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朱色 第115章

作者:说给月亮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漂亮的桃花眸里弥漫起水雾,微微沾湿了乌黑纤长的睫毛。

  孟九思站起来道:“既然事情已经谈妥了,那就这么办,现在趁着天色还未大亮,你……你们快休息一会吧。”

  君行之轻轻点头,解决了粮食的事,他也觉得轻松了不少。

  他对孟九思道:“我已经让人给孟大人安排好了住所,就在隔壁,孟大人也去睡一会吧。”

  他之前在草场上跟孟九思合作过,所以多少了解一些孟九思的品性,对孟九思印象还不错,这次孟九思愿意来帮忙,他对孟九思的印象又提升了不少。

  孟九思微微颔首,看了一眼已经靠在君行之身上打瞌睡的祁丹朱,拱了拱手,朝门口走去。

  走至门口,他忍不住回眸望去,君行之正小心翼翼将祁丹朱抱起,朝内室走了过去。

  君行之动作轻柔,能看得出对祁丹朱珍重而温柔。

  祁丹朱依赖地靠在他的怀里,面容静谧,一副全身心信赖的模样。

  孟九思垂下眸子,迈过门槛走了出去,帮他们关上了门扉。

  月色褪去,太阳初升,他站在门口看着破晓的阳光在地上洒下余晖,微微吸了一口气,抬脚去了隔壁。

  ……

  祁丹朱和君行之没有睡太久就起来了,他们心里担心百姓,睡不安稳。

  百姓们跟他们一样几乎一夜未睡,也早早地起来了,百姓们六神无主,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好来找君行之。

  祁丹朱和君行之醒来之后,知府门外都是百姓们哭天呛地的声音。

  孟九思已经连夜派兵出去散布消息,相信外面的商户们很快就会知道消息,不过等待还需要时间。

  在确定真的能换来粮食之前,他们还不能将此事告诉百姓们,免得百姓们希望落空,会空欢喜一场,也免得坏人得知消息之后会肆意破坏,昨夜黑衣人的幕后主使还没有查清,现在不能打草惊蛇。

  君行之睡醒之后就直接去审问李奎林和那些黑衣人了,黑衣人们训练有素,昨夜就已经全部自杀身亡,君行之去的时候只看到他们冷冰冰的尸首。

  至于李奎林,他一问三不知,根本不知道是谁突然来救自己,也不知道是谁放火烧了粮草,他说他当时只是看到有人要带他逃出去,所以便跟着走了。

  君行之仔细审问了两刻钟,看李奎林满头雾水的模样,也问不出什么,便离开了。

  反正李奎林罪无可恕,已经逃无可逃。

  青枚端着早茶进屋,将茶盏放在桌上,听着府外百姓们的哭泣声,叹息道:“沂临县这几年可真是多事之秋。”

  她昨夜睡得太熟,后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感叹完之后,又出去忙别的事情去了。

  习绿将茶盏倒满,跟着感叹道:“奴婢也想不通,为什么沂临县连续两任知府都没有一个是好官,哎……”

  她声音有些低落,止不住地心疼着沂临县的百姓。

  祁丹朱用茶盖轻轻拨弄着茶盏里漂浮着的茶叶,看着清透的茶水道:“陛下根本就不想让沂临县富强起来,当然不会派好官前来。”

  习绿疑惑抬眸。

  祁丹朱声音清冷道:“陛下只会在官员当中挑选一些碌碌无为的人过来为官,这些官员往往不是沂临县本地人,他们对这里没有什么感情,更不了解当地的情况。”

  习绿拿了束野花插到桌上的花瓶里,低声道:“其实奴婢一直想不通陛下为何这样对沂临县,他即使不肯厚待沂临县,也可只将沂临县当做一个普通的地方,为何要如此针对沂临县?沂临县就算富裕起来,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祁丹朱弯起一抹讽笑,“因为他不想让沂临县重新回到百姓的视野当中,甚至不敢在朝堂上听到沂临县的三个字,他只希望沂临县无声无息地待在这里,最好谁也不要注意到。”

  习绿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豁然开朗道:“原来他也会心虚。”

  对啊,锦帝也会心虚,他担心百姓们过于关注沂临县,也担心朝堂上官员们会突然提及沂临县,因为每每听到沂临县的名字,他都会想起那些经年往事,还会想起那些过去的人,只是他想起那些人和那些事的时候究竟是什么心情,恐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祁丹朱垂了垂眸,看着花瓶里的野花问:“这花是哪里来的?”

  沂临县现在缺水缺粮,这样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野花,其实在这里已经很难看到了。

  经过昨夜的喧嚣和绝望,清晨看到这样一束生机勃勃的小花,祁丹朱心情不由明朗了几分。

  习绿笑了笑道:“是阿大媳妇杏林送来的,她说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唯有这野花一朵,送来给公主解解闷。”

  祁丹朱浅笑,轻轻抚了抚野花的花瓣,“他们一家人倒是知道感恩图报的。”

  习绿轻轻点头,“我看杏林的肚子跟公主您的差不多大,估计能跟您差不多时间生。”

  祁丹朱想了想,道:“让她搬来这里住吧,最近阿大一直在忙着外面的事,估计经常不在家,她怀有身孕,一个人在家里不安全,不如让她过来住,反正府里屋子多,正好这里有柳太医看顾着,她还能陪陪我。”

  阿大最近忙着百姓的事,跟着君行之跑进跑出,一刻也停不下来,杏林怀有身孕,一个人在家实在是不安全。

  习绿点了点头,声音清脆道:“好的,奴婢等会儿就告诉她。”

  祁丹朱低头抿了口茶,站起来道:“我们去看看李奎林吧。”

  “是。”

  祁丹朱迈进屋内的时候,李奎林正缩在墙角,他蹲在地上,手抱着头,一副悔恨不已的模样。

  他的手腕和脚腕都被铁链锁着,屋里很冷,周围都是杂草,屋外层层官兵看守,这次他插翅难逃。

  习绿搬了一张椅子过来,祁丹朱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脏兮兮的脸道:“李奎林,难受么?”

  李奎林从昨天到现在一粒米都没有吃到,他听到祁丹朱的声音,愣愣抬头。

  他往前爬了两步,哀求道:“殿下,就算罪臣要死,也求您让罪臣做个饱死鬼吧!”

  他知道自己已经逃无可逃,只想要在临死前吃顿饱饭。

  祁丹朱眸色冰冷,沉声道:“你才饿了一天就受不了了,你可知城外那些百姓饿了多久?他们死的时候只剩下了皮包骨!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不会做噩梦吗?你可曾梦到过他们瘦若干柴的手伸向你,在向你索命。”

  李奎林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惊恐地看着祁丹朱。

  “殿下!罪臣已经别无所求,求您就让罪臣吃顿饱饭吧!”

  他现在闭上眼睛,眼前全是那些饥民死时的惨状,面容消瘦,骨瘦如柴,他不想那样死去!

  祁丹朱对他的哀求视若无睹,桃花眸里映着冷光,看着他问:“昨夜要救你的人是谁?”

  李奎林想也不想就摇头道:“殿下,罪臣真的不知道!那些黑衣人趁着粮仓起火,突然跑进来要带我走,罪臣见有机会逃出去,想也没想便跟着他们走了,罪臣真的不知道他们是谁,也没来得及问,罪臣当时一心只想逃出去,哪有那么多时间想其他的。”

  他的说法跟刚才对君行之说的话一样,昨夜的情况应该确实是这样。

  “你的确没问。”祁丹朱冷眸瞥向他,话锋一转,“但不代表你不知道是谁在救你。”

  李奎林微怔。

  祁丹朱嘲讽地睨着他,“如果你真的不知道那些黑衣人是谁,你敢跟他们走吗?你就不怕他们是你的仇人,带你出去是为了杀你吗?”

  李奎林眼睛心虚地转了转,嗫嚅道:“当时情况紧急,罪臣没来得及思考,更何况罪臣没有什么仇人……”

  “沂临县的百姓哪个不是你的仇人?被你害死的那成百上千的性命,你以为你不承认就不存在了吗?李奎林,你罪无可恕!”

  李奎林哑口无言,他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有错,但是他很害怕自己会像那些饿死的百姓那样死去,他不想做饿死鬼!

  祁丹朱看着他眸色沉沉道:“你既然不肯说是谁来救你,那你便跟我说说,你来沂临县上任之前,沈关山吩咐你做什么?”

  李奎林眼睛倏然睁大,“殿下,你……”

  “我怎么知道你是沈关山的人?”祁丹朱轻眯了一下眼睛,“吴赤东以前一直以沈关山马首是瞻,他当初之选择跟沂临县知府勾结,就是因为沂临县的前知府是沈关山的人,或者应该说,自从大祁建立以来,沂临县的知府一直都是沈关山的人。”

  她垂眸看向李奎林,目光如炬道:“你当然也不例外。”

  李奎林诧异道:“前知府也是沈大人的人?”

  祁丹朱沉眸看他,她看得出来李奎林所知道的的确不多,他应该确实不知道沈关山手下都有哪些人。

  “把你知道的说出来。”祁丹朱道。

  李奎林抿唇不言,他知道的虽然不多,但明显不想说。

  祁丹朱懒得跟他浪费时间,直接道:“你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昨天粮仓烧了大半,虽然在我看来,沈关山只是在命人放火之余,顺便让人来救你,但在百姓看来,是有人为了救你,才声东击西地放火烧了粮仓,责任全都在于你,他们的怒火无处发泄,恐怕会全部直奔你而来。”

  沈关山背后是祁明毓,这次烧毁粮仓和救李奎林的事应该就是祁明毓指使他做的,沈关山没有烧毁粮仓的理由,他也不会想要救李奎林,他只会想要直接杀了李奎林灭口,所以这一定是祁明毓的意思。

  祁明毓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陷害君行之,他想让君行之无法向朝廷交代,也想让君行之无法向百姓们交代。

  李奎林听到祁丹朱的话,面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的确不知道是谁救他,但他之前就猜测那些黑衣人是沈关山的人,所以才跟着黑衣人走的,可是这一刻他才发现,在百姓眼里,是有人为了救他才放火烧粮,他成了烧毁粮食的罪魁祸首。

  “我我我……罪臣冤枉啊!”他惊恐地看着祁丹朱,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祁丹朱声音幽幽道:“百姓们现在怒火高涨,欲杀你而后快,你如果落到他们手里,会落得什么下场可想而知,虽然你现在已经是死路一条,但是怎么个死法还是有差别的。”

  李奎林担心祁丹朱会将他交给百姓处置,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语无伦次道:“殿下,沈大人真的没有吩咐罪臣做过什么!不瞒您说,罪臣的远方表亲是沈大人的马前卒,所以罪臣跟沈大人确实勉强算作沾了一点关系,罪臣那位表亲提携过罪臣,也跟沈大人引荐过罪臣,但是罪臣根本就没见过沈大人几回!每次罪臣见到沈大人都隔得远远的,只问过好,连句话都不曾说过,唯一的一次交谈,是罪臣来沂临县前,罪臣私下见过沈大人一次,但沈大人当时没说让我做什么,就随便跟我聊了几句。”

  祁丹朱坐直了身体,想了想问:“他既然没有吩咐过让你做什么,那么他有没有吩咐过不让你做什么?”

  李奎林低头想了想,呢喃道:“罪臣当时知道要来沂临县上任,心情糟糕,听得心不在焉,也没太注意沈大人都说了些什么……”

  李奎林声音忽然顿住,他想了片刻,惊喜抬头道:“罪臣想起来了!沈大人在罪臣上任之前,确实说过不让罪臣做一件事,罪臣当时还觉得奇怪,但也没太在意,差不多都忘了,反正本来也不会……”

  他声音顿住,他看到对面的祁丹朱和习绿面色忽然变得惊恐,她们眸色恐惧地看着他,似乎他变得吓人一样。

  他不由愣了愣,低下头,带着腥味的血液顺着他的下巴流淌下来,一滴滴,滴落在肮脏的地面上。

  他愣愣抬手摸了摸,摸了一手的血。

  习绿终于忍不住惊呼一声:“你中毒了!”

  李奎林的七窍有黑色的血液流淌下来,看起来无比骇人。

  “快去找柳太医。”祁丹朱还算镇定地站起来。

  习绿反应过来,立即往外跑,赶紧去找柳太医过来。

  李奎林看着手上的血,眼前阵阵眩晕,喉咙像被人掐住一样,呼吸困难起来,她的七窍都如刀割一般疼痛起来,他无力地歪倒在旁边的草堆上,鲜血不停地流下来,他的面色很快就变得发青。

  这是致命的毒药,毒发了便发展迅速,毒性快速在身体里蔓延。

  祁丹朱蹲到他身侧,蹙眉问:“昨日那些黑衣人可有给你吃过什么?”

  李奎林双目凸起,喉咙困难地吐出一个字,“……水……”

  他昨天被关在这里没有饭吃,也没有水喝,那些黑衣人来了之后,便随手递给了他一壶水,他当时没有多想便将那壶水喝了下去。

  李奎林想起那壶水,双目更加突起,眼珠子上布满红血丝,他看着祁丹朱,努力地想说着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眼珠恐怖的凸出着,面色发黑,鲜血流了满脸,等柳太医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祁丹朱退到一旁,柳太医上前查看一番后,摇头叹息道:“中毒身亡,已经药石无灵了。”

  李奎林所中的是什么毒已经不重要了,他就这样被灭了口,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祁丹朱拧眉看着草堆上死不瞑目的李奎林,从毒药毒发的时间来看,黑衣人应该是做了两手准备,如果能把他救出去,就会给他解药,如果救不出去,就任由他毒发身亡。

  “别看了,都死透了。”

  柳太医善心,在李奎林眼上抹了一下,让他闭上了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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