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小酌
进到了里面,她才发现别有洞天,进了地牢后,她才感觉到一股渗入骨髓的寒意。
“小心些,地面不平。”赵峋牵着她的手,提醒她道。
阿妧柔声应了。
温昭媛被关在最深处的一间牢房中。
“皇上,娘娘,奴才这就去带人。”引着他们进来的内侍行过礼后,准备将温昭媛带来,阿妧却主动对赵峋道:“皇上,妾身能去看看温昭媛么?有些话,妾身想单独问她。”
赵峋没有拒绝,颔首答应下来。
“等等——”在阿妧要走的时候,赵峋叫住了她。
“阿妧,你不必有顾虑,朕是站在你这边的。”赵峋走到她面前,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没料到赵峋会这么说,阿妧眸中的愕然险些没藏住。
赵峋握了握阿妧的手,温声道:“去罢。”
阿妧惴惴不安的点点头,提着裙摆缓步走了出去。
缩在狱中一角的温昭媛,虽说因为赵峋和阿妧来被清洗了一番,可整个人的狼狈和憔悴,仍是掩盖不住。
不过短短时日,她像是老了十数岁一般。
“昭贵妃不在宫中好好享福,怎么跑来看妾身?”见来人是阿妧,温昭媛先是一惊,阴恻恻的咧了咧嘴角。“是来向妾身炫耀您的胜利么?”
阿妧虽是换了身轻便利落的衣裙,在这暗无天日的牢中,仍是格外光华闪烁的耀眼。
“自然不是,本宫还没那么闲。”阿妧居高临下的望着匍匐在地上的温昭媛。
即便在牢房中,温昭媛身上的铁链枷锁都在,凭她的力气根本站不起来,这也正是赵峋放心阿妧独自进来的原因。
“在提问之前,可否先为妾身解惑?”温昭媛仰头看着阿妧,沙哑着嗓子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莲池有问题,还骗过了皇上?”
说到这儿,温昭媛的目光霍然变得犀利,语气笃定的道:“你根本不怕水。”
她命人盯着阿妧落水了,确认后才去了福宁殿。可阿妧竟然毫发无损,当时的状态不像是落水的人。
阿妧浅浅一笑,俯下身,从容的在她耳边轻声道:“本宫不是怕水,而是怕淹。”
“冰冷的水没过口鼻,只能拼命呼救。最后整个人都被淹没的感觉,连呼救都喊不出声,那样才绝望,不是么?”阿妧紧紧的盯着温昭媛,缓缓的道。
温昭媛闻言,心猛地跳动起来,瞳孔不自觉的放大。
阿妧的话像是在说她曾经落水的经历,可温昭媛尘封在心中的记忆,几乎被触及——
“本宫若不会泅水,早在上次就淹死在了莲池中。”阿妧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句的敲在温昭媛心上。“贤妃都知道害怕,你的心事石头做的么?”
那个在池塘中拼命挣扎的小小孩童立刻浮现在温昭媛的脑海中,她忍不住往后缩去,色厉内荏的道:“你在胡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就没再梦到过那个小小的孩童,他拼命的向你求援,你却眼睁睁的看着她淹死——”阿妧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语气冰冷又克制的道:“温娴月,你真的都忘了吗?”
温昭媛拼命的摇头,连声道:“不是我、不是我!”
片刻的失神后,温昭媛眼神变得狠厉,“昭贵妃,别血口喷人!”
阿妧起身,翘了翘唇角。“素来冷静的温昭媛,怎么突然激动起来,本宫只是回答了你的问题。”
温昭媛恶狠狠的望着阿妧,她感觉自己几乎控制不住情绪。
“给我下了药,利用杨美人推我的人,也是你罢?”阿妧不动声色的将藏在身后的香炉往前挪了挪,不疾不徐的道:“杨美人发现了端倪,特意告知了我。”
“是又如何?”温昭媛感觉头在隐隐作痛,咬牙道:“你还要谢谢我,当初若不是你小产,皇上怎会如此怜惜你——”
不对,难道是她的法子失败了,皇上怎么会单独让阿妧来?
天子生性多疑,赵峋应该已经试过了——难道那方子有问题?可她之前找人试过,并没出差错。
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温昭媛只觉得愈发头疼,很快阿妧毫不避讳的将香炉放在她面前。
“温昭媛,这个你该认得罢?”阿妧将香料扔到地上,冷冷的道:“冷宫中多一个发疯的女人并不奇怪,你利用了杨美人,还想要她的命。”
当初温昭媛虽是没直接掌权,可她在张皇后和贤妃手下做点手脚,简直太容易了。
“温娴月,那日将九皇子引到有湿滑苔藓的池塘边,在他滑倒后并未施救的人,是不是你!”阿妧见她已经要控制不住情绪,逼问道:“最后帮你收场的,是不是冯太后!”
温昭媛眼神已经变了,只是她意志力极强,还在勉强坚持。
此时她突然迸发出一股子力气,竟生生站了起来,她打翻了香炉,向阿妧扑过来。
眼看铁链要摔过来,阿妧几乎要躲闪不及,却感觉一双温暖干燥的大手将她猛地拉了回来,护在怀中。
来人竟是赵峋。
赵峋见温昭媛情绪不对,毫不留情的将她踢倒在地。
剧痛之下,温昭媛的神志突然有了片刻的清明。
“皇上,昭贵妃一直在骗您!”她声嘶力竭的道:“她——”
不容她说完,跟着赵峋赶过来的纪云益,已经将温昭媛口中塞入布团。
“温氏,朕最后告诉你一次,朕和昭贵妃的事,轮不到你插嘴。”赵峋墨色的眸子如寒星,温昭媛感觉一股冷意,从心口顺着四肢百骸蔓延。“温氏为谋害昭贵妃小产主谋,后又意图谋害昭贵妃性命,你的罪孽,还完了再死——”
“传朕的旨意,将温氏送到水牢中关起来。”赵峋神色冷漠又果决的道:“这迷香能让人看到心中最恐惧的东西,在朕下令斩首之前,先给她用上。”
阿妧愕然的望着赵峋,这次算是她自作主张了,皇上却主动揽了过来。
温昭媛很快更加疯狂的挣扎起来,只是她眼神完全变了,恐惧之色愈发明显。
“方才吓坏了罢?”赵峋牵着阿妧的手走了出来,始终都没放开,直到二人重新回到那间屋子里。
阿妧确实有些魂不守舍,却不单是为了温昭媛险些伤到她——
“真相已经分明,温氏诡计多端,她的话朕是不会相信的。”赵峋柔声安慰她。
“皇上,温昭媛已经告知妾身,她给妾身下过药,能让人产生怀孕的反应。”阿妧鼓起勇气,咬唇望向赵峋:“您就不想再确认——”
赵峋修长、略带薄茧的手指抵住了她柔软的唇瓣,他低低的道:“阿妧,朕只要知道,是温氏害你这就够了——那时你也曾觉得有异,偶然失察罢了。”
“朕只要知道,你想留在朕身边。”他的手指轻轻摩挲过阿妧的面颊,温声道:“那些过去,一笔勾销。”
阿妧杏眸睁圆,过了许久,方才轻轻点了点头。
“走罢,有些事也该给贵太妃一个交代。”赵峋重新牵起阿妧的手,两人并肩向外走去。
***
阿妧和赵峋回宫后,本想直接去紫竹轩,下了车之后,却见崔海青等在一旁。
“皇上,太后娘娘想见您。”崔海青声音急促道:“说是若您不去,她就一头撞死,还说、还说——”
连崔海青都迟疑起来的话,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赵峋挑了挑眉,道:“照实说。”
“太后说,让您背上逼死母后的骂名。”崔海青咬牙道。
若非到了穷途末路,这事真不像是冯太后能办出来。
“阿妧,你随朕一道去罢。”赵峋没什么犹豫,让阿妧独自面对贵太妃,他也有些不忍,毕竟这不是什么高兴的事。
阿妧虽是想早些见贵太妃,还是顺从的答应下来。
他带着阿妧乘銮舆到了永寿宫,这里已经冷清下来,不复往日的风光。
外殿。
永寿宫外头冷冷清清的,里面却有些“热闹。”
站在廊庑下,赵峋和阿妧已经能听到瓷器破碎、重物落地的身影——冯太后自知这些珍宝与她无关,才故意损毁。
“奴婢见过皇上、见过昭贵妃。”上前行礼的是素心,她们几个大宫女还没走。
赵峋微微颔首,阿妧浅浅笑道:“素心姑娘,里头是怎么回事?”
除去素月之外,素心等人待她亦是不错,她想保全她们。见阿妧开口,赵峋也多看了她一眼。
“回贵妃娘娘的话,太后娘娘经常发脾气,摔东西是常有的事。”见赵峋皱了皱眉,素心忙道:“许多珍宝砸了着实可惜,奴婢们便换了仿制品上去。”
这下连赵峋都目露赞许之色,“好个机灵的宫女。”
阿妧见状,心中稍安,往后起码她们不会跟着太后倒霉。
当两人都进去后,素心松了口气,望着阿妧的背影,露出感激之色。
昭贵妃的提点,能救她们一命。
在冯太后听到殿外的通传声,手下的动作总算顿了顿。
“母后安好,看母后精神这样好,朕便放心了。”赵旭看着满地狼藉,牵着阿妧在没被波及的一处清净地方站定。
冯太后见到阿妧来,有些意外。
“妾身给太后娘娘请安。”阿妧从容的行礼道。
冯太后盯着阿妧看了片刻,见赵峋随手捡起榻上的碎片,她阴阳怪气的道。“皇上心疼了?”
赵峋不慌不忙道:“好说,您随便砸,朕已经命人都换上了仿制品,砸多少随您高兴。”
冯太后闻言,几乎气得倒仰。“赵峋,你——”
“皇上还真是体察哀家心意,知道哀家想昭贵妃了。”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冯太后定了定神。她唇角微翘,等会该哭的就不是自己了。
阿妧看着冯太后笃定的目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冯太后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如今皇上应该查清赵嵘之死的真相了罢?”
赵峋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不置可否。
“皇上不觉得奇怪,这件事为何如此顺利?仿佛是有人刻意指引,引着这真相一步步浮出水面。”冯太后的目光忽然转向了阿妧,沉声道:“这满宫中都以为昭贵妃是哀家的人,哀家确实枉担了这虚名——”
“母后,若您想挑拨朕和阿妧的关系,还是不必费心了。”赵峋冷冷的道:“是朕有意让阿妧接触贵太妃的。”
“皇上有所不知罢,您枕边最宠爱的昭贵妃,不是昭明三年用了她,而是早在先帝时,她就已经是贵太妃的人!”
赵峋心头悚然一惊。
“她受了贵太妃指使,留在哀家身边伺机而动,看准机会去服侍皇上。”冯太后满意的看到赵峋宛如面具般的沉稳从容裂了条缝,继续道:“成了您的宠妃,自然一切好办。”
“哀家既是敢说,就是已经拿到了证据。”冯太后满脸的自信,运筹帷幄道:“当年哀家是皇后,这宫中的大小事情,哪里能逃得过哀家的眼睛?”
起初冯太后以为阿妧之所以有胆子脱离自己,是因为有赵峋撑腰。她本想调查阿妧身世,好加以利用时,却顺蔓摸瓜的查到阿妧才入宫时的一些事。
阿妧曾经得过贵太妃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