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吱吱
他道:“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来。施家进京之后,肯定有很多人闻讯而动,至于是好还是坏,是想搭施家一把还是想踩施家一脚,现在谁也不知道。你最好是呆在家里,哪里也别去。若是太夫人有什么不合理的要求,你大可暂时搬到济民堂去住几天,或者是求助大掌柜。”
他不是不想帮她,而是他正在风暴中心,王晞找他帮忙,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最最重要的是他怕他母亲胡来,闲着没事找到王晞面前,流露出什么纳妾的意思。
王家虽然出身不高,却也不会拿着儿女的婚事做筹码。
他也不允许王家拿了王晞做筹码。
只是这话他不好对王晞明说,他隐隐地不想让王晞和长公主之间有矛盾。
王晞却没有多想,道:“这还要你说。我现在都不怎么去太夫人那里了,借口要帮四姐姐准备出阁的绣品,天天呆在家里看书呢!”
陈珞听着,记在了心里,回去之后给王晞买了一堆画本送了过来。
王晞挑了几本有意思的,天天窝家里看画本。
很快,施家就进京了。
太夫人激动得语无伦次,喊了王晞过去,想借她身边的人用一用:“就是给施家送点东西去。他们如今被关在了大理寺,日子肯定不好过。这天气越来越冷了,我听说大理寺的牢房里连床厚点的被子都没有,一天只吃两顿,全是能照出影儿的稀粥,总不能让他们忍饿受寒的。我这心里怎么过得去!”
王晞面无表情,想着您心里过不去,就来折腾我吗?
侯夫人为何不去?肯定是因为永城侯提早就打了招呼,不让侯夫人和施家多接触。二太太为何不去?肯定是怕惹祸上身。三太太为何不去?要不是太夫人偏心,以三太太的性子,又怎么会和太夫人离心离德呢?
“您这是听谁说的?”她直皱眉,道,“如今四海太平,不要说大理寺这样专门承接大案要案的地方了,就是普通的县里的牢房,也不可能少了那些犯人的吃穿。这是有人要借着永城侯府的名义给施家撑腰吧?”
她的话当然不是真的,她只是在诈太夫人。
以太夫人这样的出身和经历,太夫人是不可能知道牢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太夫人闻言果然愣了愣。
王晞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声音也越发的温和,道:“太夫人,不是我不想帮您,而是您说的这种事压根不可能。您让我的人带东西去探望施家,肯定是没问题的。问题是我们要带什么过去?难道真的带了被子、吃食过去?我们过去的时候要不要拿了侯爷的名帖呢?如果不拿,您这是准备以自家的名义去探望他们吗?”
太夫人支支吾吾地答不出来,朝着屏风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王晞连顺着望过去的兴趣都没有。
她道:“不过,您要是觉得还是去看一眼放心,那我就让身边的人去帮您看一眼。您看您要带些什么东西过去?或是开了个单子我帮您买了,或者是到时候我派人过来取。”
不管太夫人怎么打算,她都准备把这件事捅到永城侯那里去的。
这个时候,大家连皇上的意图都没有摸清楚,探监无异于站队,她相信以永城侯的怯懦,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允许太夫人去探监的。
太夫人却不知道,听着又高兴起来,觉得王晞怎么看怎么听话体贴乖顺,忙让施嬷嬷去写张单子,还道:“我就知道你办事妥帖,这件事交给你,我最放心不过了。”
王晞笑盈盈地应了,拿着单子出了玉春堂,大张旗鼓地照着单子置办起探监的东西来。
侯夫人是当家主母。要是其他的事,她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可去探施家的监……王晞好歹是寄居在永城侯府的表小姐。
她满头是汗地去见了永城侯。
永城侯气得差点吐血,安排侯夫人去阻止王晞后就直奔太夫人那里。
母子俩说了什么府里的人都不知道,但母子不欢而散大家都是知道的,王晞还因此被永城侯叫去委婉地训斥了一顿,让她以后要守规矩,后院的事必须侯夫人同意了才能做。
王晞表面上听着,出了永城侯书房就撇了撇嘴。
现在知道管束家里的人了,早干什么去了。
施珠气得咬牙切齿,觉得王晞就是故意的,看不得他们施家好。
要是施家能从这次劫难中逃脱,看她怎么收拾王晞。
施珠恨恨地想。
她倒不是同情施家那些人的遭遇,她不过是想让别人知道,永城侯府还顾着这门亲戚,她出阁的时候也体面一些。而王晞手上多的是银子,要真的想帮施家,完全可以不动声色地把这件事办成了,王晞却偏偏到处嚷嚷,分明是不愿意雪中送炭,帮施家一把。
施珠坐在镜台前,望着镜中那个面色狰狞的美人,心中一紧。
她如今什么也没有了,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这张脸了。陈璎打什么主意她心里清楚,可男人也爱美色,就像她爹一样,她就不相信了,凭自己的容貌,陈璎能逃出她的手掌心。
当然,美人迟暮。但她也没想着陈璎会听她一辈子,只要三、五年,她能生几个儿子就行了。
施珠在心里盘算着,谁知道没两天,皇上就越过刑部和大理寺直接下旨,说施家胡言乱语,诬告皇子,罪不可赦,施大人斩立决,施家的女眷全部发卖教坊司,男丁全部流放西宁卫,施家财产被抄没充公。只有施珠,因为御赐婚姻保全了下来。
如晴天霹雳,之前没有一点预兆,皇上就来了这么一招,让那些还在犹豫着怎么对待施家才合皇帝心意的人遭受重重一击。
“这是又出了什么事吗?”
大家纷纷打听。
太夫人却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永城侯松了口气,好歹不会把永城侯府给牵进去了。
孝子贤孙就人人都会装了。
永城侯给太夫人请来了太医院的御医,衣不解带地在太夫人床前侍疾,几个儿媳妇更不用说了,整天都守在太夫人屋里,就是常三爷的婚事,也暂时先放了下来。
二太太心中不悦。
侯夫人却很愉悦,还私底下悄悄地和潘嬷嬷道:“活该!她不是说韩小姐和她儿子八字相符,是天作之合吗?怎么眼看着就要嫁进来了,却出了这样的事?”还意有所指地劝永城侯不用担心,因为“韩小姐和二房长子是宜家旺嗣的好姻缘,太夫人肯定会否极泰来的”。
永城侯懒得理会后院的这些弯弯绕绕,没有接侯夫人的话,而是要侯夫人看好了施珠,免得出了什么意外不好交待。
侯夫人早有安排。她怕施珠那边有什么意外,干脆把施珠放在了眼皮子底下,日夜在太夫人身边服侍不说,还让施珠给太夫人抄写经文祈褔,说“太夫人这样,都是为了你们施家”,颇有些你不侍疾,就对不起太夫人的意思。
施珠心中充满了恨意,觉得施家倒了台,大家都欺负她,太夫人又不是什么大碍,永城侯府却弄得人尽皆知,一副让人觉得受了施家连累的样子。
二太太也满腹怨气。
施家再好,难道比自己生的儿子、女儿还重要?
早不病,晚不病,这个时候病,别人会怎么议论她儿子的婚事?
好在是太夫人没两天就清醒过来,只是身上不得劲,不想起床,继续躺在床上由儿子、媳妇服侍着。
这样又过了两天,她猛地抓住施珠问:“你爹什么时候行刑?你可曾去看过他?还有你祖母和你母亲,他们都怎么样了?”
施珠根本没能走出过太夫人的内室,哪里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太夫人看施珠的目光难掩失望,再看自己的儿子和媳妇,都像没有听到似的,瞬间像被打了霜似的没有了精神,好一会才道:“怎么没看见阿晞?”
常珂几个孙女是守在内室外的,她一听,顾不得长幼尊卑,忙高声道:“刚刚还在这里的,实在是熬不住了,王嬷嬷就带她回去梳洗去了。”
施珠听着眼睛都要瞪出来。
王晞从头到尾就随着三太太几个露了几面,三太太每次都怕她累着了似的,没在太夫人屋里呆一刻钟就说她累了,让她去喝个茶,吃个点心什么的,一天就溜过去了。
其他人则像没有听见似的。
她根本就没有侍疾好不好?
施珠正要反驳常珂,太夫人已道:“你们去把她叫来,我有话要和她说。”
满屋服侍的面面相觑,不知道太夫人这是唱得哪一出,却又不好不遵从,劝了几句太夫人也不听,只好让小丫鬟去叫了王晞。
第一百九十章 搅局
王晞刚刚重新换了件衣裳半倚在罗汉床上吃着点心,就又被叫回了玉春堂。
太夫人看见她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拽住她,泪眼婆娑地道着:“好孩子,我知道,你是最孝顺的了,你跟我说说,现在外面都是个什么情景?施家如今怎样了?有人帮着搭把手吗?”说完,还怕王晞不尽心尽力,道,“你也别笑话我一把年纪了,还惦记着娘家人。实在是施家于我,于你,都是有大恩的——当年要不是施家舅老太爷,你母亲早就没命了,哪里还有你和你二哥。就凭着这个,你也不能袖手旁观,看着施家沦落才是。”
王晞很想捂住太夫人的嘴。
她老人可真是的,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能把全家人都得罪完了。
什么叫做“你是最孝顺的”?让这些天来一直在玉春堂侍疾的永城侯府诸人怎么想?
说到帮她老人家打听消息,现在是什么时候,连永城侯都要避其锋芒,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能干什么?
说来说去,不过是怕用永城侯府的名义出头,被永城侯喝斥,干脆拿了王家去做人情。
可他们王家的人情也不是这么廉价的。
王晞看了侯夫人一眼,这才对太夫人道:“只要我能做到的,我肯定责无旁贷。可施家的事,我没有办法。我们王家既不是做官的,又是外来户,您让我帮您打听施家的事,您也太瞧得上我们王家了。”
太夫人听着,眼睛里的光彩就一下子黯淡了,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起来:“我知道你为难。若是听到了什么,记得跟我说一声。”
王晞点头,想着还好太夫人没有逼着她一定要去打听,不然她宁愿和永城侯府翻脸。
这么大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内宅的女眷了?
在旁边低头听着的施珠却恨得咬牙切齿。王家一个不事生产,靠着走南趟北骗点钱的商贾之家,看见了他们家落魄了,就开始摆谱了。什么玩意儿?也不拿面镜子照照自己……
她心中充满了愤恨,却不知道如何发泄出来的好。
王晞把施珠的神色看在眼里,顿时有些走神。
施家这事出的太突然了。就在昨天,王嬷嬷等人上街的时候还听到人们在议论施家案子,觉得他们家拖出了二皇子、庆云侯府,这案子最少也得审个三、五个月,不曾想转眼间就被判了刑。
这么快,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
得找个机会问问陈珞才是。
而此时被王晞惦记的陈珞正站在慈宁宫里,低着头,坐在一张绣墩上,隔着一道鹦鹉绿的帷帐,听着皇上温声细语地对皇后娘娘说话:“从前的事,再追究下去,只会伤了大家彼此之间的感情。施家人伏诛,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以后大家都不要再提,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老二的脾气呢,也太急躁了些,需要好好磨练磨练。
“庆云侯那里呢,犯了大忌,也太过分了些。
“都给我好生生地反省反省,先把这件事过去了再说。”
皇后娘娘恭敬地应“是”,心里冷笑不止。
降了她娘家兄弟的爵位,禁了她儿子的足,杀了个边关的总兵,这件事就算完了?哪有这么好的事!
庆云侯这爵位可不是因为她是皇后才恩典的薄家,那是他们薄家好几代人功在社稷换来的。皇上不是想忘记就能忘了的。
她儿子是皇子嫡孙,可不是哪里随便冒出来的什么人,到了成亲的年纪婚事没个着落,还被变相的圈禁了,哪位皇子被封太子之前受过这样的委屈。皇上这是把所有的人都当傻瓜了吧?
皇后娘娘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这才能保持着微笑,问起了陈璎的婚事:“转眼间镇国公就要当公公了,您那边可准备御赐点什么?再就是琳琅封世子的事,是在陈璎成亲之前好还是在他之后好?
“要是在陈璎成亲之前,我看就由我代表皇上给女方家添个箱好了。施家出了事,肯定有人捧高踩低,我们给施小姐做个脸,她也好进陈家的大门。
“要是在陈璎成亲之后,为了安抚镇国公,不如给陈璎封个什么世袭的官职,陈璎的面子上也好过一些。”
皇上的脸色就有些难看,觉得皇后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在暗示他这件事没这么容易就完。
两人自然又不欢而散。
长公主带着陈珞从帷帐后面走了出来,低声劝着气得脸色发白的皇后娘娘:“您这是何苦要惹了他生气,于二皇子没有一点儿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