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沧海明珠
“老规矩,输了的喝三杯啊!”刘少奢一边说一边撸袖子。
沈熹年尚未说什么,恰好呼延翠屏笑嘻嘻的走过来,问:“你们要猜拳吗?算我一个。”
“哟,呼延三姑娘,你不跟那些女孩子们玩儿去,怎么跑这边来了?”
“我最烦诗文,与其绞尽了脑汁子给她们垫底儿,倒不如直接猜拳喝酒来的痛快。”护眼翠屏是呼延老将军的孙女,是真正的将门虎女,相貌端庄大方,性子直爽,是个直肠子。
沈熹年也不矫情,直接让开一个位置给呼延翠屏,四个人凑在一桌吆喝着猜拳喝酒,不把那些对诗联句的人抛到一边不理会。倒也热闹自在。
忘忧跟赵祯一起喝了几杯酒,吃了些羊肉和菜蔬。因觉得腿有些酥麻了要起身走走。赵祯便起身相陪。两个人携手漫步,缓缓地走进了梅花从中。
“你想去哪儿?”赵祯低声问。
“头有点晕,不如去之前咱们住过的小阁楼去看看?”
“好。”赵祯一听这话立刻高兴起来,拉了忘忧加快了脚步。
在梅林之中的这所阁楼之后重新修建过,因为梅清韵入宫,赵祯不想给某些人某些事留余地,便把此处又重新提了匾额:暗香盈月。取花好月圆之意,之后宫中之人便称这里为香月阁。
在这里当值的宫女都是宋嬷嬷精心挑选的,见天子携皇后同来,忙跪拜请安之后上了果品茶点便轻着脚步退了出去。
赵祯在扑了白熊皮褥子的榻上落座,抬手揉着眉心说:“朕喝了不少酒,这会儿竟有些晕眩了。”
忘忧在赵祯身侧跪坐下来,伸手给他揉着太阳穴,柔声劝道:“要不要叫他们端一碗醒酒汤来?”
“不要。”赵祯伸手攥住忘忧的手,低声说:“此时此刻,朕不想有任何人来打扰咱们。”
忘忧低声嗔道:“这青天白日的,陛下想干什么?”
“朕什么都没说,是你想歪了吧?”赵祯低笑道。
忘忧瞪了他一眼,哼道:“我什么都没想,还是叫人给陛下端醒酒汤吧。”
“别。”赵祯用力拉了忘忧一把让她倒进自己的怀里,伸手箍住了她的腰肢,笑道:“别动,朕只想在这儿安静的歇一歇,但你若是不消停,就别怪朕把持不住了。”
忘忧听了这话果然不敢再乱动,只管靠在赵祯的怀里闭目养神。
却说梅清韵虽然张罗着联句的事情,但一门心思都黏在天子身上,因见天子拉了皇后悄然离席,便给金蕊使了个眼色。让金蕊悄悄地跟了上去。宋,何二位一个留在未央宫值守,另一个跟了来却只留心帝后进口的酒菜,一时竟没能察觉金蕊的动向。
金蕊悄悄地跟着帝后的脚步穿过梅花至香月阁之外便被里面当值的嬷嬷给挡了回来。她只陪着笑脸说自己是刚进宫不就的宫女,一时在梅林里迷了路才走到这里来,又问那嬷嬷:“好精致的一处阁楼,敢问嬷嬷这是什么所在?”
“这里是天子最喜欢的一处香月阁,陛下和皇后殿下刚进去小憩,你无事快走远些,若是吵到了陛下,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那嬷嬷说着,又挥手赶金蕊走。
金蕊又贪恋的看了一眼匾额上的“暗香盈月”四字,方转身回去给梅清韵透消息。
梅清韵一直跟众人联句,又不辞辛苦执笔誊写,忙的手都酸了。见天子和皇后离席,她方偷了个空儿吃了点东西喝了两口热汤水。扭头顾盼之时,见金蕊悄悄地回来,便侧身闪到一株梅花之后等她过来。
金蕊过来之后对梅清韵耳语几句,然后又用力的点了点头。
“设宴宫中却半途离席,竟然躲在一角白日宣淫简直伤风败俗!”梅清韵手上用力折断了一支梅花,然后狠狠的把花瓣揉碎。
金蕊小声问:“姑娘,咱们就不做点什么吗?”
“这种丑事我们能做什么?!”梅清韵咬牙说道。
“不如,奴婢找人去回了太后娘娘”金蕊悄声建议。
“这好吗?”梅清韵犹豫地问。
金蕊抿了抿唇,狠狠地说:“她身为中宫却狐媚惑主,太后娘娘自然要处置她!也只有太后娘娘出面处置了她,姑娘才有机会啊!”
梅清韵一想也是,于是点头应道:“言之有理,你便速去!”
“是。”金蕊应了一声,又急匆匆的转身离去。
宋嬷嬷原本正吩咐姜兰安排人煮些红枣茶来给诸位姑娘们驱寒气,扭头看见金蕊急匆匆的北鹰,于是皱眉说道:“刚刚好半晌没见着她,这会儿又急匆匆的往哪里去?你去跟着她,看她有什么古怪。”
姜兰忙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东西追着金蕊的身影离去。
金蕊离了梅林直奔宁寿宫,姜兰看着她进了宁寿宫心里越发纳闷,这种时候能有什么事去找太后呢?姜兰一时想不清楚,便躲在一座假山石后面瞧着。片刻功夫,却见太后从里面出来,身后还跟着泽慧和金蕊。
“这是搬的哪门子救兵呢?”姜兰百思不得其解,但依旧不敢耽搁,抄近路急匆匆跑回去告知宋嬷嬷。
宋嬷嬷凝眉思索了片刻,忙问:“陛下和皇后去了哪里?”
“陛下有些微醺,皇后也说有些乏了,他们去了香月阁稍事休息了”
“坏了!”宋嬷嬷忙把手里的茶盏放下,焦急地说:“你去告诉王家大姑娘和沈大人,就说皇后娘娘身体不适,让他们赶紧来香月阁。再叮嘱他们莫要声张,不可扫了众人的兴致。”
“好。”姜兰虽然不知宋嬷嬷是什么意思,但也来不及多问,急急忙忙的去找沈熹年和王樱。
宋嬷嬷又叫了白芷来,吩咐她赶紧悄悄地去请张太医来,然后自己方往香月阁去。
尽管宋嬷嬷急急匆匆的赶过来,但还是比太后慢了一步。此时香月阁的房门大开,太后正威严的坐在里面向赵祯和忘忧问责。
“身为正宫皇后,却一点也没有正宫皇后的样子!哀家就说你上不得台面,有幸进宫做个妃子也就罢了,陛下偏偏不听哀家的话,一定要娶你为正宫。瞧瞧你作出的这等下作事!勾引得皇上颠三倒四,简直该死!”太后恨恨的骂道。
“母后!朕再说一遍,是朕酒醉,要皇后送朕来这里稍事休息的。”赵祯辩驳道。
“哀家看,天子是被迷了心性!时时刻刻都要护着这个贱妇!”太后指着忘忧骂道,“旁的事情也便罢了!本宫绝不容许你坏了天子的清誉!今日之事,断不能饶你!”
宋嬷嬷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心急如焚。但她只是一个尚宫,身份低微不足以跟太后抗衡,也不敢贸然进去。幸好沈熹年和王樱急匆匆噶来,她才有了些底气,朝着里面喊了一声:“太后娘娘息怒。”
“谁在外面?!”太后喝问。
宋嬷嬷忙应道:“是老奴。老奴听闻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已经着人去传张太医了。沈大人和王大姑娘也过来探视皇后凤体了。”
沈熹年看了一眼王樱,二人齐声说道:“臣沈熹年臣女王樱恭请太后金安,并特意来探望皇后娘娘凤体。”
“进来吧!”太后冷声喝道。
沈熹年跟王樱并肩而入,进门便见忘忧散着头发跪在地上,赵祯站在她身边跟太后对峙。而太后则稳稳地坐在正中的榻上,正横眉冷对面前所有的人。
“给太后娘娘,陛下,皇后殿下请安。”沈熹年和王樱一起跪拜。
“沈熹年,你身为皇后的义兄,是来替她求情的吗?”
沈熹年朗声回道:“刚才席间,臣见皇后殿下脸色不怎么好,臣敬她酒,她说胸口憋闷,也有些头晕。臣实在放心不下方暗暗地求了陛下带皇后殿下来这香月阁稍事休息。这才寻常人家也不算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却不知怎么的,就被太后娘娘说是败坏天子清誉?难道帝后新婚燕尔,琴瑟和鸣,不是好事吗?”
“皇后精通医术,身子健壮如牛,能有什么不适的?不过是你们编出来的借口罢了。她妖媚惑主,勾引天子,哪里有中宫之德?今日若非哀家正巧撞见了,天子一世清誉便毁在了她的手里!哀家虽然年老,但还没有糊涂!只要哀家有一口气在,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204章 闻喜讯,国舅威武
沈熹年冷着脸上前把忘忧从地上拉了起来,朗声说道:“太后自然没有糊涂,但皇后凤体也是极重要的。帝后新婚燕尔,太后便因为二人在宴席上一同离席而罚皇后在这三九严寒时节跪在地上,难道就不怕传出去落一个苛待新妇的名声吗?”
“你个混账东西!谁准你这么跟哀家说话?来人,把他给哀家拉出去狠狠地打!”刘太后厉声喝道。
有两个内监犹犹豫豫地进来,尚未敢动手,就听天子冷声喝道:“该死的奴才!给朕滚出去!”
沈熹年挺着腰板儿冷笑道:“怎么,太后娘娘讲不过道理,便以身份压人吗?”
刘太后指着沈熹年咬牙要骂,胡听见外面有人回了一句:“臣太医院院正张继臣奉旨来给皇后娘娘诊脉。”
“奉旨?”刘太后扭头瞪了赵祯一眼,冷笑道:“他奉谁的旨?”
“奉旨,自然是奉朕的旨。”赵祯冷冷的哼了一声,厉声斥道:“来了还不赶紧的进来!这般磨磨蹭蹭的,你这差事也做到头儿了!”
张太医急急忙忙的进来,先叩头请罪,然后上前说:“老臣给皇后殿下请脉吧。”
“有劳张太医了。”忘忧自然知道这张太医是来救急的,便配合的伸出手腕让他诊脉。
张太医起初也没怎么在意,然而一诊脉,面色便凝重起来。之后又说换另一只手。
赵祯看他的神情也免不了紧张,忙问:“怎么样?”
张太医忙躬身说:“臣恭喜陛下,恭喜太后和皇后殿下!皇后殿下已经有身孕了。”
“真的?”赵祯喜出望外,一时高兴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张太医躬身回道:“回陛下,虽然有孕的时日尚短,脉象还没那么明显,但老臣敢肯定娘娘的确是有孕了。”
“朕要做父亲了!朕”赵祯一把拉住忘忧的手腕,高兴地要跳起来,“忘忧,咱们有孩子了!太好了!”
沈熹年看赵祯欣喜若狂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等他稍微消停了,方说:“张太医,刚才皇后殿下在冰冷的地上跪了许久,身子无碍吧?”
“若是身子弱一些的,这般跪在冰凉的地上十有八九会造成滑胎,幸好皇后娘娘深谙保养之道,身子的底子还算好,所以即便有些胎像不稳但也并无大碍,老臣会开一剂保胎的方子,皇后娘娘只需按时服用再好好地休养几日便可保无虞。”
沈熹年冷笑道:“听张太医这话的意思是说,皇后腹中的龙胎今日也在生死线上挣扎了一趟了?”
“国舅爷这般说也不错。今日真是万幸之幸。”张太医忙说。
“万幸之幸?这是皇后自幼吃苦,身体的底子磨炼的好,所以才保住了龙胎。否则,就该有人说皇后失德无福才会保不住龙胎?我沈家男子在战场上抵挡外敌什么刀光剑影没见过?却也不得不佩服那些凭着红口白牙血口翻张就能置人于死地的妇人!”沈熹年冷声问赵祯:“臣听说,是重华宫的宫女向太后报信,请了太后来这香月阁的,不知道陛下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
“一个宫女就敢污蔑朕跟中宫皇后?朕倒是想见识见识。”赵祯说着,先扶着忘忧去一旁落座,方转身喝道:“把那个宫女给朕带上来!”
守在外头的姜兰和白芷早就扭住了金蕊,只等里面天子一声呵斥便把人给推了进来。
金蕊已经吓得失了主意,只朝着太后喊道:“求太后娘娘救救奴婢啊!求太后娘娘救奴婢一命啊!求太后”
“闭嘴!”沈熹年厉声喝道:“天子在此,你胆敢这般喧哗?”
赵祯冷声吩咐道:“来人,先把这贱人掌嘴二十再提上来问话。”
“是。”宋嬷嬷上前一把拎了金蕊出去,先拿了帕子塞住了她的嘴巴,又吩咐一个小太监:“抽二十个嘴巴。”
小太监提了提袖子,上前照着金蕊的脸上左右开弓。
这边正打着,梅清韵赶来了,见状忙上前呵斥:“住手!她是本宫的人,即便犯了什么错处也是本宫来处置,你们凭什么打她?!”
“老奴请淑妃娘娘安。”宋嬷嬷朝着梅清韵浅浅一福,冷笑道,“这小宫女是您的人呐?怪不得这样机灵硬气呢,竟挑唆太后娘娘跟陛下的母子情分。”
梅清韵皱眉反驳道:“宋嬷嬷这话说得奇怪,太后娘娘何等尊贵,如何会听她一个小奴婢胡言乱语?”
“淑妃不信,就请进去自己问问太后娘娘吧。”宋嬷嬷说完,又扭头呵斥小太监:“为何停手了?你要抗圣旨吗?!”
小太监吓得一个激灵,忙又开始掌嘴。梅清韵见状,一甩袖子急匆匆的进了香月阁。
阁内,太后跟沈熹年正在对峙。沈熹年一改往日的放荡不羁,挺直了腰板站在忘忧身边,全然没有一丝惧怕。王樱则朗声回道:“皇后殿下身体不适,这些繁杂琐事就不要让她操心了。臣妾请太后娘娘和陛下恩准,让皇后殿下去内室休息吧。”
赵祯不等太后开口,便歉然点头,应允道:“那就有劳王大姑娘送皇后回未央宫吧。”
王樱福了福身,搀扶着忘忧轻声说:“殿下,这里交给熹年吧。凤体和龙胎是最要紧的,我先扶您去歇息。”
忘忧知道沈熹年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此事,她有心劝他无需把此事闹大,但想想刚才太后不分青红皂白让自己跪在地上那么久,心里也是来气,便默默地向太后福了一福,又看了沈熹年一眼,带着王樱往外面去。
恰好梅清韵进门,跟忘忧走了个面对面。
“皇后娘娘。”梅清韵躬身行礼。
忘忧淡淡的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便抬脚走了。
王樱随后朝着梅清韵福了一福,也是什么都没说便追上了忘忧的脚步。
梅清韵心里隐隐觉得这次要吃亏,但还是迎着头皮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