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翔子
徐子谦很兴奋, “大人,这次咱们就来个瓮中捉鳖,一把火丢下去, 准都闷死在里面,一个都跑不了!”
“哪儿这么简单,”闻若青失笑,“既是矿洞,自然有通风的地方,不然如何生火做饭?再说既是矿洞,那就绝不止一个洞口,何况咱们是抓人,又不是杀人,最好是能抓到活口。一把火丢下去,里头若还残留着些煤,仔细把山烧起来。”
“那用迷烟呢?”
“迷烟可以试一下,但我估计没什么用,迷烟隔得远了,散开后就没多大效果,所以还是要做好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哦……那要不要再去探查一下,把洞口都找出来?”
“不用了,既是有了位置就好说,终归都在附近,多派些人把守就是,而且外围还有巡防军埋伏着,这会儿去多了反而打草惊蛇。”
徐子谦和闻竣都应了,各自去办事。
闻若青去找了余庄头。
余庄头昨天看他们的行事,早就猜到了一些,听他说了便点头道:“六爷放心,小人定会护好少夫人。”
闻若青跟他交代完,又去了内院。
尹沉壁上午跟余庄头骑马到码头边的水田看了一圈,这会儿刚回来不久,正跟木棉两个在吃饭。
他朝她使了个眼色,尹沉壁忙跟着他进了屋子。
他拿了一把匕首给她,嘱咐道:“今儿晚上我们便会行动,柏杨庄是离那片山林最近的一个庄子,万一有人漏网跑出来,难保不会摸到这里来,我会留几个人在这里,余庄头那边我也吩咐过了,你给你丫头说一声,你们晚上也多警醒着。”
尹沉壁面上现出一丝紧张的神色。
“怎么,怕吗?”他含笑问她。
她摇头,“你会有危险么?”
“我能有什么危险?”他不以为然地说,不过心下倒有点高兴,“看好你自己就行。余庄头会在你门外放几只猎狗,你们也不用太害怕。”
尹沉壁看着手中的匕首,半晌不说话。
“怎么了?”
她抬起头来,有些不好意思,“你既有这吹毫必断的好匕首,我给你的那把,你还是还给我吧。”
“哪有送给别人的东西还往回要的?”闻若青不高兴地看了她一眼,从箱子里翻出铠甲拿着走了。
下午巡防军派来的一个都督过来给闻若青回话,说是已经按照地图上的位置埋伏好了人,问还有没有什么吩咐。
闻若青笑道:“有劳都督,只是这伙人在京中偷盗多次,多方严防追捕之下仍是如入无人之境,可见很有些本事,尤其善于逃跑藏匿,还请都督嘱咐弟兄们不可轻敌,千万打起精神,一个人都不要放跑。”
他说完,又从怀里摸了两张银票递给那都督,“这事原本不在巡防军的职责范围内,大伙儿辛苦了,这五百两银子,都督拿去给兄弟们分分,完事之后买点酒喝。”
那都督心中自是欢喜,原本他这一个营的人接了任务,个个都怨声载道的,他自己也很有些不满,如今看闻若青如此上道,不免把心中的不快收起了几分,略推辞了两句也就收了银票,出去的时候一脸笑容,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晚间戌时正,五城兵马司抽调出来的两百来人乌泱泱地汇集到了山脚下,与闻若青一队十来个人汇合后,悄悄摸上了山腰。
此时山里飘着小雨,雨声沙沙,掩去了不少动静,既都已做了周全的布置,闻若青也就没耽搁,他一声令下,徐子谦扒开矿洞口的树叶,往里面扔了几个烟弹,紧接着林间各处燃起了火把,点点火光很快蜿蜒成网。
里头很快起了骚动,不久之后,夜色黯沉的山林中,有几处枝弄间升起了淡淡的烟雾,被山风一激,一股硫磺味道四散飘开。几名兵马司指挥使骑马立在山头举目瞭望,看得清清楚楚。
闻若青手一挥,闻竣上前挥动令旗,立刻便有全副武装的卫兵涌上,将那几处守得严严实实。
迷烟往里灌了一会儿,大家屏息静气地等着,听到里面的动静之声并未止歇,果然迷烟用处不大。
没一会儿几处洞口碎石飞溅,燃着火星的碳块被人呼呼掷出,接着嗖嗖声响,又射来一波冷箭,幸好把守的卫兵都做足了准备,几面盾牌一挡,碳块和冷箭全都落了空,半点效用没起到。
田柄哈哈大笑:“真是不出闻大人所料,看这伙盗贼还有什么手段?”
闻若青皱眉瞥他一眼,“接下来才是硬仗。”
田柄笑声立止,讪讪道:“是。”
果然里头的人无奈之下只得强攻。随着几声尖啸,洞口处人影突现,短兵交接几个回合,原本人多势众的兵马司卫兵竟有些招架不住,这些卫兵平日里缺少操练,这段日子虽有闻若青加以特训,奈何时日尚短,片刻间竟被冲出几个缺口,一时间山腰处风烟腾涌,剑影刀光间,数道黑影杀出重围,往山下疾窜而去。
宋晔目瞪口呆:“这……哪里来的强盗,居然这般凶猛!”
闻若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话音未落,他已打马而下,片刻间追上几名逃犯,一根长鞭挥出,千钧之势犹如风卷落叶,电光火石间将人啪啪抽倒在地,马蹄未停,他又转头去了别处。周围的卫兵赶上前来,七手八脚将人捆了拖在一处。
田柄宋晔等人也赶紧挥鞭加入战团。墨云斜雨下,但见山林间泥水飞溅,火星银芒交错闪动,随着震天的喊声,大部分窜逃之人都被捉回,只有零星几人躲过追捕逃往山下,被下头埋伏的巡防军士兵一网打尽,绑了送上来。
闻若青见大势已定,趁着混乱之际,带着闻竣把事先埋在附近的金银珠宝挖了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地丢进了矿洞里。
约莫半个时辰后,战斗结束。五城兵马司这边有不少人受伤,幸而事先做了充分准备,且盗贼意在逃亡,没有重下杀手,否则,就不是光光受点伤这么简单了。这场行动尽管胜得不太利落,总算没有铩羽而归,田柄宋晔等人心有余悸,心下都长长舒了一口气。
徐子谦领着人在那儿清点战果,所有人都被捆在了一棵大树下,除开十数具尸体,粗粗数来不下五十人,田柄等几人擎着火把上前一看,不由暗暗心惊。
被俘的人一大半毛发深浓,目露凶光,身形高大健壮,裸露的手臂胸前都有刺青,显是异族之人。
田柄与宋晔面面相觑,不由问道:“闻大人呢?”
徐子谦摇头,“刚还看见的,不知这会儿跑哪儿去了。”
众人不敢自作主张,在那儿等了多时,才见闻若青骑着马缓缓出现,手里还牵了一根绳子,绳子那头绑着一人。
“还有个漏网之鱼,”他笑道,“被我捉回来了。”
徐子谦激动地朝他大喊:“大人!这伙盗贼居然就是——”
闻若青微微点头,“可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跳下马来,在徐子谦肩头拍了拍,对田柄等人解释道:“之前我们中城兵马司曾捉到过两个在城内偷盗的夷人战俘,只是没了下文,没想到他们居然聚众躲在这里。”
田柄道:“怪不得这伙人这么凶蛮,还那么滑溜,实在难抓,我看就算锦衣卫来了,也不见得抓得到,还好闻大人指挥有方。”
宋晔的眉头皱得像个川字:“哪里来的这么多夷人战俘?谁放他们进来的?”
“此事刑部自会审理,”田柄笑道,“咱们的差事总算是交了。”
“我看此案非同小可,恐怕得移交大理寺。”西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在一边摸着鼻子道。
这时山下巡防军都督过来,对闻若青拱手行礼:“闻大人,人都捉住送了上来,应该是没有漏网的了,若无他事,我们就先撤了。”
闻若青忙道:“多谢都督,大家辛苦了。”
巡防军撤走以后,闻若青笑道:“这伙人偷了不少京中富户高官的东西,想来没来得及带在身上,诸位大人不到底下去搜搜?”
众人一听要去寻赃,顿时都来了精神。
田柄呵呵大笑:“怎么把这茬忘了!”
当下众人振作精神,正要离开,闻若青又将他们叫住。
“大人不去吗?”田柄问。
“我就不去了,”闻若青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给他,“这是失窃各户报上来的财物清单,我在后面打了勾的,还请原封不动地拿回来,其他的,诸位大人看着办就行。”
众人一听有油水可捞,个个喜上眉梢,赶紧跑了。
闻若青到尸体前查看了一阵,徐子谦推搡着一个人走过来,“大人,连上尸体,一共是七十八人。其中夷人四十一个,这人是这儿的管事。”说着将那人往闻若青面前一推。
那人一张方脸,细长眼睛,脸上一道血痕,即使浑身泥浆,也能隐隐看出衣服质地十分上乘,此时跪在地上不断哀求:“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大人千万饶我一命!”
闻若青踢了踢他,“你们这儿一共多少人?”
“回大人,连夷人、守卫、教官和厨子,现下一共是七十八人。”
“当真?”
那人磕头如捣蒜,“千真万确!小人不敢欺瞒——”说到“瞒”字的时候,双手突然挣脱绳索,自袖中摸出一柄匕首,寒光一掠,朝闻若青扑过来。
闻若青身子一偏,捉住他手腕,另一只手搭上来,“咔嚓”一声,那人手腕骨节错位,尖叫着丢下匕首。
徐子谦吓出一头冷汗,“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闻若青拍了拍双手,“以后搜身要更仔细些。”
“一定一定。”
闻若青沉吟一会儿,“恐怕有人逃出去了。”
徐子谦一惊,还没说话,那管事已阴桀怪笑道:“不错,是有人逃出去了,你们可要小心着头上脑袋!”
闻若青反倒笑了,“有那胆量尽管来找老子,老子把他割碎了喂鱼!”
那人目中射出怨毒之色,面容扭曲,恨声怒骂道:“卑鄙小人!我们何时去京中偷盗财物?这般栽赃嫁祸,弄假陷害,朝我们身上泼脏水,你就不怕落个碎尸万段的下场?”
闻若青目色一寒,在他面前蹲下,什么话也没说,只盯着他。
“阴险狡诈的王八蛋,老子日……”那人声音渐渐哑了下去,喉咙似给他的眼光扼住一般,骂人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栽赃嫁祸?弄假陷害?”闻若青这才冷笑道:“这话你尽管到大理寺卿面前去说,你们干的好事可不止偷盗财物这么简单,看你主子到时能不能把我碎尸万段——把他嘴巴塞起来,拖下去严加看守!”
徐子谦应了一声,将一团布条塞到那人口中,叫人五花大绑拖走了。
一炷香后,几位指挥使喜色洋洋地过来,田柄将一个包袱交给闻若青,“大人,单子上不能动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闻若青掂了掂,交给徐子谦,笑道:“诸位大人清点一下,没受伤的把这些人押回去,直接送到大理寺大牢,我已叫人给他们灌了蒙汗药,免得路上生事。”
大家笑道:“正是,闻大人考虑周到。”
“受了伤的先随我到庄子里去处理一下伤口,休整一夜,明天再回城,接下来的事就拜托诸位了。”
几位指挥使连连点头,“此事事关重大,我等定会小心行事,闻大人放心。”
第067章 回程 这车里能干什么?……
熙攘喧闹中, 田柄等人清点完毕,先着人将重伤的二十来个卫兵抬到柏杨庄,再从山下牵了马来, 把几十个俘虏并十几具尸体驮在马背上, 押着走了。徐子谦亲自押着那名管事,带着一包袱金银珠宝也一并先回了城。
山林渐渐重归沉寂, 柏杨庄里倒是热闹起来。余庄头这晚如临大敌, 一直戒备着不敢松懈,此时见闻若青领着人抬了伤兵回来,立刻就唤来人帮着安排处理。
尹沉壁和木棉也没敢睡, 一边在屋里心不在焉地做着针线, 一边探头往外张望, 见前院里灯火通明, 料到人回来了, 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闻竣跑来敲门:“少夫人, 六爷他们带了不少伤兵回来,六爷请您和木棉姑娘去前院帮帮忙。”
尹沉壁把被扎了好几针的食指放在嘴里吮了一下, 应道:“这就来。”
她和木棉匆匆收拾了东西, 往前院这边走, 还没走多远,便闻到一阵血腥味, 进了前厅,里面的家具物什都被搬开了,地上并排躺了两排伤员, 边上还坐着不少受了轻伤的卫兵,个个都像是在泥浆血水里滚过几遍似的。余庄头领着几个人在里头穿梭忙碌着,一盆盆和着血污和泥土的热水不停地往外倒。
她一眼就看到了闻若青, 他身上还穿着柳叶甲,只把头盔卸了下来,正站在角落里跟闻竣说事儿。
她赶紧过去在他身上一通打量,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你没什么事吧?”
闻若青眼睛里含着笑意,嘴上却说:“我能有什么事?”
“人都抓到了?”
“抓是抓到了,不过还有走脱的,”他吩咐她,“你和木棉都会处理伤口,去帮下忙。”
昨天跟他们一起过来的有个随队的大夫,这会儿正忙得不可开交,有个卫兵胸口中了一刀,大夫正给他缝线,旁边掌灯的魏歆脸色苍白,几欲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