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说给月亮
夜深了,远处的喧嚣声才渐渐安静下来,鼓乐声散去,皇宫重新变得寂静沉闷。
祁丹朱将月亮灯挂到床头,躺到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锦帝又赏赐了祁丹朱和祁明长姐弟许多奇珍异玩,还包括几盏稀有的仕女琉璃灯。
祁丹朱张扬地让人将琉璃灯挂在掌珠宫的门口,路过的人都能看到锦帝对她的恩宠。
月夕节过后,众才子和世家公子们为博九公主一笑,争相猜灯谜的佳话又传遍了整个盛京。
百姓们听说,月夕节那日,整个盛京华美的花灯几乎都被抢光了,就连最华丽名贵的宫灯也被那些公子抢购一空。
祁丹朱红颜祸水的形象算是彻底深入人心。
李尚书大动肝火,在早朝上给锦帝连续谏言,声嘶力竭地让锦帝好好约束九公主。
锦帝将他的意见当众驳回,只说了一句话,九公主是金枝玉叶,万事随心所欲。
李尚书失望而归,百般无奈,只好闭嘴。
大家都说,锦帝已经将九公主宠得无法无天。
祁丹朱听到早朝上的闹剧,掩唇笑了笑,掐断枝头的石榴花,温言感叹道:“父皇当真疼我。”
旁边几位一起赏花的妃嫔们纷纷笑了起来。
“咱们谁不知道陛下最心疼九公主!”
“陛下待公主真是如珠如宝,恨不能捧在手心里,哎,我那父亲当初若有这么疼我,该多好啊。”
“本宫入宫这么久,就只看陛下这么娇惯过你这位女儿,对其他公主和皇子可都严厉的很。”
……
祁丹朱轻轻转了转手里的石榴花,垂眸而笑。
梅妃坐在凉亭的石桌前,笑着附和道:“陛下疼爱九公主的事是世人皆知,本宫听说,盛京中的女子人人都羡慕九公主,她们都偷偷在佛前许愿,说下辈子想要生在帝王家,成为陛下的金枝玉叶,像公主一样受尽宠爱。”
梅妃是六公主祁芙薇的母妃,出身低微,在宫中多年,一直谨小慎微,不争不抢,说话处处透着宽厚。
她在锦帝没有做皇帝前,就是锦帝的通房丫鬟,比皇后还要早伺候锦帝。
她长相普通,唯有一双眼睛能漂亮一些,不知怎么得了锦帝的青睐,这些年来锦帝一直将她带在身边,她也是个有福气的,给锦帝生了一个女儿,一步步爬到了今天的位置上。
她自知身份比不得后宫其他嫔妃,所以向来不插手后宫的事,看起来只想在宫里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皇后娘娘整日礼佛,虽然执掌凤印,但后宫里的事,基本都是由二皇子和七公主的母妃丽妃在处理。
丽妃今日未来赏花,只有她的女儿祁潭湘在,二皇子祁明毓现在在朝堂上春风得意,丽妃掌管着后宫事务,朝堂和后宫的权利基本都被他们母子握在手里。
祁芙薇坐在母亲梅妃旁边,身上裹着披风,弱不禁风的咳嗽了两声,捧着热茶道:“皇妹值得被人疼。”
祁潭湘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揉着手里的花瓣嘀咕道:“父皇就是偏心。”
对于她们的称赞和妒忌,祁丹朱习以为常,只是浑然不在意地笑了笑。
宫里如今只剩下三位公主,六公主祁芙薇身子弱,经不起折腾,离不开太医的汤药,所以迟迟没有嫁人。
七公主祁潭湘妒忌心强,一直暗暗跟祁丹朱较着劲,一直想等祁丹朱先嫁,然后挑选一位胜过祁丹朱驸马的夫君,可惜她等了这么久,祁丹朱还是没有成婚的迹象,锦帝也没有赐婚的意思。
她比祁丹朱大一岁,不能再耽搁下去,别无他法,不能再等下去,最近她已经松了口,让母亲丽妃暗中给她挑选一位好的驸马。
大家正说笑着,习绿走过来福了福,站到祁丹朱身后,低头禀报道:“殿下,沈公子求见。”
祁丹朱意兴阑珊地晃着手里的石榴花问:“哪位沈公子?”
“回殿下,是沈将军的儿子,沈厚沈公子。”
众人闻言面色皆变了变,探究地看向祁丹朱。
沈厚作为朝臣之子,竟然私下来找公主见面,着实令人想入非非。
祁丹朱露出几分惊慌之色,她抬起头心虚地看了看嫔妃和公主们,扯着石榴花,微红着脸问:“他找我作甚。”
习绿看了看周围的嫔妃和公主们,靠近祁丹朱,压低了声音道:“回公主……”
祁潭湘赶紧竖起耳朵,往祁丹朱身边挪了挪,其他嫔妃也纷纷安静下来,谁都没有出声,大家装作赏花的模样,其实都在仔细聆听。
习绿道:“沈公子说他捡到了您的绣帕,特地求见,是想要亲手将绣帕还给您。”
妃嫔和公主们听到习绿的话,不由露出诧异的表情,互相看了几眼。
莫非祁丹朱私下去见过沈厚?否则沈厚怎么会那么巧捡到祁丹朱的绣帕?他们两人一个是公主,一个是高官之子,私下见面……是为何?
众人满腹疑问,心思各异地看了看祁丹朱,心里都暗暗有些惊讶。
第20章 细雨打轩窗
祁潭湘听着习绿和祁丹朱的对话,懊恼地咬紧下唇,不甘心地看了祁丹朱一眼。
沈厚正直适婚之龄,虽然性子鲁莽了一些,却是一等一的好驸马人选,他是右翼将军沈关山的儿子,沈关山位高权重,在朝中权势滔天,他的独子自然是良配。
她母妃这几日正说想跟锦帝提议将她嫁给沈厚,以沈家的权势,她嫁过去之后,不但能富贵如云,还能拉拢沈关山帮她的皇兄祁明毓,正为合适。
如果祁丹朱想选沈厚做驸马,那她们的如意算盘就破灭了,以锦帝对祁丹朱的疼爱,祁丹朱想要的东西和人,锦帝一定会给她的。
祁丹朱露出慌张的表情,惊慌失措地看了大家一眼,清了清嗓子,扬声道:“他胡言乱语,我没丢过什么绣帕,你让他快回去。”
“可是殿下,他还说……”
习绿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众人心里不由更加好奇。
“别听他胡言乱语。”祁丹朱气急败坏地打断她的话,语气急促到显得有些欲盖弥彰,“我没有丢绣帕就是没有丢绣帕,你只需告诉他弄错了即可。”
“……是。”习绿露出为难的表情,躬身退了下去。
祁丹朱越是如此,大家越是怀疑,不过谁都没有说出来。
梅妃笑了笑,打圆场道:“想必是沈公子误会了。”
“……嗯。”祁丹朱胡乱点了点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她勉强坐了一会儿,站起来道:“起风了,我先回去了。”
其他人看着渐暗的天色道:“我们也有些累了,一起走吧。”
祁芙薇站起来,温婉笑道:“妹妹,我也有些冷了,我们一起回去。”
祁丹朱神思不属地嗯了一声,跟着大家一起说说笑笑地离开。
各自散后,只有祁潭湘依旧坐在原地。
她面色微沉,怒拍了一下桌子,吩咐贴身宫女道:“沈厚应该还未走远,你现在就去找他,跟他说你是掌珠宫里的人,告诉他九公主临时改了主意,想要看看那绣帕究竟是不是她的。”
宫女有些犹豫,“殿下,如果被沈公子知道我不是掌珠宫里的人怎么办?”
祁潭湘没好气地瞪她,“你机灵一点就不会被发现,总之你想办法将绣帕要过来!”
“……是。”宫女领命,快步离去。
祁潭湘轻轻眯了眯眼睛,冷哼了一声,祁丹朱休想瞒天过海,她倒要看看那绣帕之上有没有丹鸟!
夜幕落下,丽霞宫里一片寂静。
芙蓉床幔中,锦帝轻阖着眼睛趴在床上,丽妃跪在他身侧,身上穿着紫色里衣,头发披在脑后,正动作轻柔地给锦帝揉捏着肩膀。
“陛下,这样舒服吗?”丽妃声音细柔,轻声软语地问道。
“嗯。”锦帝闭着眼睛,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丽妃笑了笑,像闲话家常一样开口:“陛下,不知不觉咱们宫里的公主们都长大了,每一位都像花儿一样漂亮,臣妾今日看到她们坐在一起赏花,当真是赏心悦目。”
锦帝今天心情不错,轻笑着嗯了一声。
丽妃眼睛转了转,状似无意开口道:“岁月催人老,就连咱们小公主去岁也已经及笄,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对了,不知陛下心中可有合适的驸马的人选?”
锦帝微微睁开眼,神色不辩喜怒问:“你心中有人选?”
“臣妾以为陛下不舍得公主,还想多留公主在宫里住几年,所以之前没想过此事,还没有头绪,只是……”丽妃声音稍微顿了顿,按揉地动作依旧轻柔,“只是公主毕竟大了,难免有些少女心事,臣妾管着后宫的事,多少要关心一些……”
锦帝听出她话里有话,睁眼道:“有话直说。”
丽妃将兜圈子的话收了回来,讨好地笑了笑。
她从枕头旁边的锦盒里掏出一方绢帕,递给锦帝道:“陛下,您看这是不是九公主的绢帕?”
锦帝翻了个身坐起来,目光掠过绢帕上的丹鸟,不置可否道:“你想知道绢帕是否是丹朱之物,让丝织房的人来看过便知,你问朕有何用处?”
丽妃尴尬地笑了一下,小心翼翼道:“不瞒陛下,其实臣妾已经让人去问过了……丝织房的人说这绢帕的确是九公主之物。”
锦帝面色平淡,他的发间已经有了几缕白丝,眼角也有了岁月的细纹,但是疏朗的眉眼依稀能看出年轻时也是一名俊伟不凡的男子,只是身处高位已久,面容透着严肃,让人看了便觉得有些惧怕。
丽妃伸手,讨好地给他揉了揉腿,轻声细语说:“陛下,事情是这样的,白日潭湘和九公主在后花园赏花,九公主身边的侍女突然禀报说沈家公子求见九公主。”
锦帝神色动了动,问:“沈关山的儿子?”
“对。”丽妃笑了笑,一脸温顺纯良,“就是沈大人家的儿子沈厚。”
锦帝若有所思地眯了下眼睛。
丽妃继续道:“沈厚说捡到了九公主的绢帕,所以前来归还,但九公主一口咬定自己未丢过绣帕,让侍女回绝了他,没有去见他。”
锦帝手指轻轻敲了敲膝盖。
丽妃一直留意着他的神色,道:“陛下,您也知道,潭湘这孩子性格敦厚善良,向来关心妹妹,她留意到此事,担心九公主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就找借口将这绢帕要了过来。”
锦帝掀了掀眼皮,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丽妃摸不透他的心思,笑了笑道:“潭湘看这绢帕上真的有丹鸟之后,忍不住有些担心,这孩子毕竟年纪小,拿不定主意,便把绢帕送过来给臣妾。”
“臣妾知道陛下疼爱九公主,所以也不敢私自做决定,陛下,您看这事该怎么办?”
大祁虽然民风开放,但是还未开放到公主可以私定终身的地步。
她故意将此事捅到锦帝面前,一是为了在锦帝面前破坏祁丹朱的名声,二是想借由锦帝之手,探明祁丹朱和沈厚的关系。
若祁丹朱真的跟沈厚不清不楚,最好锦帝能在一怒之下拆散他们。
锦帝听她说完,脸上未见怒容,只道:“此事待朕问过丹朱之后再决定,你不要让其他人知晓。”
丽妃面色僵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含笑应下,“是……”
她微微抬眸看着锦帝,若有所指的低喃一声:“陛下,那潭湘……”
锦帝拍了拍她的手,“潭湘知道关心皇妹,是个好孩子,朕知道她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朕会留意给她选一门好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