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吱吱
太夫人这么说也太夸张了。
不过,还是王晞机灵,道:“是不是太夫人又想给施小姐要什么东西了?”
常珂和温家的婚事定了下来,三太太高兴之余不免有些得意,和二太太说起话来就没有从前那样小心翼翼了,把中秋节时温家送了两匹大红色花鸟纹缂丝料子的事说了出去,还道:“女婿孝敬我是他的好意,可我也不是那眼皮子浅的,这两匹大红缂丝和大嫂说好了,换她手里的两匹宝蓝色的,到时候给我们家阿珂做件褙子,做件马面裙,也好出门的时候穿。”
二太太就把这话给捅到了太夫人那里,太夫人开始还没觉得怎样,倒是施珠身边的单嬷嬷一听就哭了起来,说什么要是从前,缂丝算什么,可如今,施珠出阁的衣服最好的料子也不过是江南织造的大红罗和遍地金。
太夫人就寻思着让侯夫人让一匹缂丝出来。
侯夫人哪里愿意。
她的亲生儿子常四爷十二月份也要娶妻了,新媳妇也是家境十分殷实的人家,陪嫁里仅铺子就有七、八间,她准备拿来打赏新媳妇的。
太夫人就闹腾起来,说侯夫人到底出身寒微,如今施家落魄了,就嫌贫爱富露了原形了。把侯夫人气得在屋里躺了两天,最后在永城侯的喝斥下还是不情不愿地把两匹缂丝拿到了晴雪园才作罢。
那嬷嬷听王晞这么一说,忍不住就给王晞竖了个大拇指,道:“还是王家表小姐聪明,难怪我们家三太太常说让我们家四小姐跟着您多学学的。”
她说到这里,停下脚步,四处张望了几下,见没有旁杂的人,这才低声地道:“太夫人想把自己的那套红宝石的头面送给施家表小姐做压箱。”
太夫人出阁的时候,施家也给她陪了丰富的陪嫁。可这么多年来,她断断续续贴补进去了不少。只有一套红宝石,一套蓝宝石,一套羊脂玉的头面还一直保留着没动,算她手里比较贵重的东西了。但太夫人曾经说过,她的这三套首饰,红宝石以后要留给侯夫人的,蓝宝石留给二太太,羊脂玉则是留给长孙媳妇的,三房则给了一对镶青金石的手镯,一对赤金的步摇。
她不知道是不是怕别人不听她的话,还专门请了襄阳侯太夫人作证,让人写了个条子放在江川伯太夫人那里了。
如今她要把那红宝石头面给施珠,岂不是要反悔?
王晞挑了挑眉,道:“所以太夫人这是要拿我们做筏子了?难怪三太太要派你守在这里的。”
常珂一直听着心里就压着火,到了此时更是如火山爆发,厉声道:“原本这些都是她老人家的东西,她老人家愿意给谁就给谁,拿我们做筏子,算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施珠是她的晚辈,我们就不是她的晚辈了?难道施珠以后烧纸祭拜还会给她老人家烧一刀不成?”
王晞也觉得太夫人实在是糊涂,她完全是可以不搭理的,但捎上她就不对了。
她想了想,对常珂笑道:“走,我们去给太夫人问安去。她老人家是家里辈份最高的,我们回来了,也理应去给她老人家问安才是。也别让侯夫人为难了。”
说完,她还笑盈盈地问那嬷嬷:“侯夫人想必是同意了这样的说词的吧?”
那嬷嬷连连点头,看王晞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敬重了。
王晞微微一笑,拉着不情不愿的常珂去了太夫人那里:“到了那里,我自有说词。”
常珂只好压着心中的怒火和王晞去了玉春堂。
如王晞所料那样,永城侯府的女眷都在太夫人屋里候着,远远的,就听见了太夫人的哭声。
看见她们过来,侯夫人微微一愣,三太太却是焦急的直皱眉,恨不得一把将两人推出去才是。
王晞朝着侯夫人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笑吟吟挽着常珂上前给太夫人行了礼,还故作惊讶地道:“您这是怎么了?不是说您身体大安了吗?”随后又一副很是愧疚的样子,“早知道您身体还没有好,我就不和四姐姐出去做衣裳了。”
太夫人正愁没有梯子从王晞做衣服的事上扯到施珠的陪嫁上去,哪里听得这话,立刻像拽了根救命的绳子似的,道:“还是阿晞心疼外祖母。我这身体哪里有好啊!施家都这样了,阿珠的陪嫁还没有个着落……”
王晞知道她要是继续深说下去,还不知道要把谁扯出来,她是来堵太夫人的,可不是来得罪人的。她立刻貌似关切地打断了太夫人的话,道:“施姐姐的陪嫁吗?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她还差什么?我补给她吧!常三爷和常四爷都要娶妻了,转过年来三姐姐和四姐姐也要出阁了,家里要使银子的地方可太多了。侯夫人也为难啊!”
太夫人一听,心情立马雨转晴。
对啊,她怎么忘了还有个王晞。
虽说这样不太好,可等她过了这个坎,再想办法补贴些给王晞就是了。
侯夫人等却齐齐松了口气,看王晞的目光都充满了慈爱,就算和王晞不对付的二太太,也不得不承认王晞通彻玲珑惹人爱。
可太夫人到底是长辈,还是要几分脸面的,迟疑道:“哪里就要你出银子了?施珠可是御赐的婚事……”
王晞就知道太夫人就算是很想自己出银子,也会谦虚几句的,她要的就是这几句谦虚。
“哎哟,”她佯装恍然大悟的样子叫了一声,道,“难怪您常让我多学规矩,我只想着给施姐姐添箱,给您解围,忘了她这婚事是御赐的。富阳公主也要出阁了吧?您看这陪嫁的事您要不要和长公主私底下商量商量。我看镇国公府送过来的聘礼也就那样,和四姐姐的差不多。不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这样的规矩?我们蜀中,讲究的是男一担女一头。就是女方的压箱是男方的聘礼的一半。不然还礼的时候怕是男方会为难啊!”
太夫人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却把救助的目光投向了侯夫人。
侯夫人当然当作没有看见,心里却觉得十分的畅快。
你不是想给施珠送座金山银山吗?可那也得看合不合制了。皇家的婚事,最讲究尊卑礼仪,可不是讲究谁的银子多。
皇上没银子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天下都是皇上的。
可皇上赏臣子的时候,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过年也就是一副对联,十二两银子,若干茶酒。何况还有富阳公主这个正正经经的天之娇女,金枝玉叶在前,你施珠再尊贵,能尊贵过富阳公主?
侯夫人不吭声,二太太也不会去做这个出头鸟,而三太太向来是那个缩在角落里的,轮也轮不到她出头。
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大家都感觉到很窘然。
太夫人的脸都红了。
偏偏王晞还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道:“难道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三太太现在看王晞比自己娘家的侄女还亲,哪里舍得她为难。忙道:“没有,没有,你这话说的很有道理。之前是我们疏忽了。”
王晞听了,好像松了口气似的,坐到太夫人身边,低声道:“我们蜀中要是有这样的情景,都会想办法多给点压箱。这样吧,您看您缺多少,我给补上了。”
侯夫人听着很想笑。
她忍了半天,才把这笑意忍下去。
这个王晞,可是半点不吃亏。她要是帮着太夫人给施珠置办嫁妆,礼单上只会写施珠有多少陪嫁,至于这陪嫁是从哪里来的,那可与施珠不相干。因为陪嫁就是娘家送给新娘子的东西。可添箱就不一样了。
有添箱礼这么一说。
谁给了多少,都得在礼单上写得明明白白的。新娘出了阁,那就是大人了,有了人情来往。以后和别人过礼送恭贺,就得以添箱礼为例了。别人送了多少添箱礼,你就要还多少贺礼贺金的。
王晞把这银子以添箱的形式给了施珠,太夫人帮施珠要的越多,以后施珠就还礼还得越多,不要说讨好了,若是王晞比施珠多生几个孩子,施珠照这添箱钱去送贺礼,就能把施珠坑上一大笔银子。
侯夫人嘴角微翘。
这王晞可真是个小机灵。
她还诚心希望王晞给施珠添个几千、万把两银子。
以后若是王晞只比施珠多生一个孩子,这满月礼,周岁礼,十岁礼,结婚或者是出阁,随便算算,施珠就得亏上一大笔啊!
侯夫人想想实在是痛快。
觉得要真这样了,她一定得好好和王晞扯扯,怎么样比施珠多生几个孩子才行。
第一百九十四章 对付
侯夫人毕竟是主持中馈的宗妇,心里幸灾乐祸的,却不好直白的说出来;三太太本质上是个老实人,不是逼急了,做不出那直接打人脸的事;只有二太太,向来是嘴甜心苦,闻言立刻跳了出来,道:“王家表小姐说的对。”还劝太夫人:“我们就照着王家表小姐说的做。这样我们也有面子,施家表小姐也能渡过难关。两全齐美,多好啊!”
二太太想着自己有好几个儿子姑娘,以后还要添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的,总归是不会吃亏。
太夫人肯定是不同意啊!
镇国公府拿过来的聘礼中规中矩的,镇国公甚至都没有出面问一声,可见对这门亲事的态度了。那陈璎更是懦弱无能,之前还口口声声地说喜欢施珠,如今施家落魄了,他私底下是连一两银子都没补贴给施珠的。施珠嫁过去之后,想想也不会有太好的日子。到时候这人情陈缨要是不认,还不得施珠自己想办法补上啊!
“这不太好吧!”太夫人看着大家都一副赞同的样子,有些心虚地道,“这添箱是添箱,陪嫁是陪嫁。这镇国公府也是累世的簪缨之家……”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碧纱橱的帘子一响,施珠冷着张脸走了出来,低低地喝了一声“够了”,红着眼睛瞪着王晞冷笑道:“你们也不用把自己说得这么为难。我自家知道自家是个什么情景。我施珠虽说如今如同孤女,可也不是那厚着脸皮不知廉耻的人。我话就放在这里了,添箱的银子我一律不要,陪嫁的也不用你们操心。我有多少东西就陪多少东西。京城谁不知道我是个破落户了,还要那面子做什么?难道我的陪嫁多一些,出阁的时候那些看热闹的就不会对我指指点点了!”
她不收添箱礼,就等同和永城侯府不再来往,绝交的意思。
太夫人听着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侯夫人等忙上前劝慰,还纷纷道:“施小姐不要说气话,哪里能少了添箱礼。”
施珠估计想起家破人亡的痛楚来,和太夫人一起抱头哭了起来。
王晞站在旁边没有动,想着你施珠既然知道,那早干什么去了,太夫人要把原本许诺给长媳的珠宝给她,王晞不相信施珠不知道。现在大家都反对了,太夫人眼看着因为底气不足可能会改变主意,她又跳出来扮可怜样了。
玩心计,谁不会。
只是不屑而已。
二太太的眼睛却骨碌碌直转,觉得王晞这个主意很好。
施珠的嫁妆,休想她出一两银子。要出,就全都放在添箱礼里。若那施珠真有这么硬气不要大家的添箱礼,那更好,谁知道施珠嫁过去会怎么样。退一万步,就算施珠到时候翻了身,永城侯府和镇国公府还有公中的来往呢,她想撇开永城侯府,那是不可能的。
大家各打着各的算盘,却个个都想着王晞的话,不肯再拿银子补贴施珠的嫁妆,还把这件事捅到了永城侯那里,永城侯和太夫人又暗暗生了一场气。
这些王晞都不管。
她只管放火不管灭火。
自己高兴了就好了。
但她还是把这件事讲给了陈珞听,还道:“我倒觉得陈璎不是那种盯着老婆嫁妆的人,这恐怕是施珠和太夫人自己想当然搞出来的事。”
陈珞听了直皱眉,道:“你还挺了解陈璎的!”
话里隐隐有些不高兴。
王晞想着可能是陈珞在陈璎的事上太好强了,非黑即白,觉得她既然和他关系好,就不应该帮陈璎说话,不管是什么话都不爱听。
这点倒和她有点像。
她忙道:“哪里是了解他,我就是想当然——陈璎不管怎么说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不知道庶务的重要,对妻子有多少陪嫁不会在意不说,恐怕还会觉得过问妻子的陪嫁有觊觎之意,还会更加回避,这是很多世家子弟的通病。”
而且她为了安抚陈珞,还有些昧着良心地攻讦陈璎,道:“不过,等他人到中年,知道了钱财的重要性,可能就不会这么想了。”
陈珞果然心情大霁,毫不掩饰地微微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所以不能让陈璎过得太宽裕,这件事他会记住的。
王晞这才奇道:“你今天有空闲了?”
前几天陈珞挺忙的,都没有到她这里来蹭饭吃,但叫人带信让她帮着做了好几份干粮。
陈珞笑着点头,道:“我和薄明月想到一块去了,都在查宁嫔那个族兄的事,悄悄地走了一趟保定府。”
王晞关心地道:“查得怎么样了?”
“还行!”陈珞道,没有和王晞细说,而是道:“你去谭家准备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王晞笑道:“不过就是些衣服首饰的,你还能帮我去挑面料选首饰不成。”
陈珞就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轻咳了一声,道:“这些东西我的确是不擅长,但是我去保定府的时候有人送了我一颗金刚钻,我后来打听到他是从一家当铺里弄的,就派人去瞧了瞧,也跟着买了几颗,正好送给你打首饰。”
说完,貌似落落大方地从兜里摸出一个宝蓝色的软袋放在了王晞的面前,道:“你看看!”
可惜王晞这人最擅长察颜观色,立刻发现陈珞的耳朵有点红。
她想着陈珞到底还年轻,又是第一次当面给人送礼,不好意思也是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