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说给月亮
锦帝抬头看向祁丹朱,微笑道:“丹朱聪慧伶俐,最近跟姜太傅读书着实辛苦,很有长进,朕心亦是甚慰,赏。”
太监们立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匣子上前,祁丹朱起身谢恩,然后才当着众人的面将匣子打开。
里面放着整整一匣子的璀璨明珠,打开盖子之后流光溢彩,明珠颗颗圆润,光泽四溢,一看就是上上品,其中十几颗足足有鸽蛋大小,色泽纯正,这种明珠有市无价,千金难得,没想到锦帝一次就能赏赐祁丹朱十几颗。
大臣们都伸着脖子看了过去,后宫的嫔妃和公主们也忍不住眼热,这一匣子明珠价值不菲,锦帝赏赐她们从来都是论颗行赏,从没有这么大方过。
大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锦帝这是在告诉他们,九公主是他的掌上明珠,他虽然给七公主和沈公子赐婚,但最疼爱的还是九公主,绝对没有厚此薄彼。
大家心中暗暗思量,锦帝这次之所以没给九公主赐婚,估计是还不舍得九公主出嫁,日后定然会给九公主寻找一门更好的婚事。
祁潭湘心中的喜悦之情渐渐淡去,眸色黯了黯,心里有些懊恼,这种感觉就像她抢了祁丹朱的宝物,得意洋洋还没到一刻钟,大家的注意力就又回到了祁丹朱的身上。
无人观赏的胜利,喜悦也会大打折扣。
祁丹朱看着那些圆润的珍珠,眼眸晶亮,一派天真无邪。
她喜不自胜地提着裙摆福了福,扬起明艳的笑颜道:“谢父皇。”
笑靥如花,刹那芳华。
大家看着祁丹朱唇畔的笑容,终于有些明白,为何古有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
沈厚则是气恼不已,一匣子明珠就能让祁丹朱笑得这样开心,自己在祁丹朱的心里,竟然还不如一匣子明珠来得重要!
锦帝看着祁丹朱,含笑摆了摆手,“丹朱喜欢就好。”
祁丹朱眼波流转,抬眸看向祁潭湘道:“皇姐即将大婚,丹朱亦为皇姐高兴。”
她微微弯唇,在匣子里挑挑拣拣,最后挑了一颗最小的明珠拿在手里看了看。
她道:“父皇隆恩,赏赐给儿臣这么多颗明珠,只是父皇上次赏赐给儿臣的明珠,儿臣还未用完,这次不如就送一颗给皇姐,用来做皇姐出嫁时凤冠上的那颗明珠,聊表儿臣作为皇妹的心意。”
祁潭湘面色一变,谁要出嫁的那天头顶上还顶着祁丹朱送的明珠!这分明就是施舍一般。
她飞快地转头看向锦帝,来不及辩驳,锦帝已经开口一锤定音。
“你们姐妹情深,如此甚好!届时让司珍房将这颗明珠好好装裱,潭湘成婚那日就戴着这颗明珠出嫁。”
祁潭湘看着锦帝欣慰的模样,气得面色发青,丽妃的脸色也分外难看,愤怒地瞪着祁丹朱,但是她们心里即使有一百个不愿意,祁潭湘还是必须起来谢恩。
“谢父皇……”祁潭湘磨磨蹭蹭地转过身,看着祁丹朱不情不愿地咬牙道:“谢皇妹。”
祁丹朱将手里的明珠扔给祁潭湘,脸上笑意愈浓。
祁潭湘郁闷垂眸,明明她才是被赐婚的那个胜利者,可不知为何,她莫名觉得祁丹朱才是更胜一筹的那个,心里的喜悦不由消散不少,再也不见了刚才的骄傲和轻蔑。
祁明毓看着祁丹朱脸上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一时之间竟分辨不出祁丹朱是真的开心,还是在强颜欢笑。
宴席散后,丽妃和祁潭湘心情不错的往回走,宫婢和太监们远远地跟在她们后面。
丽妃今天虽然受了责罚,但祁潭湘婚事定了下来,驸马的人选还是沈厚,这无疑是好事一桩,解决了她心头的一块大石,总体来说还是好的,她心情不由有些愉悦,觉得锦帝心里还是眷顾她的,就连明天的掌手之刑也变得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祁潭湘想起那颗明珠,心中虽然还有些不愤,但是只要想到赐婚的事,就觉得自己才是最后那个胜利的人,依旧忍不住激动。
她将祁明毓送的蝴蝶钗拿在手里轻轻晃动着,一路蹦蹦跳跳,看起来心情极好。
丽妃看祁潭湘对蝴蝶钗爱不释手的模样,忍不住道:“你就如此喜欢明毓送的这支钗?”
“那倒不是。”祁潭湘撇了撇嘴,将蝴蝶钗簪回头上,挽着丽妃的手臂往前走道:“我只是高兴能气到祁丹朱。”
只要是能气到祁丹朱的事,她都觉得万分高兴,包括抢了沈厚这个好驸马。
丽妃想起今日因为祁丹朱受罚之事也气愤难平,但听到祁潭湘的话,眼中忍不住流露出几分无奈。
她苦口婆心道:“潭湘,你们如今都大了,你怎么还因为这点小事而去跟她置气?现在陛下已经指定沈厚做你的驸马,那才是真赢!再过十年,你在天,她在地,你何须再跟她比较?”
祁潭湘想象着以后样样将祁丹朱比下去的模样,忍不住抿唇而笑,有些开心。
丽妃一边往前走,一边谆谆教诲道:“潭湘,你们生下来便是公主,少时自然享受荣华富贵,她即使比你强,也强不到哪去,顶多是陛下的宠爱有稍许差别而已,可你们下半生的尊荣,却是要靠你们自己去经营、筹谋才能得到,这才是至关重要的,那会影响你们一辈子!”
祁潭湘不以为意,“我是公主,天子的女儿,生来高贵,一辈子都有俸银可以拿,差能差到哪里去?”
丽妃忍不住笑女儿的傻,“潭湘,你看大长公主现在过得开心吗?”
“当然开心,姑母每天纵情享乐,无人敢招惹她,就连父皇也对她极为尊重,我看她才是这京城里第一有福之人。”祁潭湘语气忍不住有些羡慕。
丽妃笑了一下,“那是因为她有陛下这个好弟弟为她荣宠加身!陛下敬重她,对她极为重视,那么群臣和百姓们自然也看重她,无人敢招惹她,她才能在京城里肆意而为,可你看看同样是陛下姐姐的紫玲公主,她过得如何?驸马妻妾不断,不思进取,她那点俸银都被子女瓜分,自己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她过得连普通的官家夫人都不如。”
丽妃顿了顿,道:“同样是公主,紫玲公主落得这样,只因为她当年嫁了个糟心的夫君,又在年轻的时候得罪了陛下,不得圣心,所以现在才没有倚仗,落得如此天差地别的下场。”
祁潭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丽妃继续劝道:“你与祁丹朱虽然都是公主,但因为你们日后驸马的不同,还有跟下位帝王关系的远近,这些因素都会决定你们下半生身份和地位的高低,你现在的驸马是沈厚,那么你下半辈子便注定衣食无忧,若……”
丽妃往后看了一眼,见大家都远远地跟在她们身后,听不到她们说话,才继续道:“如果以后继承大统的皇帝是你二皇兄,那么你以后也会荣宠不断,这些年来,母妃用心栽培你二皇兄,就是为了将来你我母女能有个依靠。”
祁潭湘轻轻点头,“女儿明白。”
丽妃欣慰地笑了笑,“母妃告诉你这么多,就是想让你明白,即使你是公主,也要认真经营好每一步,那样才能荣华一辈子,如今陛下亲自赐婚给你,这是天大的福气,你在出嫁之前,尽量不要再去招惹祁丹朱,待以后新帝登基,自然没有她好果子吃。”
祁潭湘不肯善罢甘休,“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就是想要找她麻烦,她过得不自在,我才能过得舒心。”
丽妃轻轻摇头,警告道:“潭湘,你不是她的对手,祁丹朱看起来嚣张跋扈,其实很有分寸,你以后还是少惹她为妙。”
祁潭湘眉头蹙了起来,忍不住反驳,“祁丹朱就是命好被父皇偏宠罢了,她哪有什么分寸?她都快无法无天了,等父皇哪天厌恶了她,她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丽妃摇头,沉声道:“潭湘,能一时得圣宠容易,只要让陛下满意即可,想要恩宠常在却非易事,祁丹朱这些年能做到恩宠不减,本就不简单,今日是我糊涂了,一时意气用事去招惹她,导致被当众责罚,如今你有了一门好婚事,在你出嫁之前,我们不能再生风波,且先忍她一忍。”
丽妃今日最后悔的,就是在宴席开始的时候去招惹祁丹朱,得不偿失。
祁潭湘不认同,也不服气。
她不甘心道:“祁丹朱连沈厚和朝中官员都敢打,还不算恃宠生骄?就她这个性子,早晚惹出祸事来。”
祁潭湘觉得她母妃就是在故意吓唬她,祁丹朱如果都算有分寸,那么这个京城里就不存在没有分寸的人了。
以前祁丹朱打沈厚的时候,她便觉得忿忿不平,如今沈厚变成她的驸马,她更觉气愤,她只要一想起将来要戴着祁丹朱给的明珠出嫁,就觉得全身不自在,好像期待已久的凤冠霞帔也变得黯然失色,不由心中更气。
丽妃叹了一声,回忆道:“祁丹朱打官员的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祁潭湘愣了愣,转头看向她母妃。
第53章 月下美人儿
丽妃看着茫茫夜色道:“祁丹朱当初打的官员是左拾遗吴望儒, 吴望儒正直不阿,是个老腐朽,祁丹朱打他前夕, 他刚在朝堂上公然顶撞了陛下。”
祁潭湘忍不住道:“他好大胆子, 竟然连父皇都敢顶撞。”
丽妃轻轻点头,“吴望儒年纪已大, 在朝中为官多年, 德高望重,身上又担任着左拾遗这个负责劝谏的官职,所以陛下即使心中有气,不能公然发怒,更不能处罚他, 所以只能将怒火藏在心里。”
“那怎么办?”
“陛下什么都不能做, 祁丹朱却可以做,这件事之后隔了没多久, 祁丹朱就在街上巧遇了吴望儒, 还随便找了个理由将吴望儒打了一顿,正好给陛下出了口恶气。”
祁潭湘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渊源,忍不住惊讶, “难怪父皇后来没有责罚她。”
“你父皇不但没有责罚她, 后来还赏赐给了她一根精良的银鞭,就是她这次用来打沈厚的那一根, 见御赐之物如见皇上,所以沈厚当时才不敢反抗。”
“会不会只是巧合?”祁潭湘微微拧眉,还是不肯相信祁丹朱是故意为之。
丽妃道:“很多人都像你一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当祁丹朱是嚣张跋扈, 却不知她是在为陛下出气,一直以来她就是这样,即使做了也不动声色,所以才更让人捉摸不定,这宫中,我唯二琢磨不透的两个人,就是陛下和祁丹朱。”
她入宫多年,自认八面玲珑,一般人的心思,她都能看透,可锦帝和祁丹朱,她都看不透。
祁潭湘道:“那这次赵丹朱打沈厚是为何?难道沈厚也惹了父皇生气?”
沈厚是她未来的驸马,她忍不住对此事耿耿于怀。
丽妃一边往前走,一边沉吟道:“应该没有,我仔细考量过,陛下重视沈关山,对沈关山这个儿子也格外看重,沈关山虽然在朝忠权势滔天,但是向来很有分寸,从来不会激怒陛下,可以说是朝中最会讨陛下欢心的人。”
祁潭湘闻言不由抱怨,“那父皇为何这次没有将右翼将军的位置给沈厚?”
如果刚才是沈厚坐上右翼将军的位置,那现在就是双喜临门,她定然比现在还要风光,嫁过去就直接做将军夫人。
丽妃也感到疑惑不解,想了想道:“想必你父皇有自己的考量,说不定有更好的安排呢?”
祁潭湘闻言,忍不住弯唇一笑,目光羞涩之中隐隐有些期待,如果锦帝对沈厚能有更好的安排,那就再好不过。
她以前总抱怨锦帝偏宠祁丹朱,如今锦帝将沈厚赐给她做驸马,她忽然觉得心理平衡了,感觉锦帝还是更宠爱她。
反正柔妃已死,锦帝对柔妃的感情早晚会逐渐变淡,而她的母妃却每天都陪在锦帝身边伺候,锦帝爱屋及乌,一定会对她这个女儿更好的。
丽妃微笑道:“如今你二皇兄在朝中地位渐稳,你又得了这门好婚事,日后有沈家从旁帮扶,只要一切顺利,将来我们还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要忍过这一时,日后待我们得权了,你想怎么折腾祁丹朱都行。”
祁潭湘忍不住有些跃跃欲试,锦帝这样安排,明显会让祁明毓如虎添翼,看来锦帝有让祁明毓继承皇位之心,她们母女不由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潭湘,听娘的,忍一时风平浪静,在你成婚前这几个月,我们就算以防万一,也不要招惹她。”
“这次的事情难道就算了吗?她害母妃被罚,我一想到就气不过。”
祁潭湘依旧难以咽下这口怒气,她本就不喜欢祁丹朱,如今有沈厚这层关系在,她看祁丹朱就越发的不顺眼了,她只要一想起沈厚喜欢祁丹朱,就觉得心里有个疙瘩。
丽妃想起今天的事,心中亦是气愤不平,不过想了想,还是道:“算了,她这个人少惹为妙,若真把她惹急了,恐怕会徒生风波,我们不像她只顾眼前风光,我们要的是长久之道,俗话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不能为了一时意气之争,坏了大事。”
她要母仪天下,要让祁明毓登上皇位,要做权力在握的太后,更要让祁潭湘一辈子尽享荣华。
祁潭湘想了想,依旧觉得一切都是巧合,她不由翻了一个白眼,嘀嘀不休道:“我看祁丹朱就是命好,她根本没想那么多,她就是想打吴望儒,正好赶上吴望儒惹怒了父皇,她才不知道这些事,她根本就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蠢笨女。”
“母妃,你知道吗?她上次竟然说大祁有什么上将军!简直粗鄙无知,不知所谓,我看,她就算有姜仁扈亲自教导,也是一个天生的废材,扶不起的阿斗……”
丽妃闻言面色一变,声音严厉地阻止道:“不得胡说!上将军的事,你日后不可再提!”
祁潭湘一愣,看着丽妃郑重慌张的面色,不由有些惊讶。
她压低声音问:“母妃,难道大祁真有一位上将军?”
丽妃红唇紧抿,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潭湘,这些事跟你无关,我本不该跟你提及,只是你如今已经大了,将来又要嫁去沈家,我便告诉你,免得你日后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出祸事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祁潭湘见母妃神色郑重,忍不住追问:“大祁不是没有上将军吗?难道是我记错了?”
“大祁的确没有上将军。”丽妃沉吟道:“但大祁建朝之前,却有一位上将军。”
祁潭湘听得云里雾里的,分外疑惑,大祁既然没有上将军,之前又怎会有上将军?
丽妃低声解释道:“那位上将军名唤君鹤晏,是你父皇的拜把兄弟,更是一位神一样的人物,他用兵如神,阵法千变万化,你父皇能夺得江山,他厥功至伟。”
祁潭湘震惊地睁大眼睛,“他现在在何处?”
“……不在了。”丽妃道:“我从未见过他,我进宫为妃的时候,他已经亡了,宫里这么多嫔妃当中,只有皇后和梅妃见过他,关于他的事,我也是后来隐隐约约听说的。”
皇后和梅妃在锦帝登基为帝之前,就已经嫁给了锦帝,丽妃是在锦帝登上皇位之后被选进宫的妃子,锦帝这些年来日理万机,夙兴夜寐,很少纳妃,这也是他皇子不多的原因。
“君鹤晏是父皇的拜把兄弟?他是怎么死的?”祁潭湘忍不住错愕,她活了这么多年,从不知父皇还有一位拜把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