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曲有银票
曲锦萱出了试衣间,停在离姜洵几步开外,脸色羞涩不已:“夫君,好看吗?”
起码有两息,姜洵的呼吸是停滞了的。
岂止好看。
简直是美到令人心颤。
水色的诃子裙,腰封处坠着一圈琳琅珠饰,妃色大袖衫垂顺轻盈,将她窈窕的身姿展露得恰到好处。一匹青莲色的披帛挽在臂间,柔美又飘逸,配上那幅招人的长相,实在是让人心神都为之一荡。
于她走动间,那裙角漾开,配着那幅如画的眉目、弱骨纤形的身姿,足可媲美戏文中吟风饮露的仙子。
直将人想将她藏在府邸、扣在身边,不予他人看去半分。
姜洵心间漾开一圈圈的涟漪,可大抵是习惯使然,他那句好看到了嘴边,却出口成了‘尚可’两个字。
所幸曲锦萱对这般评价也满足得很,且,他虽嘴上苛刻,但那眼中的实实在在的惊艳,却没能藏住。
曲锦萱冲姜洵露齿一笑,向他征求着意见:“那我便不换了,就穿着这身回府可好?”
姜洵下颌当即绷了起来:“不可,还是换回你原来那身。”意识到自己这话过于生硬,他还特意解释了一句:“原来那身更顺眼些,且论舒适,总是新不如旧的。”
多数时候,曲锦萱在他跟前都是听话的。是以,他让换旧裳,她便乖乖换了。
许是曲锦萱方才着实夺目,又许是一路上偷摸瞄她的目光过多,使姜洵心间不悦,出那成衣铺子时,他终是放下架子,学着别的郎君那样,伸手护着她的腰,宣示主权。
察觉到身侧人的的动作,曲锦萱心间沁满了甜意,也悄悄偎近了些。
夫妇二人一个丰神如玉,一个雪肤花貌,瞧着,实在是一对养眼的壁人。
除了成衣铺子,曲锦萱还被带着去了首饰行,姜洵给她选了一套最贵的头面,却不让她试。付过银款,又带着她赶场子似的,往对街一家胭脂铺子去。
虽说胭脂水粉曲锦萱自己也会做,但她不忍、也不敢拂姜洵的意。
到了胭脂铺后,姜洵让曲锦萱挑,曲锦萱便认真选了起来。
夫妇二人皆是皮相出众的,见了的男男女女皆是心生艳羡,莫说在同一间店,就是在一条街道见了,也很难不瞟上他们两眼。
那胭脂铺子人还不少,姜洵正静静看着曲锦萱在认真挑选时,耳边忽闻得一声惊喜的唤:“姜大人?”
应声望去,可巧,正是那日被选作祭口的女子,与之同行的,还有名模样周正的青年。
那女子见了姜洵,拉着那青年便奔了上前,激动得语无伦次:“姜大人痊愈了?太好了!民女一直担心姜大人的伤势,就怕您出些什么事,幸好幸好,姜大人无碍……”
那青年也连忙抱拳:“草民替内子谢过大人救命之恩。”
那女子红着脸介绍道:“这是民女夫婿,民女……改嫁了。”
姜洵眉目微动,略略打量了那女子一眼,见她穿着提花缎面的衣裳,头戴一对缠丝点翠金钿,身上那股怯懦劲也淡了些,显然再嫁后,过得比之前要好上许多。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整个铺子的关注,曲锦萱自然也注意到了。
她回了姜洵身边,好奇地问道:“夫君,这位是?”
那女子见了曲锦萱,又听得她这声唤,当即睁大了眼:“这位便是姜夫人么?”
姜洵颔首:“正是内子。”
女子瞬间惊得嘴都有些合不拢了,她打着磕巴:“姜夫人生得跟、跟天仙似的,这、这要不是在您身边,民女还以为是天宫的嫦娥仙子呢。”
有意无意地,姜洵留意了下曲锦萱。本以为她会怯生生不知如何应对,可她表现出来的待人接物,却着实让他有了几分讶异。
先是温声谢了那女子的夸赞,又极有耐心地,听着那女子颠三倒四地,将那日在莒河旁的事过说了一遍。
她脸上的笑容一直是得体的、姿态也是舒展的,且语气绵婉、有礼有节,话语间极有分寸。
是个不端架子、平易近人的官夫人形象。
姜洵移开眼,再看了看眼前那对夫妇。
那民妇再嫁,且嫁了个年岁相当的。
仔细想想,他和她,也是差了好几岁的……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姜洵心神一凛。
差几岁而已,这民妇与她那前夫差的,可有一轮多,与他们搭得上什么边?
……
这会儿,因着那女子口述的事迹,夫妇二人更是引得众人侧目,在得知姜洵救了一众村民,又惩治了恶巫与贪官时,不知是谁带头喝了声好,本就越拥越多的围观人众,竟齐齐鼓掌叫起好来,交口称赞一波又一波地,袭向姜洵与曲锦萱。
正是热闹间,一个干瘦的、半佝偻着腰的老人走近二人。
他激动得眼里放光,脸上带笑:“小老儿头昏眼花,方才一时没认出姜大人来。那日要不是姜大人啊,小老儿一家子,恐怕都要被那洪水给裹走了。还有那摊位、这赚钱的家伙什啊,全靠那笔赈银,我们才有了本钱来行这糊口的生计。”
说完这话,老人家又将手里捧着的油纸包颤巍巍地递了过去:“小老儿没有旁的技艺,就会烙两张饼子,这里头是刚出炉的,新鲜热乎着,送给姜大人与姜夫人,还望您二位莫要嫌弃。要是吃着还喜欢,明儿个开始,小老儿日日给您二位送。”
曲锦萱上前一步,亲自接过了。她柔声道:“谢老伯好意,这饼子闻着喷香、馋人得紧,我方才闻着味儿,本就想差人去买的,可巧您给送来了,那我们便收下了。”
说着,曲锦萱自桑晴手中接过银两,也笑着递了过去:“但这银钱,您也得收下才是。治洪患、救百姓,本就是夫君的职责,谢字我们当不起。且您可别瞧夫君现下不出声,若是我当真白拿了老伯这个饼,晚些回了住处,夫君可是不会给我好脸的。”
见曲锦萱笑意盈盈的,那位老人,险些被那笑给晃花了眼。
他听着曲锦萱的话,又去看了看姜洵,生怕这冷面大官当真回了家中,又训斥这位仙女儿似的官夫人。于是,在心里掂了几掂后,还是接过了曲锦萱给的钱两,又认真找了零给她。
末了,老人家真心诚意地夸赞道:“小老儿活了这么些年,还是头回见姜大人与姜夫人这样般配的,真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对儿。小老儿祝二位儿孙满堂,百年好合。”
有人带头,自然就有人跟随,是以,直到被祝福声拥上了马车,曲锦萱眼中蕴着的欢喜都一直在。
她太过欢喜,难喜到脉搏都是亢急的。可马车开动后,她捧着那袋油饼,正想问姜洵要不要尝一口时,正好与他的眼神相触。
是她看不懂的复杂。
但她几乎可以肯定,他的眼中,没有与她同样的欢喜。
曲锦萱的笑意渐渐萎在唇边,她心中迷惘不安:“夫君……是我方才,有哪里做得不对么?”
见她惶然、见她目色发了黯,姜洵心口绞痛了下。他缓着语气答道:“你做得很好。”
且是超乎他意料的好。
曲锦萱并不多信,她鼻子一堵,眼里升起雾气来,却还是强打起精神,捧着油纸袋冲他笑了笑:“夫君要尝一口么?”
“油渍渍的……你少吃一些。”姜洵拒绝了,听出她的鼻音,他又加了声叮咛。
显然这样并没有用,人的情绪从高位被拉下时,那心间发着的堵,似乎也蔓延到了胃里。
曲锦萱木木地收回油纸袋,手探入袋中,撕了一小块油饼便往嘴里塞。
油饼才入了嘴,曲锦萱便感到胃里有一股酸液急遽地往上涌。
她俯下身,单手撑住小几,干呕了一声。
第39章 有喜 夫君,我们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
-------------
听到那声干呕, 姜洵伸手把人搀住:“怎了?”
曲锦萱摇摇头,才想说没事,可甫一张嘴, 却是结结实实呕了些秽物出来。
姜洵立马离了凳, 蹲到她身前,拍着车壁叫停了马车。
姜洵观察了下曲锦萱, 见她脸色发白, 吐了这么一遭,竟还隐隐现了病态,当即便让马车转向去寻医馆。
“我没事……”方说完这三个字,胃间又是一阵掀腾,曲锦萱捂住嘴, 不让自己再吐, 唯恐吐到姜洵身上。
姜洵还以为是这马车转向太快,惹得她又发不适, 便向外厉声喝斥:“开慢些。”
马车倒是立即慢了下来, 可姜洵怀中抱着的人,却呼吸短促。他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现她额头也有些发烫。
他烦躁不堪, 急得心口狂跳, 便再度叫停了马车,亲自抱着曲锦萱, 疾步去寻最近的医馆。
---
已是暮鸦飞转的傍晚,清水街的万仁堂中,只有一位小医僮在分拣药材。
小医僮托着腮,对着眼前分别写着‘大茴’和‘莽草’的小簸箕犯起了难。
这两样东西生得几乎一模一样,这让他怎么分?
苦思半晌后, 小医僮突然想起师父曾教过的辨别法子:大茴口尝是先辣后甜,而莽草则是先酸后甜。
小医僮一个头两个大。
难不成,他要靠舌头一个个尝着分类不成?
心间拉扯半晌后,小医僮下了决定。他捻起一片药材,正打算往嘴里放,便见医馆门口有人冲了进来。
“大夫呢?”
小医僮抬头瞧过去,见是名神色无序的男子,怀中还抱着个面色虚弱的女子。
小医僮为难地挠挠头:“他瞧热闹去了。”
方才有人经过,说是隔壁街什么大官来了,正巧医馆空闲,他那师父就背着手过去凑热闹了。
小医僮见那女子闭着眼靠在那男子怀中,眉头蹙作一堆,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便问了声:“这位女患急么?”他跃跃欲试:“要不……我给她瞧瞧?”
姜洵牙关紧咬:“大夫何时回?”
知道这是不大愿意让自己上手的意思,小医僮耸耸肩:“他老人家腿脚慢,又喜欢在路上跟人唠嗑,还不定什么时候回得来呢。”
姜洵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又问道:“离这里最近的医馆有多远?”
小医僮认真想了想:“少说两刻钟的脚程罢……你抱着个人,可能、大概要三刻钟?”
这时,曲锦萱在姜洵怀里呓语了声:“夫君……我没事的,放我下来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姜洵双唇闭得铁紧。他想抱着曲锦萱去另间医馆,又怕路上再颠着她。且这会儿,她鼻息微微,连嘴唇都有些发白了,直让他心中厉乱如麻。他声音发紧地问那小医僮:“你会切脉?”
见有戏,小医僮眼睛一亮:“我学过。”
闻言,姜洵的眼神沉了下来。
小医僮被盯得人发毛,感觉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仔细些,切错了脉,你这医馆就别想开了。
小医僮声怯气短:“我、我先给这位女患看看,不会乱开药的,方子等我师父回来开,客人您放心。”
姜洵抿了抿唇,还是将怀中人放在了医馆中的坐椅上。
小医僮坐在诊桌后,像模像样地,把指腹探上曲锦萱右手腕间。
片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