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笑笙箫
明黛抽回手臂枕着头:“谁也不会只有一个样子。你对外人冷脸时,周遭能落雪飞霜,可在母亲怀里撒娇时,罐子里的蜜糖都要甘拜下风,这又怎么说?”
明媚语塞。
见多了明黛娴静温雅,宽容大度的模样,她都忘了,自己羞怯躲在她背后时,她已经能叉着腰与三叔家的堂兄吵架了。
明黛看她一眼,笑道:“你一露这表情,便是心眼作祟。我有时担心,你心眼比针包上的针眼还多,会老的快,有时又颇为感慨……”
她话说一半,明媚回神,呆呆地:“什么?”
明黛弯唇,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抬手落在明媚肩上,忽然下移,覆于少女起伏明显的胸上。
“——感慨,妹妹长大了。”
明媚僵硬的低下头,眼珠子险些瞪出来。
男子之间有私密话题,其实女子也有。
身体初初长开,发生许多让人脸热的变化,也会与亲密的小姐妹躲起来说。
这一刻,明媚分神想——真该让太子、楚绪宁乃至陛下皇后瞧瞧她的言行举止,兴许会自挖双目以示眼瞎!
下一刻,明媚抽出药枕,狠狠砸过去
“你、你没有羞耻,你、你还做太子妃?你就是个、是个……”
不知如何形容,还是直接动手比较痛快!
明黛敏捷躲开,抽走明媚的软枕与她对打。
两个婢女闻声入内,吓得面无血色。
“姑娘,祖宗!您二位怎么打起来了!”
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啊,矛盾已经激化到这个地步了吗?
明媚羞愤,推着巧心朝向明黛:“抓住她,抓啊!”
明黛扶着巧灵的肩膀躲在后头,笑得不可自抑。
……
好在寝舱位置教偏,安静无扰,直至酣战结束,也没惊动谁。
尽兴闹过后,二人重新躺下,在渐渐平息的微喘声中渐生困意。
明媚半眯着眼,含糊如呓语:“父亲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曾以为,做太子妃够气派,够威风,你有这样风光的婚事,定叫楚绪宁那个瞎眼混账后悔不已。”
“可他已是揭过的一页,便不值得再费任何心思。”
“姐姐,你有非要嫁给太子做太子妃的理由吗?”
明黛泛着困意的眼中忽然涌入几分异样的情绪,手指紧紧捏住被沿。
明媚又道:“父亲已经说了,若你不愿,是可以争取……
“媚娘。”明黛打断她的话。
争取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争取,并不代表胆怯懦弱,无论遇上什么都能稳当应对,顺遂而过,也是一种活法。”
“况且,嫁入东宫,还亏待了我不成?”
明媚不语。
如今的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母,天下间最尊贵的女子,怎么算是亏待呢?
自卫国公府将明黛视作太子妃人选后,便一直倾尽心血培养,府中上至外祖父母,下至表亲姊妹,无一不以她为先。
多少人看着,只有羡慕的份。
可皇后之位真的这么好,为何当年母亲会毅然舍弃,毫不犹豫的嫁给父亲?
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意那个位置的。
她们看着父母的背影长大,一起在心中埋下期许,岂会说变就变?
她还是不肯说真正的理由罢了。
明媚打了个呵欠,眼皮渐沉。
快睡着之前,她想,这一趟才开始,明黛已有开怀之态。
她总能找到机会撬开她的嘴。
明媚好半天没说话,明黛顶着困意看她一眼。
好得很,已经睡着了。
明黛弯弯嘴角,被明媚勾起的那丝情绪已然淡去。
待回到长安,大婚,入宫,太子,皇后,诸多人事应付起来,的确够折腾。
但此刻,明黛只记得父亲的话。
玩,就别念着家里。
这或许是她最后开怀畅玩的机会,她才不要想那么多。
明黛算着路程,慢慢闭上眼。
不知是不是睡前有了太多思绪,恍惚之间,她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晴空不再,黑云压顶,江上狂风呼啸,乱了所有人的心神。
惊呼之中,她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一击,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黑发流下,脸颊也跟着滚烫疼痛起来。
有人在喊她,一声接着一声。
明黛,黛黛。
撕心裂肺,划破苍穹。
可她没有一丝力气,如坠深渊,周身的火辣疼痛变作冰冷彻骨,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挤压,五脏六腑都要碎裂。
那个声音还在喊她。
她仅有的意识想要去分辨那道声音的身份,却像是抓着一把沙,越努力去抓捧,流失的越快。
她不仅想不起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甚至忘了那个声音喊得是什么……
少女紧阖的双眼骤然挣开,正凑过来察看的小姑娘吓一跳,惊呼退开,慌忙中绊了脚,一屁股跌坐在地。
少女眼帘轻颤,眼神空洞茫然。
少顷,她眼珠轻动,打量起周围的一切。
黄土与草石混合垒砌的屋子,简陋,但干净规整。
一个六旬模样的老者闻声而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小姑娘爬起来,雀跃道:“阿公,她醒了!”
第6章
“可能会苦,但喝了才会好得快,忍一忍。”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梳花苞髻,白衣素裙,乖巧白净,接过药碗坐在床边喂她。
少女看着递到唇边的汤药,迟疑未动。
小姑娘立马开口:“我叫秦心,你在江上落难,是我阿公将你捞起来的。”
“当时江上太乱,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与你有关的线索,你伤得太重,只能先带你回来。”
“我们不是坏人,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少女一阵头疼,抬手欲扶额。
“别动。”秦心脸色骤变,因她醒来的欣慰渐渐转为担忧。
“能、能捡回一条命已是大幸,你先别想太多,慢慢养着。”
少女这才察觉,除了后脑钝痛,右脸颊也泛着滚烫的痛。
她伤了头,还伤了脸,秦心以为她要摸脸。
一旁,老人静坐许久,终于开口。
“这是治内伤的药,若不及时治愈,会落病根的。”
少女轻垂眼帘。
自醒来后,她连呼吸都会扯动疼痛,内伤一说应当不假。
她抬眼望向老人,虚弱道了句“多谢”,这才饮药。
秦心从痴愣中回神,连忙给她喂药。
用完药,秦心去放碗,回来时手里拖着一套折叠好的衣裳,上面放着一枚玉佩,一只精致的钱袋。
“姐姐,这是你的东西。”
衣裳被仔细洗晒过,散着一股皂角与日光混合的香气。
钱袋做工精致,昙花绣纹,角落处绣一轮弯月。
羊脂玉打磨成勾玉状,亦似一轮弯月。
少女打开钱袋,愣了一下。
里面全是小金锭。
她下意识看秦心一眼。
秦心连忙摆手:“我和阿公没有动过,不信你点一点!”
少女并无此意,秦心样子有些憨,她忍不住弯唇。
秦心看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