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笑笙箫
明黛被他盯得不自在,两手扒拉着披风拢了拢,把自己裹严实。
秦晁放下炭盆,转身将门合上,低沉的声音里融了几分无奈:“要起,就把衣裳穿好再起。”
明黛点点头,去衣柜里翻衣服。
秦晁站在屏风边看了一眼。
她的冬衣有几件是秦心做的,有几件是她自己在县城的良姑那做的。
可还是略显单薄。
明黛找好衣裳,将屏风掩了掩,在后面穿戴整齐。
走出来时,秦晁正蹲在炭盆前,捏着火钳从盆里夹起一颗圆溜溜的火球。
火球被放进一个核桃大的圆扁铜盒,铜盒外罩了厚厚的棉,最外是一层铜制镂空花纹的壳子。
层层搭扣合拢,火球的热散出来,再透过厚棉传到铜璧。
竟是个手掌大小的圆扁手炉,易携易揣,精巧可爱。
秦晁将手炉在掌中试了温度,确定碳核温度正好,这才递给她。
“若是凉了就告诉我,我帮你换新的。”
明黛笑笑,接过手炉,“多谢。”
秦晁垂眼,搓了搓指尖沾到的碳灰,“夫妻之间,不必言谢。”
明黛抿唇,很轻的应了一声。
院里还在忙活,明黛推门而出,眼前一震。
门口的车上卸下来一堆东西,全部堆在院中,除了些日用之物,还有一大桶鱼和肉。
明黛不解:“为何买这么多?”
秦心从一堆东西里抬起头来:“都快到腊月了,今年的年货还没置办呢!”
“嫂子喜欢吃什么,我多备些。”
明黛扫过院中:“这些都是?”
秦心顺着她的目光跟着扫了一圈,感慨起来
还在淮香村时,晁哥过年也未必回来。
别家做腌鱼腌肉备年货,都是用箩筐大桶来装的。
不像他们,腌鱼腌肉都只准备一点点,多了也准备不起。
可今年不同了,晁哥像是要把以往的年份都补回来,叫胡、孟两位大哥买了一车货!
光是用来腌制风干的鱼和肉就各有几十斤!
秦心激动不已,手指着院中两处角:“我们在这里牵线,鱼肉腌好了,挂上满满一排!”
她两眼放光:“就像大户人家一样!”
秦晁背着手走出来,满脸嘲讽:“挂几块咸鱼腊肉,就是大户人家了?你还能更寒碜些吗?”
秦心满心的欢喜,都被秦晁败坏,胡飞和孟洋不敢帮她顶撞秦晁,只能默默心疼这孩子。
明黛忍俊不禁,温声道:“哪里寒碜了?”
她伸手从院中一角划向另一角:“挂上满满一排,不气派?”
秦晁侧首看去,只见她唇角梨涡轻陷,盛满清甜。
她在笑。
拢在他心头那团阴云,于这抹笑中莫名烟消云散。
秦晁全无反驳的意思,笑了一声:“是,气派。”
院中干活的三人看的真切,来来回回传递眼神
看见了吧?!
知道以后谁是靠山了吧!
秦心&孟洋&胡飞:完全了解!
……
粗略收拾规整了一下,秦心便忙着去做晚饭。
明黛看着她忙忙碌碌,心道,她同秦晁做了真正的夫妻,也得学这些。
柴米油盐,内宅家务,都是要做的事。
唯独不该再去想已经抛弃的选择。
明黛并不喜欢做事犹豫不决摇摆不定。
可这一次,无论她在内心设下多么厚重的告诫,依旧没有用。
她心知肚明,这是牵绊,是遗憾。
但她似乎只能压制。
眼前一片充盈,是年节的气息。
灶房热食飘香,是家里的味道。
这方小小的宅院,盛满浮世安逸。
是多少颠沛流离不得安生的人一生所求?
她已给了许诺,就不该摇摆不定。
忘了就忘了,何必再想起。
……
因为整理年货,晚饭只做了几个简单的小菜。
从前冷冷清清的饭桌,如今一下子热闹起来,清粥小菜都别有滋味。
明黛以前用饭,斯文秀气,猫儿胃口,浅尝辄止。
可前段时间她忙解家的事情,耗神耗力,每日要吃的饱饱的补充体力。
如今,她斯文仪态不改,胃口却撑大许多。
一碗米粥吃完只有五分饱,明黛盯着面前一叠酱肉发呆。
她骨子里那点脸面心态又发作了。
之前自己一人用饭,想怎么吃都行。
可这么多人,她拉不下脸吃完一碗又要一碗。
手中空碗被人取走。
明黛转头,就见秦晁已端着空碗去了灶房。
没多久,又给她盛了一碗来。
把粥往她面前一放,他端起自己的继续吃:“吃的太少了,再吃一碗。”
秦心错把明黛的愕然当为难,连忙道:“晁哥,嫂子吃不下你就别勉强她了。”
在她的印象里,嫂子一勺鸡汤都要分三口咽下。
秦晁吃饭很快,却并不粗鲁,闻言,眼一抬:“吃不完就倒掉。”
秦心小声嘀咕:“太浪费了吧……”
明黛赶忙道:“没事,我吃得下。”
秦阿公看了半晌,笑笑:“月娘,吃饱啊。”
胡飞笑呵呵:“是啊嫂子,你胃口太小了,多吃点好,养好身子给晁哥生个大胖小子!”
这话有些直白,明黛脸颊一烫,竟不知如何接话。
孟洋瞄见晁哥嘴角上扬,心领神会:“是啊嫂子,你把身体养好,晁哥才能放心做事。”
秦心在听到“生个大胖小子”几个字时,终于反应过来。
她吭哧吭哧把几道小菜都往她面前推:“嫂子,多吃点!”
明黛只想将整张脸埋进碗里。
她果然不该再要一碗的……
秦阿公看着一群小辈叽叽喳喳,眼角一直挂着笑。
……
酒足饭饱,明黛没有回房。
她在院中转转悠悠,看胡、孟二人装晒架,看秦心处理鱼肉,学着帮她调配腌料。
秦晁抱着一堆晒好的褥子从后院走来时,就见到她背脊笔直端坐在院中石凳上,披风底端在地上堆出温柔的褶皱,裙下露出绣鞋底边,干净无尘。
她一边对照调料细读,一边用小秤抓取调料称重。
一杆再普通不过的小秤,只因被那双漂亮的手拨弄读数,乍看之下,更像被她把玩在手的古董珍玩,身价暴涨。
秦晁笑了一下,把新的褥子添到各个房里。
冬天的夜总是来得格外早。
即便明黛在外晃悠再久,也终究要走进那间小屋。
秦心怕她再冻着,一叠声催促她回房。
明黛笑着应下,跨进房门时,心中不免惴惴。
秦晁白日那番话,无非是告诉她,既要做真正的夫妻,就该同床而眠。
她心跳有些快,手也不知如何安放。
“你站这里做什么?”秦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明黛心里狠狠一颤。
她面作不惊,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