气的,一个转身的功夫,回来就见她跟人握着手。虽然他知道,定然不是她主动的,她不是那种妖媚不规矩的女人。可他还是不悦,想给她尝尝教训。

  他叫她去陪那人喝酒,本是气话。

  他在气头上,若是她能服个软,态度好点儿,他未必不原谅。

  可她没解释,挪过去,直接坐在那男人腿上。

  赵晋还记得当时余光瞟见她跟崔寻芳喝交杯酒时,自己的心情。

  像是刚上身的一件簇新的白衣衫,莫名被人甩了一身污泥。像是才得的一块无暇玉,被人用锤子凿烂了,然后把碎掉的美玉胡乱粘起来还给他。

  他望着戏台,一句戏文也没听进去。

  因做了许多年多余的人,他很忌讳,旁人待他是不是足够看重。

  他不是个完美的人,他脾气真的算差,这些年心里头藏的事太多,不能随意对人说,他需要自我消解,自我调节,也需要个发泄的出口。所以偶尔处理不好,在旁人瞧来,他就显得喜怒无常,异常的难以捉摸。

  知道她逃出来,没跟崔寻芳走,那一瞬的心情是什么样,他也还记得。

  虽说她的分量,还不足以影响他太多。但一个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且还要继续相处、并不惹他厌烦的姑娘,为了给他守住清白,几乎连命都不要,他是个男人,遇到一份这样忠贞不二的情,岂会没半点感觉?

  他说着绝情的话,可心里那块筑起来的冰墙,早就在她一声声哀求里融化了。

  他甚至生出一丝颇可笑的想法。

  他想告诉她,不用怕,他不会扔下她,今生今世,只要她不兴风作浪,他可以待她好,给她所有她想要的。

  那一刻他的心,是真,也是热的。

  他拨开她额上的乱发,俯身吻下去。

  ——凉凉的空气,令每一寸毛孔都战栗着。赵晋醒过来,他没在床上,是泡在水里。没有阳光,没有女人。他孑然一个,做了这样的梦。

  他没想过,自己会有一日,在独处的深夜里想到陈柔。

  他会放不下,也许是因为他不甘心。

  不甘心被戏耍,也不甘心是她先说再会。

  更不甘心,他还没准备放手,她就决然而高傲地离开。

  腊月二十八,柔儿来浙州瞧安安,顺便要去几家绸缎庄瞧瞧有没有合适的布料。

  谈完事,回来得有点迟,青山楼大厅里坐满了人,她移步往楼上走,却被堂倌拦住,“陈掌柜,今儿不巧,适才家里头来人,叫告诉您呢,说今儿大小姐那边不太好,不能来了。”

  柔儿正要追问,安安是怎么“不太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门前驶来一辆车,赵晋穿着一身玄黑绣金袍,步下车,被福喜等人簇拥着,阔步朝里走。

  照了面,他朝柔儿点了点头,也不需寒暄,径直朝楼上去。

  柔儿听见他吩咐福喜,“待会儿请个郎中,直接带过去。开什么药,回头拿给我过目。”

  柔儿心里一紧,堂倌说,安安病了,所以今儿来不了。到底生的什么病,病得厉不厉害……

  她追上前,鼓起勇气唤住他,“赵爷……”

  赵晋转过脸来,颇诧异地望着她,好像没想到她会追上来搭话,柔儿被他瞧得不自在,垂眸清了清嗓子,“我是想问问,安安她怎么了,是着凉了还是旁的什么病症,要不要紧。”

  赵晋叹了声,垂眸抑住眼底的光色,尽量让自己声音听来平静温和,他说:“你进来,坐下说罢。”

  也不等她回话,踅身就朝楼上走。

第77章

  赵晋靠在榻沿上, 坐的很随意。手掌搭在膝头,指头轻轻敲击,福喜侧目瞥了一眼, 知道自家主子心里远没看上去这般轻松。

  柔儿在门口立着,想了想, 才提步跨入。

  赵晋膝头的那只手掌收成拳,抓住了袍子, 很快又舒开, 抬腕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吧。”

  福喜抿嘴含笑, 抱了只软枕放在椅背前,道:“天儿凉, 姑娘靠着垫子, 软和又热乎。”

  赵晋挑眉瞥了眼福喜,到底是伺候人的,心细周到,他就想不到这上,他待人好, 要么给钱, 要么送礼, 这种生活上的细微温柔,他很欠缺

  柔儿道了声谢,上前挨着椅子边坐了,背脊挺得笔直, 昭示着她的不自在和紧张, “赵爷, 安安她要紧吗?”

  赵晋接过福喜递来的茶, 答非所问,“试试看,店里新配的杂茶。”

  柔儿按下焦急,抿了口茶水,茶不是明种,是苦荞荷叶大麦混作的茶底,沁在舌尖有抹苦涩的味道。屋里炭火烧的旺,南边窗开了半扇,柔儿坐了这么一小会儿,就热的背脊都渗出了汗意。

  她远道而来,穿得厚实,中衣外套了件短袄,外头又是夹棉罩衫,还披着厚棉斗篷。走一路本就热,进了屋就更热了,想解掉斗篷却又不能解,只能独自耐着不舒服。

  她不是太有耐心,事关自己的亲女儿,又有哪个做娘亲的能不急。她将茶盏放在手里握着,隔着缭缭茶烟瞧向赵晋。

  他慢条斯理地理着袖子,雪白地绣碧蓝松针的中衣袖子露出一截,和手上的玉扳指辉映着莹润的光线。

  他背窗而坐,冬日温柔的天光笼在他周身,将他硬朗的轮廓镀了一层柔和的辉晕。

  他在柔儿的注视下开了口,说:“安安无碍,夜里有点着了凉,咳了几声。”

  柔儿紧张地攥住袖子,“不打紧吗?上回也是着凉,吐得厉害,肚子也疼,一直哭,什么也吃不下。”

  赵晋把玩着桌上的杯盏,垂眸像自言自语,“小孩子家,病了,格外爱娇。乳母把她抱在手里,她挣得厉害,对着门口闹着要出去。”

  他终于抬起眼,没给柔儿逃避的时间,视线撞个正着,他一字一句道:“安安想你。莫如,你陪她几天?”

  柔儿倒是想,上回说要一起过腊八,结果她发烧昏睡了整晚,根本没工夫理会孩子。她日日煎熬,数着日子盼着相见,今日好容易能见,却又赶上安安不舒服。他说要她陪孩子几天,并非她不愿,而是不能,是她不能留下。除非他肯答应,容她带走安安。可他又怎可能答应呢?

  赵晋道:“这几日我不在家,要去云州要笔帐,多则七八日,短则三两天,安安不舒坦,最好别折腾来折腾去,你说呢?”

  他问得含糊,说的委婉,可是背后的意思,柔儿听懂了。

  安安需要人照顾,需要她,生病的孩子不宜挪动,那只有她去?他不在家,她就可以住到他家里?

  柔儿心道这哪行。就算他不在,那也是他的家他的府上啊。从前俩人关系亲密时,她都没能住进那个院子里,现如今却搬过去小住,这算什么事?况且她总不能,一来浙州就留下过夜不回去,这叫家里人怎么想?

  赵晋瞧她脸色微僵,知道她大抵不会同意,他站起身,将刚卷起一角的袖口展开抚平,福喜上前递过氅衣,披在他肩头。

  事情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他就一副忙着走的模样。柔儿站起身,抿了抿唇,道:“赵爷,能不能把孩子接到这里?”

  她知道这样也不好,大冷天,怎么好来回折腾个生病的婴孩。

  赵晋果然蹙起了眉头,“不大好,她年幼,身子虚。”他瞧她眉色惶急,知道安安就是她命脉,他牵了牵唇角,然后将眉蹙得更紧,“陈掌柜确实不方便,无碍,家中自有奴仆照拂,我便不在,安安也必无碍的。”

  他说完,回身嘱咐福喜:“眼瞧着要过年,我若是赶不回,届时族里上门要开祠堂,你全权代表我处置着。再有金凤那边知会一声,来往送年节礼的人家,好生招待着,记好名册等我回来过目。”

  边说,边朝外走。福喜点头应道:“是,爷您放心去,有小人们替您照拂着大小姐呢。”

  柔儿一脸愁容。大年下的,他府里定是忙,如今未有太太姨娘们料理后院,没个主心骨,金凤原是贴身照顾安安的人,也是她最放心的,若是金凤也忙得没时间,赵晋又不在,其他人会不会含糊?

  赵晋已走到了走廊尽头,提步迈下一级台阶,柔儿把心一横,追上两步,“赵爷,我能不能去瞧一眼安安?”怕他误会,连忙又加了一句,“只瞧一眼就好。”

  赵晋转头瞧过来,温笑道:“有什么不行?福喜,照应着点儿,楼梯窄。”他瞭着她穿绣鞋的脚,道,“你脚下慢些。”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门口停着适才赵晋乘的那辆马车,店里的管事捧着一只木盒,弓腰候在车前,“爷,数目点算好了,这是一万两银票。”

  赵晋点点头,福喜上前把银票接过,柔儿这才明白他今儿为什么来青山楼,原是来支银子的。

  赵晋正要登车,不知想到什么,停下动作回过身,“陈掌柜,上车吧,不然等你走到赵家,天都黑了。”

  柔儿正要开口,他又道:“您今儿晚上还得赶回去不是么?我这儿也颇多事,回到家换个衣裳就得走,怕是不能多陪您了。”

  他一副光风月霁心怀磊落的模样,倒让陈柔觉得自己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赵晋率先跨上车,帘子撂下,整个人就落入了黑暗当中。

  他闭目听着外头的动静。福喜不愧是他心腹,客气中带着些许催促之意,“陈姑娘,爷跟您一样,也急着回呢。”就差把“快点上车别耽搁时间”这几个字直接吐出来了。

  柔儿点点头,她有些泄气地想,有个孩子牵扯着,想彻底没来往谈何容易?也许她应该学着四姨娘,即便过去再有怎样的纠葛,过去了就是翻篇了,再见面,谈笑自若,坦荡从容,该怎样就怎样。她又何必纠结那些东西,她名声不坏也坏了,今后也没准备再嫁人,她想见安安,对方又准,在这别扭些什么呢?只显得小家子气罢了。

  福喜掀开帘子,摆好梯凳,柔儿提着裙角道了声“劳驾”。

  她落入车中。

  动作很轻,坐在了右侧的座上。

  帘子遮去了大片光,只隐约能辨出对面一个隐约的轮廓。

  他的车很宽敞,两座之间隔着一张矮几,上头点心茶水,泥炉书卷,一应俱全。

  对面递过来一只手炉,柔儿没接,他也没坚持,收回手自己将手炉握着。

  车轮滚动起来,他开口说话,“听说你镇上的生意不错,前段日子刚流过来的一批西域纱罗,你进了不少?”

  这批西域纱罗,就是萧氏觉得不好卖价又高的。

  质地稀松,织的不密,容易皱,也容易破,不大适合欹县百姓,除了个别尤其爱打扮的姑娘家,多数妇人不会买这种面料做衣裳。

  她在镇上的铺子也进了一批这料子,堆压在仓库里,不若常见的丝绸锦缎卖的好。

  说生意上的事儿,还能打消彼此沉默时空气中流转的尴尬气氛,柔儿接口道:“我瞧颜色艳,普通染料染不出这样的色彩,往往要加上对色的绣花或织纹才能达到同样夺目的程度。不过没想到卖的不好,一起做买卖的同伴很担心,怕销不出去滞压。”

  赵晋笑道:“不妨事,给点耐心,等立了春,这料子就能脱销。你若不放心,找吉祥楼,叫他们替你把货底消化了,就是可惜,开年你就知道了,能卖得好。”

  他声音愉悦,身子朝她方向倾过来,低声道:“这是跟你私下才能说,宫里头有娘娘喜好这东西,如今外头的风潮就是这样,但凡是宫里头的人喜好的,就有无数人效仿,夫人太太们跟着起哄,连带民间也紧跟着,即便不能达到奶姑娘们那样的奢华程度,能形似也是好的。”

  柔儿琢磨着这几句话,深以为然。往常来买东西的姑娘们,问得最多的就是京城现时兴着什么。

  她原本以为,赵晋手上生意多,多数是顾不过来的,只得请管事们费心张罗。她没想到,他竟是个懂行的,且还知道什么季节什么好卖,知道市面上流行着什么。

上一篇:他的冲喜小娘子

下一篇:侧妃上位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