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循 第44章

作者:一寸方舟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皇帝的眉心不自觉的一跳,接着才道:“您这样疼爱她,就算……没有皇后,谁又能轻看了她?”

  “可是我又还能活几年呢?”太后神色伤感,接着摆了摆手制止了皇帝的反驳,继续道:“你也不用安慰,人到七十古来稀,我这把老骨头眼看着也撑不了几年了。”

  皇帝也没有反驳这话,只是轻声道:“那不是还有朕呢么?”

  太后惊讶抬头看着皇帝,只听他道:“她也不是没有父亲,母后为何觉得朕不能替她撑腰做主呢?”

  太后愣在当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次眼里不知不觉都有了泪意,她抬手擦了擦已经布满皱纹的眼角,“你忙,忙得没时间挂念子女……”

  “朕对孩子们确实不算上心,但是还在不至于是个在子女受到委屈时都视若无睹的父亲,您的顾虑放在若桐身上也就算了,恪敬却不是那种受了委屈也不吭声的人——只要让朕知道,没人能欺辱她。”

  若用一个词来形容太后的心情,那必然是“五味杂陈”四个字,她看着儿子沉静的眼睛,心情复杂的险些要说不出话来。

  “你能保证么?“太后颤抖着问道:“保证对桢儿视……爱如珍宝,永远不让人欺负她么?”

  皇帝的语气十分镇定:“爱如珍宝可能不容易,但是若有人想欺负她,那朕自然会替她做主……不过她的性子,恐怕朕还没有用武之地。”

  太后眼中还带着泪,就被皇帝这一句一本正经的揶揄逗得笑出来。

  皇帝突然又道:“不过恪敬出生之前,朕看您讨厌苏氏的架势,可万万想不到您会这样疼爱她生的孩子……几个皇子都要退一射之地,看来确实是天生的缘分。”

  太后的笑意一顿,接着叹了口气:“就是她娘不着调,才更该心疼啊。”

  “母后说的是,”皇帝垂下眼皮:“不过对孩子太过溺爱并非长久之计,特别是夫妻之间的事,若您总是插手,对恪敬来说恐怕不是好事。”

  前面一番话推心置腹,此时太后倒是听进去了:“你说的也在理,只是……唉,我以后注意就是了,桢儿是个好孩子,就是脾气犟了些。”

  话到这里,似乎皇后已经无关紧要了,虽然太后仍是担心恪敬公主对生母的处境耿耿于怀,但是也知道,皇帝说到这份上,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再改变主意了,再逼迫下去,只能适得其反。

  母子两个因为对女儿和孙女的事情达成了共识,关系终于缓和了下来,太后心情松快了不少,也有心情说别的了:“这次是邵家那个丫头出了什么事吧。”

  皇帝有些惊讶。

  太后哼了一声:“你也是我肚子出来的,那点子心事我还能不知道?这几日朝上风平浪静,不可能有什么急事,你这着急忙慌的跑出宫去,除了要去见心上人,还能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把“心上人”这三个字和自己儿子放在一起,太后总是觉得有点别扭。

  皇帝也没遮掩:“什么都瞒不过母后——她病了,烧得厉害。”

  太后对邵循的印象还不错,看皇帝的表情就知道问题不严重,她便道:“怎么,把人家小姑娘哄到手了?”

  皇帝静默了一瞬,因为从某种意义上,太后说的居然很贴切。

  “既然那孩子答应了,就不要拖着了,早些进宫也省得你一天到晚惦记宫外,定下位分,哀家下旨就是了。”

  皇帝没有动:“母后觉得什么位分好?”

  太后思索道:“你登基后纳的妃子中,初封最高的是淑妃,一进宫就是四品嫔位……她是那孩子的姑姑,你要不要顾及淑妃的颜面?”

  皇帝笑了一下,太后便就懂了:“既然如此,她比淑妃出身还高一些,六贵嫔中昭容之位空缺,不如赏了她。”

  说实话,这个位分已经不低了,当时最出风头的丽嫔,生育了六皇子的宜嫔,进宫时不过是七品的美人、才人而已。

  但是皇帝没有接话,太后看了他一眼:“你想直接封妃?这太过了吧……”

  没想到皇帝竟然仍旧没有给予肯定,终于道:“她是英国公家嫡长女,母后认为什么最合适?”

  太后本以为他直接看上了一品贤妃或是贵妃的位子,本想皱眉反对,但是再一打量他的神情,心中竟然似有预感似的,咯噔一声。

第54章

  太后缓缓抬眼,看着皇帝道:“你又是什么意思?”

  皇帝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很能表明态度了。

  太后只觉得那一口气就这么憋在嗓子眼里,堵的她几乎不能呼吸,她经不住咳嗽起来,自己拍着胸口顺气。

  皇帝默默的递上一杯茶,被太后用力推开了:“皇帝!不管你脑子里在盘算什么,我都要直说了——不行,不可能!”

  皇帝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论门第,论相貌,论……人品,她配不上么?”

  太后没想到他竟然真有这个想法,,她又急又气:“这是她配不配的问题么?如果皇后的位子是只要配得上就能后来者居上的话,那你一辈子恐怕换三四十个还不够呢。”

  “还有,皇后就算在你心里头有千般不好,但是这几年也是老老实实的在咸宁宫里窝着,你竟这样轻易的就起了废后的念头?叫朝野百姓如何议论?”

  皇帝神情沉静的然人觉得冷,“她曾有大错。”

  太后顿了顿,怒意消退了一些,放缓了声音继续劝道:“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现在拿出来说能服人么?是,你要是执意拿那旧事作为废后的理由,费些功夫未必成不了,可是明眼人谁不知道这里头有猫腻?如果这是为了给将来太子的生母腾地方也就罢了,顶多被人议论几句不念旧情,可是你现在要迎娶的新后可没个儿子让你立,到时候要让人家议论邵氏未出阁就跟你有私情,勾得你抛弃发妻?”

  这话说的有些刺耳,皇帝忍不住蹙了蹙眉。

  但是刺耳才有用,太后见他的表情就知道说到了点上,明白原来那个姑娘才是重点:“别忘了,她可还是淑妃的侄女呢,从小出入宫廷,到时候旁人得说的有多难听,人人口耳相传,恐怕几代之后都有人议论。”

  太后自认为这话说的在情在理,皇帝若真是为了邵循着想,就该打消那个荒谬的念头才对,但是她却始终也并没有得到回应。

  皇帝貌似平静的靠着椅背,一只手搭在扶手上,手指轻轻扣住顶端雕刻精致的兽首,长目微垂,分明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子女与母亲闲聊的架势。

  但他听了太后的劝解之后却一言不发。

  太后忍不住去看皇帝的眼睛。

  皇帝察觉到那道探究的目光,抬起眼睑与母亲对视。

  太后的心迅速的沉了下去,形容如坠冰窖也不为过。

  ——他的眼神中泛着微凉的神光,让本该平和的表情显得有种隐约的戾气。

  像是错觉,却让人畏惧。

  太后的喉咙不可遏制的动了一动:“你——想让皇后去死么?”

  皇帝移开视线:“朕并没有这样说。”

  可是他在发现皇后占了他心上人的位子时,确确实实的是动了杀心的!

  太后简直不寒而栗。

  她娘家人口简单,嫁得夫君又极有能耐,除了先帝刚刚起义时与丈夫分离吃了半年的苦,后面几乎被保护的密不透风,安稳的待在了后方,可以说是一直处于在乱世中人人想也想不到桃源之地了。

  先帝登基后她无可争议直接就是皇后,虽然宫中也有几个以前的侍妾,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旧人,几乎见不到先帝的面,唯二的两个皇子都是她亲生的,谁当皇帝她都是板上钉钉的太后。

  这样一个没怎么经过风霜的老妇人,说她善良也罢,说她愚蠢也好,面对着此刻杀心隐露的儿子,她实实在在起了畏惧之心。

  一瞬间的惧怕之后,她马上回过神来:“皇帝!那是你的发妻,是桢儿的生母!”

  “你、你如果真的动了那心思,就是把桢儿往死里逼啊,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就没法活了!”

  太后这次又惊又惧,当真哭得老泪纵横。

  皇帝的呼吸声很轻,声音也低沉:“朕没说过要把她怎么样。”

  “你不用否认,”太后哽咽着摇了摇头:“有也好,没有也罢,你只要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皇后身体如何没有人比桢儿更清楚的了,要是突然出了事,她会猜不出是怎么回事吗?父亲杀了母亲……这就是在要她的命啊!”

  她看着这个生下来就没让她安心过的儿子:

  “你就算不顾我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的情分,好歹也看在你父亲第一次去打仗时,我拼着被人打死、饿死,也把你护的安安全全的面子……

  还有那次维野之战,你父亲不在,所有人都不赞成你调兵冒险,只有我和你哥哥无论如何相信你的能耐,咬着牙支持你把仅有的兵力分走了一半,结果你是大胜而归,风光无限。可是你知道我们娘俩守着一座不剩多少人的城池有多么艰难么?阿瀛拖着病体去城楼上鼓舞士气,两天两夜没有合眼,最后……最后……你还记得么?”

  她想起那次的事就难受的说不出话来,皇帝沉声接道:“兄长被流矢射中……险些丧命。”

  “是啊,他被一箭贯穿左肩,就剩了一口气,昏迷了许久才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我不要怪你……可是我怪你了么?你也是让我骄傲的儿子,我从没对这件事抱怨过哪怕一次……”

  皇帝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母后和……兄长的恩情儿子永志不忘。”

  太后擦擦眼泪:“也不是让你怎么样,只是你要做什么,都先稍微为桢儿想想,为我想想……再不济,你去问问邵氏的意思,问问她愿不愿意背负着一条人命债走进宫里。”

  皇帝睁开眼:“母后不必提她,朕并没有要皇后命的意思。”

  太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她往后一靠:“过几天,我就召邵氏进宫来侍疾。”

  不远处门旁的时钟一刻不停的行走着,寝殿中气氛静谧到让人不适,太后用很轻的声音道:“礼尚往来,皇帝,你的心上人,我让她清清白白,不招任何事非的踏进宫廷……”

  皇帝静默了一会儿:“多谢母后。”

  他站起身来,高大到看不出小时候那瘦小孩童的影子:“儿子告退了。”

  皇帝要走到到门口时,太后叫住他,声音难免苍老:“你想做什么……都要一步步来,也好……让旁人心里有个准备。”

  皇帝就站在门边,他躬身行礼:“是。”

  这次英国公府去给皇后贺寿的人是邵震虞、郑氏和邵琼,几人回了府,邵震虞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又被衙门里的人叫走了。

  郑氏忙着替丈夫换好了衣服,送他出门,又自己换了家常的衣服,把邵琼也收拾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被人提醒说大姑娘发热了一天,现在像是好些了。

  她想起这件事,这就又带着女儿去往琅≈讲 �

  这时候邵循已经比之前看上去好了许多,郑氏进卧室,亲眼看见邵循,这才松了口气:“阿循,你觉得怎么样了?”

  邵循正披着衣裳,倚在床头看书,闻言抬起头笑道:“早就好了,母亲和妹妹这是从宫里回来了?”

  郑氏探了探邵循额头上的温度,道:“可不是么,这一天下来,累的气都喘不动……你父亲也想来看你,只是公家那边又有事……还是有点热,但是不严重了。”

  邵循闲适的将书本放在了随手枕边:“本来就不是多严重……阿琼,你怎么了?”

  邵琼一脸恹恹的表情:“这次宫里一点都不好玩,排场大是大,但还不如上次淑妃娘娘的寿宴有意思,一句话不许多说,一步也不让多走,菜又油又软,难吃死了,大家都不笑也不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葬礼呢……”

  “阿琼!”郑氏呵斥了一句,邵琼瘪了瘪嘴,不敢说话了。

  邵循把玩着手中玉佩的流苏,并没有说什么。

  郑氏打量了邵循几眼,有些好奇道:“阿循这是有什么好消息么?”

  邵循怔了一下:“没有……啊,怎么了?”

  “我瞧你似乎是很高兴呢。”郑氏道:“虽然带着病……”

  没错,虽然邵循现在双颊还带着发热引起的红晕,但是双眸明亮透光,看着旁人时带着灼灼的光芒,心情好到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邵循碰了碰自己的脸颊,眨了眨眼,笑眯眯的说:“有么?可能是身子快要痊愈的原因吧。”

  郑氏有些疑惑,却又得不到答案,只能惯常的嘱咐她保养身子,又说了几句话,显示了一下关心,这就带着邵琼离开了。

  琉翠进来给邵循端药:“就这么走了?还真是就过来看‘一眼’而已呢。”

  邵循将那杯药一饮而尽:“说这些做怎么,没见人家还算是好的了,旁人可是连面都没露。”

  也不怪郑氏觉得她今天心情好得出奇,以往邵循说这种话时心里总是不高兴的,但是她今天语调轻快,连这种抱怨听上去都带了一股子甜味。

  琉翠动了动嘴,刚要说什么,邵揆作为“曹操”,就说到就到了。

  邵揆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头上还冒了汗,进门就先问邵循的情况:“怎么样了?”

上一篇:春风满青壁

下一篇:凰妃凶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