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香 第53章

作者:狂上加狂 标签: 豪门世家 欢喜冤家 古代言情

  成天复垂眸瞪着她道:“你还知祖母会担心?为何不肯听我的话乖乖呆在府里?若不是我临时有事回府去,听到你出门的事情,又碰巧赶过来,方才的事情你要如何收场?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不过侥幸命中,砍了贼人的一只手罢了,有什么可得意的?你可有想过,若是落在他们的手里,你是怎样的下场?”

  成将军初时还算镇定,可是越说越来气,那声音到了最后如闷雷惊吼,在知晚的头顶连绵炸开。

  知晚自知理亏,只掏出手帕不停地擦拭着手里的短刃缓解尴尬,全然是稚龄顽童不服管,又不敢顶嘴的样子。

  看得成天复心里是愈加来气。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人扬声喊道:“成老四!你莫怪她!都是我的错,是我托人约她出来的!”

  似乎老天爷嫌弃官道太冷清,居然不嫌乱似的,再添了一队人马。

  原来金世子从河埠头回来时,一直跟盛府的车队后面走,毕竟天色已晚,他也要回城。

  只是世子爷刚刚被盛家小姐劈头盖脸地骂过,也要坚持些男儿自尊,不好挨得太近。

  可没想到前面的盛家车队不但突然停下,而且折返走起了回头路。

  当金廉元远远看到了那盛家车队遇劫时,正好看到盛香桥立在马车上,以及成天复领兵赶到。

  等他来时,此处乾坤已定,成天复正劈头盖脸地骂着盛香桥。

  金廉元觉得成家老四真是半点未变,毫无怜香惜玉之心。香桥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刚刚经历了如此变乱,他不安抚一下,只会板着脸骂人。

  金世子听不下去了,主动承揽责任,免得美人被那一板一眼的表哥骂哭。

  可是成天复见世子爷居然来了,微微眯眼,回头看了看只低头擦刀的小姑娘,然后转过头来,声音又冷了几分钟地对金世子道:“不知世子爷为何将我表妹约出城外?”

  金世子当初非得将香桥骗出城来倒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觉得盛家的家长肯定不会让香桥跟自己往来。

  正好香桥也总来往船埠头,他在此跟她说说悄悄话,也免了盛家大人的打扰。

  谁曾想到,香桥在折返回来的路上竟然遇到这样的情形。

  不过,让世子爷此时挂心的却并不是成天复的责难,而是那……不停擦刀的盛小姐。

  他刚才靠近的时候,正好看到兵卒拖人,其中有一个断了手掌的贼人鲜血淋漓,看着甚是吓人。

  而盛香桥低着头在擦一把血淋淋的刀……

  看着那马车之下的断掌,金世子觉得……那砍人的肯定不会是盛香桥,大约是她体贴帮着表哥擦刀吧……

  成天复也是的,怎么可以让娇滴滴的女孩子做这等粗野残忍的事情!

  容不得他细想,成天复鼻尖沁着寒芒说道:“世子爷当知女儿家名节可贵,若明珠镜台一般,容不得半点着尘。既然解除婚约的事情是两家商定,那就万难更改。我妹妹这几年一直在乡下静养,心思也比不得京城里总是出府交际的小姐活络。还请世子爷莫拿与花魁歌姬结交的做派与她亲近,你若不顾及她的名节随意相约的话,莫怪我成天复替过世的姑父代劳,抽刀与你生死一决!”

  他这话说的没有半点故人兄弟的情分了,而且说到“生死一决”的时候,眼底真是透着杀机。

  就算金廉元是皇孙又如何,大西皇族祖上是北迁而来,民间至今还保留着边民的些许风气。家里的女孩子若是被人欺辱,甭管对方是皇亲国戚,做父亲兄长的只要下了战书,死在决斗场上,就是皇帝都不能指责。

  更何况,盛香桥是盛家的嫡女,并非市井平民的女孩,怎么能任凭他这个浪荡子随意相约?

  金廉元自然知道自己理亏,加上他也知道成天复的臭脾气,这小子从来不空吠,张嘴就是要咬人的。

  眼看着香桥,身上还沾着点点血迹,若方才援兵来迟些,娇花一般的美人很有可能命丧刀下,金世子也感到阵阵后怕。

  被成天复一顿痛骂之后,平日里也是张扬惯了的世子爷居然忍着气没有吭声,只是转头对香桥道:“此地不宜久留,成将军还要处置这些歹人,要不……在下护送小姐你回府去吧。”

  知晚擦拭好了自己手里的那把短刃,也不看金世子,只对哥哥说道:“表哥,你让手下问问那些贼人为何在路旁折柳圈儿。”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此事并非凑巧。若是那些歹人只是在路途上看着她临时生意想要拐人,压根不必早早清场,在路边做标记劝退同行。

  他们做这标记,分明布局甚久,容不得半点闪失!

  成天复看她一点也不受教,居然还想操心着审问犯人的事情,便又瞪了她一眼,翻身上马,也不理世子爷,只丢下王府的车队,亲自护送了表妹回去。

  今天的事情,着实吓人,知晚一路上又是苦苦求着表哥不要告知祖母。

  可惜到了府中还没等表哥发话,单妈妈已经大步流星入了院子,只隐去了香桥将人手砍断那一节,讲事情告知到了祖母那里去。

  紧接下来就是盛家的三堂会审。

  祖母、姑妈,甚至连得晴香兰都纷纷上阵,耳提面命着香桥不许外出。

  她不好顶嘴,只乖巧地一一应下。

  不过今日这番惊险,她初露锋芒,入夜也有些兴奋地睡不着觉,干脆起身,准备去后花园的练武场上舒展一下筋骨,重温一下她御剑女侠白日的风采。

  可知晚提剑到了练舞场时,却发现表哥也在,正在月下舞枪。

  身形高大的青年猿臂狼腰,身形灵动,那一把镀金的长枪在月下快速闪动,仿若繁星坠落,在高挂长灯的反射下划出让人眼花缭乱的闪光。

  有那么一刻,知晚总算明白说书人所说善舞矛者“泼水而不能入”的境界为何了……几年不见,表哥的武艺更上几层楼,已经在弑杀的战场之上磨砺得更加扎实儿致命。

  知晚突然想回去睡觉了,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实在不好在表哥面前显摆。

  就在她想转身时,成天复却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她将一把秀秀气气的宝剑往身后藏,便开口问道:“这么晚了还不睡?”

  知晚不好转身就走,便笑了笑:“表哥怎么过来这边舞枪了?”

  “那院的武场需要重新铺砖,所以借用一下盛宅的场地……你既然要练,我陪着你过几招吧。”

  能得骠骑将军的亲自指点,乃是习武之人幸甚,知晚的眼睛一亮,立刻点头说好。

  上次虽然被表哥轻易夺剑,可是知晚觉得是因为自己慌乱之中准备不周的缘故。

  她这三年来在剑法上下的功夫最多,尤其是表哥当年所舞的那一套剑法已经练得是炉火纯青——说句不客气的,今日就算表哥不来,她也能应付了那几个山贼!

  可这样,柳女侠站定之后,有模有样地抖了个剑花之后,朝着背手直立的表哥迎面而去。

  白天顷刻间断人手腕的犀利剑法,在成天复徒手夺刃的功力下,过不了三招便被人夺了兵刃。如此往复几次之后,知晚顿时泄了女侠一腔豪气。

  偏偏表哥的嘴巴比剑还尖利:“今日你若被两人包抄,这种三脚猫的功夫便要被人拽着脚脖子倒挂起来!以后看你还好不好卖弄身手,贸贸然以身犯险……”

  就在此时,那招架得甚是狼狈的小姑娘突然脚下的步子微乱,似乎绊倒了,一下子便跌入了成天复的怀中。

  成天复只觉得如软云带着香气的一团扑入自己的怀中,自然而然伸手去接,可待接住,突然想起怀里的小姑娘已经长大,如此这般似有不妥……正闪神的功夫,他的身子微微一僵——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悄无声息地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他怀里软云一般的小姑娘快速收回了匕首,笑得像只小狐狸,学了他的口吻说道:“堂堂将军被这种三脚猫的功夫给打败了,看来表哥以后还要学学什么叫兵不厌诈……哎呀……”

  她被成天复猛地推开,然后眼看着高大的青年一副输不起的样子,头也不回地大步而去。

  知晚摸了摸鼻子有些后悔了,自己有点太好胜了,一不小心伤害了骠骑大将军的自尊心呢!

  被祖母下令禁足之后,知晚倒是难得有了几天清闲的日子,可是这样的清闲日子于她当真的有些不适应。

  只因为表哥回来之后,便将他自己的那摊子生意都接管过去了,知晚一时间没有什么要忙的了。

  也许那日真的伤了表哥的自尊,随后的一天里,表哥都没过来练习拳脚功夫。

  在床榻上懒睡了一日后,这天知晚倒是起了个大早,亲自下了厨房,给了厨娘方子,熬煮了一砂锅当归黄芪乌鸡汤,然后又盛入炖盅里,放置在了托盘上。

  她自己新开的船行小生意还百废待兴,她这个东家实在不好闲在家里。

  知晚觉得一直被禁足不是办法,便想借着送炖盅补汤的机会,亲自端送到隔壁院儿去,跟表哥说说小话,先修补一下出现龟裂的兄妹情谊,再看看能不能让他跟祖母求情,不要将她圈在府宅子里了。

  成天复处理完公务之后一抬头便看见盛家表妹一身淡紫色的长裙,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他瞟了一眼后,复又低头处理公务,过了一会,终于看得有些疲累了,便慢慢放下笔来。

  一直乖巧立在一旁的知晚立刻揭开炖盅的盅盖,殷勤地说道:“表哥,喝汤滋润一下,我听姑母说你现在公务甚是乏累,可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知晚一边说,一边揭开炖盅,将汤匙递给了成天复。直到表哥终于慢慢伸手接过了汤匙,知晚才暗松一口气,一脸期待地看着表哥喝汤。

  成天复其实不怎么爱喝这类带着草药味道的补汤,可是前天夜里两个人刚不欢而散,自己此时推拒,倒像他小肚鸡肠一般。

  所以他嗅闻了一下那汤,连汤匙都没用,便眉头不皱地将炖盅里的汤水如饮药一般一饮而尽。

  知晚见他喝得干脆,便笑着讨好道:“若是表哥爱喝,我以后还给你做可好?”

  成天复慢吞吞地“嗯”了一声后,问知晚:“这般殷勤,有事求我?”

  这丫头倒是从小到大一点都没变,有事相求时都是这般谄媚着给他吃的。

  知晚呵呵笑了几声,趁机说了想要出门的意思。

  可是成天复却想都未想,沉下脸道:“不行,你要听祖母的话,老实在家呆着。”

  知晚据理力争道:“可是城外的大军这几日不是已经开始撤离了吗?这里毕竟是京城,就算那日道上发生了意外,也是凤毛麟角的稀罕事,总不能因噎废食,就此让我一直呆在在府里吧。”

  成天复看着她一脸正色道:“可那日的事情若不是意外呢?”

  其实知晚一早也猜到了一二,听成天复如此说,便问:“难道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成天复点了点头,那日提审了那几个歹人之后,还没等用大刑呢,一帮散匪便纷纷吐露了实情,说是有人特意花钱雇请他们来劫持盛府的小姐,毁了她的清白之后,便可以随意地扔在京城的街上,或者是划花了脸也成……

  这种歹毒的法子,一看便是结下仇怨。可是盛香桥三年来一直都是在乡下,鲜有交际,而最近回京以后,也只参加了永定国公府的宴会而已。

  所以就算那些歹人并不知真正雇佣他们的主谋是谁,知晚稍微一想就想到了刚刚与她发生口角的沈家夫人。

  那位沈夫人原本行事便不甚磊落,仗着自己的夫君一路直上青云,愈加的胆大妄为。如果真是她,竟然想出这等败坏人名声的事情……也真是太嚣张了!

  成天复看她沉默不语,便又说道:“你这两日一直没有出门,外面倒是递了两次请柬,拐弯抹角地邀约你出门去……看来有人是迫不及待想知道你的近况。”

第57章

  知晚笑了笑,道:“既然这样,我若不出门,岂不是会让人很失望?”

  那日知晚体贴地给表哥磨墨,倒茶水,终于得了他老人家的恩准,由着他派出的兵卒护送,才可出门。

  成天复猜测的不错,那日彪爷几个催马前去掳人的时候,那做中间人的拐子远远地才从山坡处往远处望,可只看到双方缠斗打到了一处,而后又来了两队车马。

  因为他藏匿的地方太远,实在看不清楚,又生怕盛家的援兵追撵过来抓他,就赶紧离开了。

  而沈夫人这边的管事让自己的侄儿寻到那拐子时,也只听了个囫囵大概。

  沈夫人觉得这事儿办得不利索,气得一拍桌子道:“那盛香桥的人究竟是怎样?我不是说了吗?若是抓不到的话直接用刀划了她的脸也成。只要她破了相,我也照付银子,可是现在这样,连个结果都搞不清楚,我岂不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管事的赶紧说道:“小的在官府都是有人的,可也没听说有人来报案。说不定那帮人失手之后便已经跑了,不然盛家的人怎么没声没息的,也不见报官呢?”

  沈夫人觉得有道理,又急着想知道盛香桥的近况,便让女儿撺掇相熟的小姐举办茶宴,给盛家的大小姐递去拜帖,看看她能不能出门,便能看之一二了。

  不过那拜帖刚送去的时候,被盛家人以香桥偶感风寒,身有不适,借口推脱掉了。

  沈芳歇不死心,又撺掇送去两回之后,总算是得了回信儿。派去的人回禀说,盛香桥接了永定国公府七小姐的帖子,准备赴约了。

  她如此爽利地答应,不就是说,在劫匪劫人的时候毫发无损吗?

  沈氏忍不住狐疑地跟女儿私下嘀咕道:“你说盛香桥真的一点事儿都没有?这怎么可能呢?管事的说他找的那帮人,可是身上背了几条人命的亡命徒呀!就算是一时大意没有得手,也不可能让盛香桥全须全尾毫发无损啊?”

  沈芳熙咬牙,恨恨的道:“母亲,您一定是舍不得花银子,这都雇请的什么人?这么好的计策,一旦用废了之后便不可再用。若是你让人当时准备了热油桶子,也不必掳人,直接朝着那人的脸上泼就好了,一桶热油保准烫得她皮开肉绽。看她以后还如何跟我耀武扬威,到处卖弄风情!”

  沈芳熙被他母亲教的也是睚眦必报,心思歹毒极了。

  沈氏听了,居然懊悔地一拍大腿:“你不早说!现在也是晚了,且去永定国公府看看,说不定那丫头受了些轻伤呢!那样的场面,她能不受一点惊吓?若是……有人不小心将她遇劫的事情传扬出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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