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小酌
“我自是喜欢昭贵妃这个孩子,她性子好,从皇上将她带到我面前时,我就觉得跟她投缘。”贵太妃毫不掩饰对阿妧的偏爱,她温声道:“只是她于管理宫务上,终究比淑妃差些。”
她经历过两朝,自然懂得帝王心思。尤其是赵峋,比先帝更加理智冷静,自己那些小心思,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先前赵峋有意让阿妧接触贵太妃,两人便熟悉起来;后来阿妧从怀孕回来到生产,又是贵太妃亲自照顾的;连大皇子见了贵太妃,都比见旁人笑得欢。
贵太妃会偏心,自然是情理之中。
“您待朕倒是坦诚。”赵峋笑了笑。“您的意思朕知道了,朕会斟酌着办的。”
贵太妃含笑点点头,只是说完了这件事,她并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我还有一事,是私事,想求皇上。”贵太妃神色变得凝重。
赵峋隐约猜到了几分,让殿中服侍的人都下去。
“您但说无妨。”
贵太妃道:“前些年太后曾给我下过药,我在外人看来才像个失心疯。我始终不能相信嵘儿是失足落水而亡,等到恢复后也只能装疯,只有活下去,才有能查清真相的一日。”
“自从大家说贤妃在御花园的莲池旁撞见嵘儿的魂灵、又被吓得不轻时,我再度对这事有了猜疑。嵘儿落水那日,张皇后、贤妃、温昭媛都在宫中。”
“我曾试探过刘太妃,她言辞闪烁,分明是贤妃与此事有关。”
赵峋将贵太妃的话听了进去,她们三人皆是因冯太后进宫,若是冯太后授意也有可能。
他目光平静的望着贵太妃,问道:“这事您早就有所猜测,为何今日才告诉朕?”
贵太妃并没有被吓到,反而愈发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因为直到此时,我确认您的心。”她从容不迫的道:“先前我顾忌您会包庇宫妃,可您英明决断并不容情,这是您的果决的心;之后昭贵妃怀孕到大皇子出生,我看到您的慈父之心。”
赵峋才意识到,自己竟一直被贵太妃考察着,直到如今才得到了信任。
“贵太妃的这份隐忍和缜密,全是您的慈母之心。”赵峋倒没什么不满,他感慨道:“更是令朕钦佩。”
贵太妃笑笑,心中的苦涩只有她自己才懂。
“朕会调查此事的,贤妃被关在宗人司,一直有专人看管,没人能接触她。”赵峋心中有数,道:“至于张皇后和温昭媛,若她们真的曾联手害死九皇弟,朕也绝不姑息。”
贵太妃起身,就要给赵峋行大礼。
“您快请起,九皇弟也曾叫过朕哥哥,朕怎么忍心看他不明不白的夭折?”赵峋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贵太妃,叹道。
赵峋想起那个奶娃娃毫不见外的抱着他的大腿,说哥哥抱时,他冷硬的心也曾被触动过。
离开了福宁殿,柳嬷嬷忙迎了上来。
“成了。”贵太妃扶着她的手,轻声道。
柳嬷嬷面露惊喜之色,她往四周看了看,才低声道:“或许您该早些找皇上的。”
贵太妃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若不是自阿妧到后宫中这桩桩件件的事发生,皇上未必能有这样的决心。那些人做的错事越多,也就越令皇上厌烦、厌恶。尤其是到了现在,皇上自己有了幼子,那些狠毒的招数还要往稚嫩的孩童身上招呼——
没有这些铺垫,皇上的答应也不会这样干脆。
她当年不经意间对阿妧的善意,竟促成了帮嵘儿报仇。
如今那些人即将走向末路。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
琢玉宫。
阿妧知道贵太妃有向赵峋摊牌的准备,这几日一直留意着赵峋的神色。
赵峋面上没看出什么异常来,仍是常来琢玉宫陪着她们母子,偶尔让她侍寝。
这日午后她才哄了大皇子睡下,突然感觉小腹坠着疼得厉害,跟来小日子的感觉差不多。
她回到了房中,由青兰等人服侍着更衣,果然是她来癸水了。
“娘娘,奴婢给您准备红枣姜茶去。”茉香出去准备热的汤水,青兰等人找了干净的里衣替她换上,扶着她到了床上休息。
阿妧捂着小肚子,靠在了大迎枕上闭目养神。
等赵峋过来时,照例先去偏殿看了儿子,没见到陪着他的阿妧,他还有些奇怪。
“皇上,娘娘小日子来了,正在殿中休息。”海棠低声回道。
赵峋闻言,立刻去了寝殿看阿妧。
只见阿妧脸色有些发白,听到动静她睁开了眼,坐直了身子。“皇上,您来了。”
“若是难受,就让太医来给你瞧瞧?”赵峋的大手摸了摸她的小脸儿,温声道:“朕看你脸色不大好。”
阿妧忙拉住他的衣袖,道:“妾身只是小日子到了,有些不舒服也是难免的。”
赵峋微微蹙着眉,想到昨夜让她侍寝,折腾到后半夜。今儿她本来就倦怠些,还要亲自照顾儿子。
“若是难受,琛儿就让奶娘喂一日。”赵峋让她重新靠好,自己也在她身边坐下。
阿妧没有坚持,顺从的点了点头。
若阿妧来了小日子,往后他就要留意些,她身体还未恢复,他还不想阿妧这么快就再怀上。
“皇上,您今日来是不是有话跟妾身说?”阿妧跟赵峋闲聊了两句,到底发现了他的欲言又止。
赵峋有些意外,很快笑了笑道:“瞒不过昭贵妃,朕想着你今日既是不舒服,就改日再说。”
一定跟张皇后、温昭媛等人有关,阿妧忙道:“若您不告诉妾身,让妾身才更悬着心呢!”
“贤妃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疯了。”赵峋虽是神色平静的说着,心中也颇有几分不是滋味。“纪云益来报,说是她身体中早就积存了慢性的毒-药,加上后来吃了许多镇静的丸药,她已经彻底迷失了心智。”
赵峋话音未落,阿妧面上露出愕然之色。
经年累月的下毒,莫非温昭媛从开始就没打算让贤妃好好的活着?
一个疯子做出疯事,最后害死自己,也并不会让人怀疑。
温昭媛竟然如此狠毒!
“平日里常接触的贤妃的,不是皇后娘娘就是温昭媛。”阿妧心有余悸的喃喃道。
李修容出事早,那时贤妃还没发疯,至于陈容华,贤妃也不大看得上,她只奉承张皇后。
贤妃跟张皇后在一起的时候比跟温昭媛多,这口锅最容易甩到张皇后身上。
“张氏朕算是了解她,她并不是能做出这般歹毒事的人。”赵峋缓缓开口道。“温氏,这些年低调的不争不抢,做些事情的确不引人注目。”
张皇后若有这般手段和魄力,也不至于连郑贵妃都能跟她分庭抗礼——当然也不能排除,张皇后伪装得极好这种可能。
看来贵太妃已经找过了皇上。
“皇上,温昭媛做事如此缜密,怕是很难直接拿到之前的证据。”阿妧试探着道:“既是贵太妃能恢复神智,那么贤妃娘娘一定也可以罢?”
阿妧的话提醒了赵峋,眼前有一条捷径。
“将贤妃病好的消息透露给温昭媛,逼她做些什么?”赵峋沉吟片刻,道:“倒也可行。”
阿妧心中一动,小声道:“若皇上不嫌弃,妾身可以去办这件事。妾身和贤妃有些旧怨,温昭媛应该不会起疑。”
那种感觉再次浮现在赵峋心上。
“若能确认是温昭媛,皇后娘娘便是无辜的。”阿妧察言观色,体贴的道:“让皇后娘娘看清温昭媛的手段,她自然不会再包庇。再加上您的允诺,皇后娘娘自然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只有温昭媛的目标指向张皇后时,她才会幡然醒悟。
至于冯太后,若温昭媛落网,她自然也逃不过——皇上还捏着端王的性命,还有谋害大公主生母一事——她自然逃不脱这些罪责。
“你的意思,是让朕允诺保住皇后之位,换她揭发太后和温昭媛等人?”赵峋目光沉静的望着阿妧,淡淡的道。
上次两人并未点明,这次他直接问了。
阿妧点了点头,道:“虽说妾身也算出自永寿宫,是太后的人。可妾身先前只是个宫女,得您宠爱才有了今日,由妾身揭发力度不够。施恩皇后娘娘,也能让朝中看出您的宽仁。”
若是赶尽杀绝,未免会有人觉得寒心。
“阿妧,朕很感动,你为朕考虑的这般周全。”他抬手,动作轻缓的将她带入自己怀中。
阿妧听着这话有些怪,可她也是顺着赵峋的意思而为,应该算不上自作主张。
“肚子还疼不疼?”他的大手缓缓向下,覆在了她的小腹上。
阿妧忙道:“谢皇上关心,妾身好多了。”
“皇上,皇后娘娘前两日跟妾身说起选秀的事。”阿妧见赵峋似是恢复了往日的体贴,柔声道:“不是妾身想逾矩越权,娘娘说您不见她,便让妾身来传话。”
赵峋若有所思的道:“昭贵妃的意思呢?”
“妾身自然是听您的。”阿妧神色愈发柔顺。
哪怕是皇后也不能管皇上选秀的事,难道她还能说,让皇上只宠着她自己不成?
“朕知道了。”赵峋不置可否。
她眼下更关心皇上对温昭媛的态度。
“过几日朕让隗秋平来见你,他知道贤妃中毒的内情。”赵峋过了片刻,才开口道:“只含混的说出来,温氏是不会相信的。”
阿妧心中一喜,忙应了下来。
“请您放心,妾身一定会办好这件事。”
赵峋把玩着她的手指,淡淡“恩”了声。
等到红糖姜茶送来后,赵峋看着她喝下,才起身离开。
***
几日后隗秋平到琢玉宫见阿妧时,赵峋在御花园中遇到了淑妃。
这时机过于巧合,让他不由有些怀疑起她的用意。
“妾身见过皇上。”淑妃下拜行礼,面色从容的道。
她被留在了行宫中,也没有一句抱怨,回来后仍是这幅不骄不躁的模样。
“平身。”赵峋神色温和的道。
“皇上这是从昭贵妃宫中出来罢?若是您得闲,可否陪妾身在这御花园中散散步?”淑妃落落大方的道。
这听起来像是争宠一般的话,从淑妃口中说出来,倒让赵峋有些惊讶。
赵峋应了声,让崔海青等人都离得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