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药
裴徊光吩咐:“准备沐浴的热水,再烧一壶热茶。”
“是。”顺岁立刻去办。
拾星想了一下,也跟着顺岁去帮忙了。
裴徊光拉着沈茴上楼,一边走一边说:“故事的结局不好所以娘娘哭了?”
“花魁死了。”沈茴闷声说。
“这种故事都差不多。要么书生发达了抛起花魁,要么双双殉情。”裴徊光有些轻鄙,不想沈茴会因为一个俗套的故事哭成这样。
说着话,两人进了屋。
裴徊光让沈茴坐下,他拿了雪帕子,弯下腰,凑到沈茴面前,仔细去擦她的泪。
沈茴吸了吸鼻子,望着裴徊光:“哭也不全是因为那故事。”
裴徊光“嗯”了一声,态度有点敷衍。
沈茴噙着泪的眼眸乖乖地望着眼前的裴徊光,她说:“还因为……掌印不高兴。”
裴徊光为她擦泪的动作顿了顿。
四目相对。
“或许本就想哭,故事的结局是个引子,把眼泪勾出来了。”沈茴软软的声音有一点小小的委屈。
裴徊光眼睁睁看着沈茴的眼里再蓄起一汪泪,那汪泪越来越多,终于不堪于框,滚落下来。随着那滴泪的坠落,裴徊光的指尖颤了一下。
沈茴双手搭在腿上,两只娇娇的小手相互攥拨着手指头。说出来似乎有些难,她得酝酿酝酿。
可是望着裴徊光没有情绪的漆眸,沈茴很怕他并不给她酝酿的机会。
裴徊光直起身时,沈茴急忙拉住他的衣角,仰脸望着他,急急说:“以后我都听掌印的,用那些工具!”
如果,她以为的美人计,所有的亲密只能带给她一人欢愉,于他而言是一种折磨。
那么,不要再这样了。
再也不要了。
裴徊光垂着眼睛,沉默看着她。
第102章 品琢
沈茴有些担忧。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戳穿什么。有些话, 她当真可以说出来吗?
她忐忑地望着裴徊光,有点担心她这样说会让他不高兴。
她脸上还挂着泪,瞧上去怪可怜见的。
许久之后, 裴徊光才开口。
“也不是。”他说。
沈茴的眉心一点一点蹙起来,仔细去琢磨裴徊光这简单的三个字。
裴徊光垂着眼睛,慢条斯理地压了压自己修长的手指, 慢悠悠地说:“其实阉人的快活法子五花八门。床上折腾人的花样多得不得了。不过娘娘尊贵,咱家下不去手。”
他垂着眼睫, 真真假假的情绪都藏了起来,无人可探。
沈茴惊讶地轻“啊”了一声, 不太相信地瞥了他一眼。阉人快活法子五花八门,他下不去手?他的花样还少了?
裴徊光抬抬眼, 饶有趣味地品着沈茴此时脸上斑斓的情绪。
好半晌,沈茴才慢吞吞地说:“有多折腾人?嗯……你、你仔细说说看。兴许……”
兴许, 可以试试?
沈茴五官揪起来,怎么看怎么拧巴。
裴徊光觉得好笑极了。他说:“可能会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说不定还会缺胳膊断腿。”
“唬人的。”沈茴知道他这话纯属胡说。
裴徊光含笑望着她。因她真的考虑要尝试,心里的阴沉莫名散去一些。
这个时候顺岁在外面敲门,送来了热茶。
裴徊光让顺岁将热茶送进来, 亲自倒了一杯递给沈茴,说:“暖暖身。娘娘金贵, 再别干些半夜坐在门口等人的蠢事。”
沈茴接过来,嫌烫没立刻喝。她仰起姣丽的小脸蛋,望着裴徊光说:“我在话本子里看的。故事里的姑娘等在家门口, 她夫君远远看见她,心里暖融融的,又觉得妻子坐在门前月下的样子特别好看。”
她弯起眼睛, 带出几分小小的调皮:“掌印远远看见我的时候,觉得我好看吗?”
裴徊光呵笑了一声。
他说:“娘娘就这样把小算计说出来,显得所作所为太故意,也太不聪明了。”
沈茴嘟起嘴,吹吹还烫的茶,然后用一双明澈的眸无辜望着裴徊光,说:“因为在乎掌印,所以才绞尽脑汁呀。”
裴徊光拢了拢手。
顺岁去而又返,在门外恭敬地低声问:“掌印,沐浴的热水现在就送去盥室吗?”
“送去罢。”裴徊光道。
顺岁立刻转身快步走下楼梯,去提热水送上来。
沈茴嘟着嘴,将茶盏里的茶吹得不那么烫了,才试着小口喝了一点,暖意从口中而来,一贯入腹,身子顿时暖和起来,舒服极了。
虽已是四月,又是偏南温暖的关凌,即使夜里也很暖和。可沈茴倒是还有惧寒的毛病。
她又接着小口地喝了几口热茶。
裴徊光看着沈茴将一盏茶一小口一小口尽数喝光了,才慢悠悠地说:“咱家今天晚上没什么胃口吃得少,眼下有些饿。”
“那让顺岁去准备呀!”沈茴急忙说。
“吃不下,只想咬咬东西。”裴徊光一侧的嘴角慢悠悠地扬起,扯起一丝危险的弧度。他俯下身来,凑到沈茴的耳边,低声说:“娘娘一会儿沐浴时,把皮股洗干净些。”
沈茴一怔,紧接着脸上一红,羞恼地推了裴徊光一把,直接起身往外走,先一步去了盥室。
裴徊光随口胡说的。
他总喜欢看沈茴红着脸羞恼的样子,这让他身体和心里都莫名地愉悦。
等沈茴先一步出去了,裴徊光走到书橱前,将藏在衣襟里的书收进书橱最里面的抽屉里。他将抽屉上了锁,然后捏着抽屉的钥匙微微用力。那把钥匙慢慢化成了灰。裴徊光捻了捻指腹,让指尖的灰渣掉落。
这日夜里,两个人什么也没做,安静地共枕棉。
沈茴将睡未睡时,迷迷糊糊地转了个身,手背不小心碰到裴徊光微凉的手。即使是如今暖和的天气,裴徊光身上依旧这样凉。
手背上碰到的微凉触觉让刚要睡着的沈茴略清醒了一瞬,她又转身,仰躺着,两只脚腕交叠放着。
迷迷糊糊中,她还在想着刚刚手背上的触觉。
她在被子里摸了摸,摸到裴徊光的手。她胡乱攥了他的一根手指在手心,慢慢睡着了。
沈茴睡着了,裴徊光却没有睡着。
这些年,他本来就睡得少,一丁点响动都能惊醒他。此时他虽合着眼,却无半点睡意。
感受着指上温软的触觉,裴徊光想着沈茴落泪的模样,又想着她居然苦恼不能让他高兴。
裴徊光觉得好笑。
这不是高不高兴的事情。那点床笫之间的男欢女爱并没那么重要。
他的烦躁来自于他清楚的知道他和沈茴不是一种人。
她关心他在意他,甚至如她自己所说对他生出一丁点的喜欢来。
可那又如何呢?
他们不是一种人。
她沉默着微笑,心里却永远不会赞成他卑劣的所作所为。
他不忍心折断她的翅膀。
可总有一天,当她有了能力,对他的所作所为不会再微笑着沉默。
她会开始想法设法地阻止他的疯恶行径。
他知道,沈茴会的。
即使飞蛾扑火浑身是伤,她也会的。
·
沈家也跟着皇家船队来到了关凌。只是他们稍微落后一些,晚了两日才到。沈霆虽去了西南剿匪,却已事先将家里这边安排好,在关凌这边提前置办了府邸,买了奴仆。
沈家人到时,府中一切收拾妥当,处处干净整洁,纤尘不染。
这倒是令沈夫人和骆菀松了口气。本就是奔波了那样远的路,若是到了地方还要再张罗置办东西收拾住处,可是够麻烦够劳累的了。
一家人草草梳洗过,急急睡了。
任谁在船上住了那样久,都会不舒服。终于回了自己家,能够舒服地睡在这里的床上,一个人睡得很香很沉。
沈霆深夜归来,进了屋,悄声掀开床幔,望着骆菀的睡眼,一路的奔波都瞬间散去了不少。
骆菀睡得很沉,沈霆在床外侧躺下拥着她,她只是蹙了蹙眉,也不知是不是对沈霆的怀抱太熟悉,没有醒过来。
几个月不见,沈霆有心亲近,可骆菀睡着,他不忍心吵醒她,只是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
翌日,骆菀醒来发现身边的沈霆时,着实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醒我的?”骆菀瞪着他,带着点嗔意。
骆菀醒得有些迟,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欠身拉开床幔,想要起身了。
“别拉起来。”沈霆拉住骆菀的手腕,转身一压,将骆菀拥着。他懒倦没有睁开眼,只是有些依恋地拥着骆菀。
人生能有多少个七年之久的分别?
或者说死别。
因为经历过,变得更加珍惜。
“太晚了,该起来了……”骆菀推了推,并没有能将沈霆推开。她侧过脸,温柔地望着他的五官轮廓。
死而复生的人就在身边。虽然他已经回来很久了,可骆菀总是时不时有一种不敢置信的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