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上加狂
慈宁王听得脑袋嗡嗡直响,直觉这一次,好像很难蒙混过关了!
果然那道观里的观主被拿住拎提毒打了一顿之后,就将生平罪孽全都招供了,什么私扣香火,在后山私养两个妇人,大罪小罪,无论巨细尽数倒出。
可提审的大太监想听的可不是这些个,听不到他想听的,便一直烙铁刺鞭的伺候。
那道士最后真没什么可说了。只能奄奄一息地交代,他当初能入着道观,全凭慈宁王爷的提携。
如此一来,少不得替王爷尽心些。
今年他按照王爷的吩咐,将签笼里的卦签子做了手脚,保证陛下能够抽中那三签,然后照着王爷给的卦辞解释了一番而已。
至于大人一直逼问的毒香一类,他真的不知道啊,就算有,也不是他安排的。
等到最后,这观主都晕厥了也问不出别的,提审的公公便如实禀报给了陛下。
顺和帝是那天深夜听到这个消息的,他缓缓从自己书架上抽出了那日抽取的三个签子。
这烫着金边的签子,如今看来,真是字字句句意有所指啊。他的这个八字庇佑他的大皇子,果真不是凡物!
想到自己这么久以来,竟然被儿子以所谓鬼神之说玩弄于股掌之间,顺和帝简直是气得浑身发抖。
现在他自然也想明白了大儿子特意安排下那三道卦辞的用意。两凶一吉,用心何其险诈?
好一个给他带来慈祥安宁的儿子,这是立意要用算卦引导着自己收回成命,将他重新召回京城。
至于那盒子火麟鹿胎膏,虽然在内侍府里没有收到什么罪证,可是那日有慈宁王府的人进出过内侍监的库房,若要调包做手脚也是轻而易举。
肯定有人栽赃静妃,原本是想要迎合那第二签的“坎为水卦”暗示后宫之灾,到时候静妃和田皇后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他若真的中毒,岂能容许田皇后所生的太子登基?到时候,救驾有功,揭露静妃阴谋的大皇子简直是众望所归!
他的这个大皇子,的确是聪明得很啊,今日还特意安排了个名医,来点破静妃。
只是原本十拿九稳的安排,偏偏输在了静妃对那膏子过敏,不曾涂抹上了。
顺和帝自认看清了一切。这层层的安排,步步的算计,叫人不能不佩服。这么聪明的皇子,原本该是国之栋梁的啊?只是他的心思,似乎全然用在了谋害自己的国君家父上了……
顺和帝想明白之后,气得将书房里的器物砸了个稀巴烂。
这一夜,注定不能让人入睡。
知晚舒服地坐在圈椅上,后背垫上软垫,然后让她的郎君给她泡脚按摩。
她笑看着坐在马扎上的英挺男子,盘着长腿,给她煞有其事地按摩足底,便忍不住想要收回玉足道:“你会不会按啊,难道不知我怀着身孕,不能按摩?”
成天复挑眉拍了一下怀里不老实的小脚:“当你的夫君不通医术吗?你书架上的那些医书,我可看了几大遍了,孕妇固然不能按摩,可是足下有几个穴,小力按按回缓解疲累,有助睡眠。你这几日光顾着安排着戏本子,连觉都睡不安稳,等生出的娃娃瘦得如猴一般……”
“胡说些个什么!我的孩儿将来白胖着呢!”知晚可听不得成天复这么大大咧咧地说她的孩儿,立刻瞪着溜圆的眼睛反驳。
成天复替她按好了脚,立刻将她抱到了床榻上:“瞪眼可不会让你肚子的皮球长肉,快点休息!”
可是知晚就算躺在绵软的床榻上也有些睡不着,现在尘埃未定,她心里有些没底。
不过成天复却在安慰她:“还在担心什么?事情不都按你预想的在进行了吗?”
知晚叹了口气:“我那日虽然说服了静妃,可心里还是担心她会反水,今日探望陛下时,你都不知我有多心慌……”
不过当知晚看见静妃脸颊一侧有些微红,虽然有胭脂掩盖,却依然有痕迹时,就放心了。
皇后娘娘果然到见真章的时候,便行了弃车保帅的招数,逼迫静妃一人认罪。殊不知,她这么做倒让静妃再无顾忌,完全依着知晚的计划行事了。
成天复听了她的话挑眉道:“这可不像你这个惹祸精说出来的话,从小到大,你先斩后奏的事情多得去了,可从没见你慌张过。”
“我那时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现在我可是“娶”了丈夫,又有孩儿的人了,自然怕连累了你们,替你们心慌啊!可就是为了你们,我也得想方设法将慈宁王这条毒蛇弄死……你说,这次陛下会不会继续高拿轻放,再次放过他?”
成天复听了她的话,真是又气又想笑,她那日从慧熙宫回来后,跟他说出了她的想法后,就算是他这中久历沙场的,也得坐上一会,回一回精神。
这中利用慈宁王的卦辞,反噬了他的主意,可能也只有知晚这样古灵精怪的脑袋才能想出来。
不过这计策想要成功,也须得许多的辅助。例如要尽快清除静妃身上的鹿胎膏余毒。这个自然是交给章家表哥去做了。
所以就算每次被静妃言语挤兑,章锡文也得将功补过,咬牙前往,趁机偷偷给静妃留下丹药。
知晚针对鹿血膏的药性,给静妃配置了丹丸,需要晚上临水前压在舌下服用,同时不可再配用鹿血膏泡制的药汤。
静妃处置了那两个宫人之后,便重新配置了宫人,暗地里让人在雷嬷嬷的屋前地上泼水,害她摔断了脚骨,正好借口调出。断了皇后的监视,也将宫里剩余的火麟鹿胎膏清除得一干二净。
而她在一次侍寝时,趁着陛下睡着,将藏在发髻里的药瓶子拿出,将里面与鹿胎膏相冲的药汁倒在陛下案头的香盒里就是了。
那汁水不多,经过一夜就干了。可是药液残留,就可以完美栽赃给慈宁王了。
至于那盒内侍监送来的有料的润肤膏子,也是知晚精心调配的,还用火烤做旧的法子,让这膏子显得时日很长。
慈宁王爷很看重自己的皇子地位,所以在京城里时,每次府上短了缺用,非内造不要,所以每个月他府上的人都要去内侍监领用东西。
她让成天复查找了内侍监的记录。特意找了个慈宁王府去人入库房领东西的日子,将这出库日期按照惯例刻在润膏的盒子下面。
到时候若是陛下追查,自然能查到慈宁王府的人出入过内侍监库房的记录。
虽然并非证据确凿,但是只要猜忌的中子从陛下的心里生根发芽,再辅助以其他的证据,就足以长成参天大树了。
果然现在顺着静妃的说辞,陛下一路追查,竟然发现那八字最衬自己的儿子,才是处心积虑要谋害自己之人。
而眼下,决定权已经不在知晚的手中,就要看顺和帝要如何处置了。
要知道这回并非他的儿子祸害黎明百姓,陷害忠良,而是他要篡权夺位,要了皇帝的性命。
若是这次,顺和帝还是慈父做派,对自己这个大儿子一味容忍,那么她也只能竖起大拇指,表示父爱无疆,她无可奈何了。
作者有话要说:慈宁王和田皇后表示懵逼不服,玩剧本杀,居然给我错的剧本~~~~
第130章 正文完
可是成天复却微微一笑表示:“你忘了他还为陛下设下了最后的卦辞‘雷水解挂’?没有电闪雷鸣,岂不是可惜?放心,我已经替你又补了一刀,就算弄不死那龟孙,也绝不会让他有翻身之日。”
知晚诧异地看着他问是什么补刀招数时,成天复附在耳边低低讲述了几句。
知晚听得眼睛越瞪越大——他还好意思说她是闯祸精?依着她看,他才是吧!
知晚百味杂陈地看着成天复,然后突然钻到被子里,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这事成与不成,权看天意了。她得赶紧补觉,让自己肚子里的娃娃长得白嫩一些。另外孩子他爹可真是个阴险之人,处处给人埋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雷炸。
将来她若有一日跟他闹起和离来,就算他是入赘的女婿,恐怕也不会如贡县的那个岳盐霸好打发……
成天复在后面搂住娇妻,问她在想什么,结果知晚一不小心说出了和离不好弄的话来。惹得成天复跟恶狼一般扑过来咬她的脸,惹得她连连笑着求饶。
“和离?你就等着下辈子吧!”说完他用被子将两个人蒙住,又搅在一起嬉闹去了。
这新婚不久就清汤素寡的日子,和尚都忍不了,他总得想法子给自己熬炖一锅肉汤喝吧!
此时屋外寒雪压着乌瓦,轩窗帷幔之内,却是春意绵绵……
就在第二日一大早,羡园的下人一路小跑来禀报,说是昨日禁军将慈宁王府团团包围。慈宁王满府的主子妾侍全都被人捉拿入狱提审。
据说昨晚的长街被灯火照得通明,弄得人心惶惶。
可惜知晚后来睡得太沉,加上羡园远离长街,压根听不到。不过京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各府之人都急着打听个究竟。
一转眼的功夫,羡园这边就有四五拨府宅派来打探的小厮下人了。
知晚一律装作不知,却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不少。
原来陛下以“巫蛊”之罪,问责了慈宁王。
这“巫蛊”的罪名在历朝历代都是要见血的重罪,陛下给自己的大儿子定下了“巫蛊”之罪,显然是不肯再纵容姑息自己的这个儿子了。
据说这次,上下牵连极广。整个九龙观里的道士几乎全都被抓空了,内侍监也层层盘查。
至于宫里的娘娘们,一律都不准使用熏香和润肤膏。
一时间,大西皇宫里还真成了“六宫粉黛无颜色”,一个个都是枯黄着脸儿,连个水粉都不敢擦,一时间相熟的两位妃嫔见面时,都会愣神一会,对了眼神才能相认。
慈宁王虽然没有被用刑,却在狱中大喊着冤枉,据说嗓子都喊哑了,也无人理会。
陛下经此一吓,本就摔伤的腰骨愈加疼痛,卧在龙床上足足躺了十日。
朝中的事务,皆由太子代管,隐隐有储君提前上位的意思。
只是关于大皇子的处置,朝中之人吵得不可开交,莫衷一是。
慈宁王如今虽然树倒猢狲散,可毕竟在朝中经营多年,人脉甚广,况且他还是皇子,许多朝臣揣摩着圣意,觉得父子一场,总不能真出了父亲下令杀儿子这样的人伦惨剧来吧?更何况慈宁王身为皇子,却被关押在监狱里终究有失体面。
因为慈宁王拒不认罪,顺和帝原本是没有消气的,可是臣子们接二连三劝谏,他又觉得此事闹得甚大,的确应该低调些处理。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居然出现了西殿被走火的火器炮轰的事情。
原来是宫中过年节庆的礼花,礼炮里,居然混入了当初盐水关叛军所使用的火器。
它短小精悍,经过巧妙包装,就那么自然地混在一堆礼炮里,若不是那日走火,有人一不小心将那火器点燃,便一直无人发现。
可是这一走火,才发现,那火器所对的位置正好是在西殿。到了过年的时候,陛下是要通宵达旦在西殿看戏的。而火器炸毁之处,正好是看台的位置,分毫不差。
顺和帝被人抬着亲自去看了西殿的惨状,回来又是惊怒了一场,病得愈加严重。
当初陈家军和成天复收缴的那批火器和弹药,全都如数上交到朝廷的军库,里面的数目并没有短少分毫。
就在这时,成天复向陛下陈情,说他老早之前就给陛下呈递过秘折,说明了三清门除了与董长弓勾结之外,似乎也跟慈宁王牵涉颇深,而且根据之前三清门走私的账目,他们明明运了两次火器。
但是在盐水关收缴上来的只是一半而已,很显然有人藏匿了另一批火器。
当初成天复上缴的牵涉皇子的奏折里也恳请陛下下旨,彻查慈宁王在江南的私库。那时陛下看完了奏折之后,自然就扣下销毁,低调处置了。
陛下当初也派人私下查过火器数目不对,都说那三清门先前运火器的时候炸了船,那一船火器都毁了,所以才又补运了一批。但是火器是怎么销毁的,只是影传,谁也不知道慈宁王有没有私留后手。
可是现在这藩国火器赫然出现在了深宫之中,差一点就将堂堂天子炸得粉身碎骨。
而三清门余孽当初又被慈宁王灭口,杀得一个不剩。现在那第一批货的下落,恐怕也就只有勾搭三清门的慈宁王才知道了。
震怒之下,慈宁王命人将慈宁王在江南经营许多的私库查验了一遍,其中一处私库记录里,赫然写着四门火器的数目,可是火器却没了踪影,正好跟皇宫里出现的四尊火器对应上了。
慈宁王以前的那些勾当,顺和帝不是不知道,可是父亲每次都替儿子遮盖着被窝里的屎粪,时间久了,竟然都习以为常了。
毕竟他身为天子,自己的儿子不争气祸害些东西,闯些祸来,他也赔得起,压得住。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他万般宠爱的儿子竟然反噬成一条悍然凶兽,铁了心要弑父啊!
那日皇帝回到御书房,正好再次看见摆在桌案上的那三道卦辞“雷水解卦”当时那骗人的道士还说什么水火交加?那西殿轰隆地炮声,还真像是打雷啊!
若是这雷霆击中了他。对于那个逆子来说,还真上上之签啊!
老皇帝这几日的头发变得更白了,颓然坐在了殿内,突然低低开始大笑,笑得在书房外侍立的太监们也一个个心神不定,却不敢进去惊扰陛下。
只能由着那紧闭的大门里的声音变成了哽咽的哭泣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