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月珰
这是重点吗?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沈沉瞪了一眼敬则则,然后下了马车,再朝她伸出手。
敬则则将手递到皇帝掌心,由他扶着下了马,想抽手,却怎么也抽不出来了。
跟她犟是吧?敬则则定定地站在街心,铆足了劲儿要把手抽出来。
沈沉怕她伤着自己,也不敢用力,只得任她抽出手。
敬则则还没得意到一个呼吸,手就又被皇帝抓了过去。她再抽,他就由着她,然后再捉回去。
两个人就站在街心耍猴给人看似的。
皇帝不要脸,敬则则作为大美人可是很要脸的,到最后还是她先败下阵来,任由皇帝拉着她往前走。
敬则则的另一只手则自己提起袖子半遮面,有点儿欲盖弥彰的感觉,主要是刚才真是太丢脸了,被人指指点点的。
沈沉将敬则则拉到豆腐西施的摊子前刚坐下,豆腐西施爽朗的笑声就传了过来,“老远就看到两位了。”
敬则则又瞪了沈沉一眼。
豆腐西施给敬则则上了一碗豆腐脑,“都这么多年了,两位还这样……”说到一半,豆腐西施突然刹住了嘴。
正拿起勺子舀豆花的敬则则不由抬头看了豆腐西施一眼。生活已经把她磨成了一个笑起来很多皱纹的胖妇人了,只依稀还看得出前些年的一点儿西施模样。
豆腐西施有些尴尬地朝敬则则笑了笑,转身给皇帝舀了一碗豆花,然后以她自以为非常低的声音偏头对皇帝道:“这怕是以前你那娘子的妹妹吧?”
“两人长得好像啊,不过这个更年少,更漂亮些,你可真是好福气。”
“嫂子你可真会说话。”沈沉笑道。
“俺说的可是大实话。前几年看到你,都一脸阴沉的,今年重新娶了媳妇,果然就不一样了。”豆腐西施给皇帝的碗里多舀了一勺大头菜碎。
豆腐西施转头也给敬则则碗里添了一勺豆腐脑,“妹子,还是你福气好。”
敬则则谢过豆腐西施,没想让她继续误会道:“嫂子,你误会了,前几年正月里也是我跟他一块来你摊子上吃的豆腐脑儿。”他想娶新妇,真是做梦呢。
豆腐西施瞪大了眼睛道:“这不能吧?”
“怎么不能了?”敬则则笑着问。
“那你不得是个妖精啊?哪有人越长越年轻的啊?”豆腐西施夸张地道,这一次就有些故作了。
敬则则笑道:“大嫂,你这是夸我呢?”
豆腐西施不好意思地道:“先才我真是误会了,心里是犯嘀咕呢,怎么你两人长这么像,可又不敢确定。你是不知道啊,前几年你家相公一个人来的时候,那叫一个……”
“哎。”豆腐西施长叹一声道,“我一个外人看着都眼酸,后来他每次来灯笼街就都不来我摊子上了,就在街角那块儿站站,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每次都能看到他。”
敬则则心里点评,这必须是男色害人。
“如今可算是好啦,你可是回来了。”要不说女人的第六感都有些准呢,豆腐西施虽然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是猜到了,敬则则肯定有一段日子不在沈沉身边。
敬则则可不想再听豆腐西施帮皇帝说话了,“大嫂,你一个人顾着这摊子,还要带孩子,你那口子怎么不来帮忙呢?”
“他呀,在那边街上支摊子呢。有人给了咱家银子……”
豆腐西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沉伸出的手给打断了。
“再来一碗,嫂子。”沈沉道。
豆腐西施忙地笑着接过了碗,“相公今晚胃口可真好,带着娘子来就是不一样吧?前两年你来我档子上,都不怎么碰豆腐脑的,害得我以为我是味道哪里变差了。”
沈沉笑了笑没答话。
“有人给了咱家银子,让俺那口子不管刮风下雨都得支摊子去烤肉。”豆腐西施还是对着敬则则把话给说全乎了。
沈沉无奈地支起手扶额挡住了半边脸,敬则则却是差点儿笑得呛住。
待离开豆腐脑摊子时,沈沉才抱怨道:“那大嫂话可真多,打断了还继续讲。”
敬则则抚着胸口嗔道:“你别再惹我笑了,我笑得嘴都疼了。”
“是我在逗你笑么?你这是倒打一耙,明明是你嘲笑我。”沈沉道。偏这个时候两人刚好走到了烤肉摊子前。
敬则则本来没认出来那烤肉男子就是豆腐西施的那口子的,当初她哪儿会认真打量个低头烤肉的男子呀?她路过时也就只是随便撇一眼,但看到皇帝明显不自然的神情,敬则则停下脚步道:“是他?”
沈沉清了清嗓子,但是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看天。
敬则则也没多问,只迈步继续往前走。
“真不吃啦?”沈沉在后面追着低声问了句。
敬则则回身道:“那日吃烤肉也不过是因为等人闲着无聊,今日又没什么旧情人绊住你的脚,我自然是不吃了。”
原来还是记得的,而且历历在目。
然而敬则则并没能就此陷入回忆,因为她忽然被皇帝伸手一把推开了,眼前闪过一道寒光,有四个黑衣蒙面人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正对着皇帝砍过去。
敬则则懵了一下才开始尖叫,“有刺客,有刺客。”
皇帝微服出巡,虽然没带侍卫,但前前后后都有暗卫的。偏偏灯笼街此时正是拥挤的时候,对方又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那些暗卫要及时抢到皇帝跟前也需要一点儿功夫。
但就这么点儿功夫便足以让皇帝死透了。
第136章 冬至贺
好在沈沉从小就练拳脚功夫强身,后来还进了军营,等闲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对方四个人还都握着刀,他支应起来也是险象环生,便有些顾不着敬则则,所以才会一把将她推得远远的。
四个黑衣人似乎也没料到景和帝的功夫如此之高,眼瞧着旁边的暗卫已经挤过人群就要赶到,其中一人猛地扭身朝敬则则冲了过去。
敬则则可不比皇帝有经验,她却是从小身在闺中的弱女子,哪怕去了杨树村,那也没经历过这种阵仗,先是一懵,看着那直挥过来的刀,下意识地往后仰下0身去,把自己弯成了一个桥形。那刀锋也险险地从鼻尖滑过,但下一刻她就没这么幸运了。
那刺客一刀没有劈中,立刻换了刀势,重新斩下。敬则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这下可真是小命得丢掉了。
谁知余光却瞥见皇帝不顾身后刺客的攻击,已经飞身朝她冲过来,伸手将她重新推了出去,避开了那刀。可他的后背却被追来的刺客砍中了两刀,扑倒在地。
好在此刻暗卫终于赶了过来,敬则则赶紧扑到皇帝身侧,慌张地捂住他背上的伤口。
“不碍事。”沈沉嘶声道,自己的伤势不顾反过来还先安抚敬则则。
但皇帝到底还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不过有太医院一帮子太医帮皇帝续命,他倒是没什么太大的生命危险。夜里怕皇帝发高热,敬则则一直守在他的床边,
不过皇帝也不知道是真的身体底子好,还是有真龙护体,受了那么重的伤,三日功夫就能坐起来了。
敬则则坐在床沿上,低头轻轻地吹了吹手里的汤匙,再将汤药递到了皇帝嘴边,“皇上,其实这样喝药挺苦的,不如一口气喝完来得舒服。”
“你以为朕跟你一样怕苦?”沈沉撇敬则则一眼道,“何况能得昭仪如此伺候,这药就跟糖一样。”
敬则则看了看皇帝还包着白纱布的右臂,没说话,继续喂了一口药给他。“皇上,怎么会出现刺客的呀?那些刺客的来历可查明白了?他们怎么会知道皇上的行踪的呀?”
这话初听倒还不错,但问到最后,沈沉就眯了眯眼睛。“你怀疑是朕故意安排的?”
敬则则的心咯噔一下,没吭声,狗皇帝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犀利。
“你以为朕为了博得你的心,所以故意安排这种苦肉计?”沈沉反问。
敬则则摇摇头,她当然看得出那些刺客是存了心要皇帝的命,她只是怀疑皇帝顺水推舟而已。
皇帝似乎看出了她的猜疑,敬则则下一刻就听得他道:“则则,同样的错朕犯过就绝不会再犯另一次。”
敬则则震惊地抬起头,皇帝这是承认了什么?
“朕上一次抱着侥幸心理所以失去了你好几年,你觉得朕还会肯拿你冒险?”沈沉捉住敬则则的手看着她眼睛道。
“皇上,你……”敬则则对那次海难早有怀疑了,因为皇帝不停地提醒她要学会凫水,可见他对那海难是有预期的,只是她不明白什么样的事情值得皇帝拿他自己还有太后等人的命来冒险。
“朕那是魔怔了。漕粮海运在朝中的阻力太大,朕却不能随意杀人,徐徐图之又不知道要拖到何年何月,所以朕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也想看看那些人到底能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沈沉道,“但是则则,朕没想到他们真的穷凶极恶到了极点,不仅要朕的命,还要所有人的命。你知道么,慈宁宫那位抱着八皇子已经等着垂帘听政了。”
他曾经劝阻过祝太后留在宫中,想带走的是东太后,结果祝太后死活要看海。至于敬则则,沈沉是无论如何都得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放心的。若让她留在宫中,东太后万一事成,敬则则肯定没有活路。东太后事不协,也可能会拿敬则则威胁他。
至于祝太后,更是不能和敬则则放在一块儿了,否则他一个眼神没留意到,就怕自己母亲弄死敬则则。所以沈沉将敬则则带在身边也是不得已。
“朕等着他们自己跳出来,然后一刀割了。”沈沉自嘲地笑了笑,“当时计划的时候觉得挺得意的,但老天爷却不赞同朕的做法,毕竟是那么多条人命。所以他给了朕最重的惩罚。”
“这世上没有捷径。”沈沉语气低沉地道,“朕也不会用下三滥的手段来糊弄你的心。”
这么说得敬则则倒是有些羞愧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将皇帝往阴暗了去想。
“皇上,那这些刺客是什么人指使的呀?”敬则则问。
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沈沉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灭了多少族了。自然有漏网之鱼,会为家人为家族报仇,此外还有还有白衣教徒。
沈沉晓得敬则则的脾气,虽然不想她知道那许多腌臜事,但还是简略地提了一嘴。
敬则则这才吃惊地道:“你把曹瑾一箭给射杀了?”
“朕的箭法一向很准。”沈沉颇为自豪地道。
但敬则则觉得这完全不是重点好么?“那个,你,你不是……”
“朕不是什么?”沈沉没好气地问敬则则,“你自己脑子里胡乱想些事情,朕懒得搭理你,没纠正你,你就当朕是默认了是不是?”
敬则则觉得皇帝这绝对是倒打一耙,反正嘴巴长他身上,他怎么说都行。
沈沉当然看得出敬则则所想,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放心,朕答应你,今后凡是个女的,朕都不带多看一眼的。你也瞧见了,如今朕的乾元殿连宫女都不用了。”
妈耶,敬则则真心想翻白眼了,而且也的确翻了。“在皇上心里,我就是那么爱嫉妒的人?”
沈沉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朕盼着你能那么嫉妒。”
敬则则愣了半晌才道:“皇上,我觉得你比那豆腐西施更会说话。”
皇帝的迷魂汤不好喝,所以敬则则就选择尽量不出现在他面前。
沈沉后背的伤都没好全,就忍着疼去明光宫逮过几次敬则则,但她都不在,而且是不在宫中。这还是他给她的出门牌,如今却是有点儿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意思。
敬则则黄昏时分才回宫,一进明光宫的大门就看到了院子里站着的皇帝。
“这几日你怎么都出宫去了?”沈沉问,“朕一大早就过来都找不见人。”
敬则则笑盈盈地往前走,一点儿不在乎皇帝难看的脸色,“我这几日在外面找院子呢,可算是找到价格合适的了。我把它买下来想在京城的流民里招些无家可归的或者穷苦人家的小姑娘来学医,供给她们钱粮。”
“朕不是将医苑给你了么?为何还出去看院子?”沈沉问。
“好饿啊,我还没用饭呢。”敬则则岔开话题道。
“你没在外头用饭?”沈沉奇道,敬则则不是最喜欢宫外的吃食么?
“我现在的每一分银子都要节省下来。新办的医塾可是个吞银子的老虎。”敬则则道。
沈沉先吩咐高世云去传膻,这才跟着敬则则进了屋门坐下。
“为何弃医苑不用?”沈沉问,他是怕敬则则丝毫不愿跟自己扯上关系。
“谁说不用的?医苑肯定也要办起来的。太医院那些老大夫,那么多传家方子全都秘而不宣,不知耽误了多少人的性命,皇上上次提及医苑的事儿,我觉得好极了,得广招学医之士一同学习,一同探讨,争取以后能解决更多的疑难杂症。小郑太医说医道浩如烟海,仅凭几个人是做不了多少事儿的,得志同道合的人都不藏私地走到一起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