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宠 第27章

作者:绿药 标签: 天作之和 甜文 古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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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徊光正在逢霄亭里,取了信鸽腿上的信来读。

  王来脚步匆匆地赶过来禀话:“掌印,大皇子摔了腿。”

  裴徊光已读完了信,指腹轻捻,纸条慢慢在他手指间化为灰烬。他语气随意地问:“怎么摔的?”

  “还在查……”

  裴徊光看了王来一眼。

  王来立刻将低着的头垂得更深,恐他怪罪。王来正心里忐忑着,忽听裴徊光轻笑了一声,他不由偷偷去打量裴徊光神色。

  裴徊光将手搭在漆红的围栏上,不紧不慢地轻敲着,他瞭望山河,随口说:“又有人要将屎盆子扣在咱家头上。”

  王来察言观色,仔细分辨,却发现裴徊光并没有不高兴,甚至心情不错。

  裴徊光没有猜错。

  沈茴揪心地望着齐煜红肿起来的脚踝,仔细询问太医。直到太医说只是崴了脚,虽的确崴得重了,但好在没有伤到骨头,沈茴这才稍微安心了些。

  齐煜好奇地盯着沈茴脸上的表情,又在沈茴望过来的时候,立刻扭开了脸。

  “怎么那么不小心呀?”沈茴问。

  齐煜揪着盖在身上的小被子,嘀咕:“玩冰的时候摔了一跤呗。”

  他似是怕沈茴再不准他玩冰,急急忙忙又接了一句:“以前经常玩都没有摔。就这次不小心!”

  真的只是个意外吗?

  偏偏是在小殿下出生不久后?

  如果不是意外,那又是谁做的?

  兰妃?

  兰妃这个时候做手脚,会不会太明显了些?

  那……裴徊光呢?

  兰妃只是个宫女出身,若是拎小殿下登基是不是更好操控?

  又或者,这是个警告呢?

  沈茴不确定齐煜的摔伤是不是意外,正因为不确定,她不得不多想。自打入了宫,她没有一日不是如履薄冰,谨慎与多思已成了惯性。

  沈茴好像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哥哥回来的喜悦里走出来。

  哥哥回来了,她那样高兴,也那样轻松。昨日她甚至觉得有了哥哥,她就有了凭靠,又可以像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万事都推给哥哥。她甚至在心里想着若哥哥早回来一日,她亦不必那般决绝地去招惹裴徊光……

  该从喜悦里冷静下来了。

  她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永远躲在家人后面寻求庇护呢?

  她长大了,即使没有保护家人的能耐,也至少该是与家人并肩作战。

  更何况,她已经把裴徊光招惹了。

  眼下,她就算想脱身,也要花些心思,不是立刻可以脱身的。

  “你要哭了吗?”齐煜歪着头,好奇地盯着沈茴红红的眼睛。

  沈茴摸摸他的头,说:“是呀。煜儿伤了,姨母心疼呢。”

  齐煜眨眨眼,再眨眨眼。

  “所以煜儿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齐煜认真想了一会儿,不吭声地低下头,小小的手指头去抠着被子上的双鲤图。

  是夜,沈茴再次小心翼翼地推开博古架,迈进暗道里。她缓步穿过漆黑的暗道,走得坚定又沉稳。她隐约意识到,这不是她第一次迈进暗道,也绝非最后一次走过这里。

  踏进沧青阁,沈茴轻轻地推开面前的门。

  裴徊光坐在玉石长案之后,一手握着一卷书册在读,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案侧的牛雕摆件上。

  给裴徊光送礼的人很多,他收的却不多。绝非清廉,而是看不上。马上新岁,又是牛年,便有人送了这座小牛摆件。玉料价值连城,做工也精湛,颇得裴徊光心意。

  玉质细腻,触之温滑。

  沈茴走到裴徊光面前主动开口:“人当言而有信,本宫来履诺为掌印宽衣暖榻。”

  裴徊光没理她,看都不看她一眼。

  沈茴视线落在裴徊光的手搭着的玉雕上,她咬咬唇,说:“此玉虽好,彼玉却更加细腻软滑,更宜为掌印搭掌暖手。”

  裴徊光勉强半抬眼。

  沈茴畏寒,今日却穿了一条开胸极低的裙子。

  裴徊光的视线在沈茴胸口墨绿的系带上凝了一瞬,才,再抬抬眼,去看她的脸。

  裴徊光觉得小皇后最难得可贵的便是,她若下了决定绝不扭捏委屈,大大方方地明艳绽笑着。

  裴徊光这才抬手,指了指楼上。

第25章 丝带

  沈茴抬起双手, 将手心贴在微微发烫的脸颊上。略耻于自己刚刚竟能说出那样的话来。可,再羞耻的事情她都主动做过了,那些言语又算得了什么。

  她低下头, 望向自己过分低的领口,胸口微凉,她捏着衣料略抬了抬, 双手交叠轻轻压着。然后她才打量起七楼的寝屋。

  与楼下宽敞的书阁相比,裴徊光的寝屋竟显得狭窄逼仄许多。屋内陈设也十分简单。

  窗下摆着一张长长的木榻, 连软垫也没有铺。另一侧贴墙摆着一个单开门的双层衣橱。屋子当中方桌旁的椅子只有一把,并没有多出一把来, 想来除了裴徊光不曾有人进过这里。

  深处的床榻也寻常,也不是什么名贵的拔步床。这床, 竟是连床幔也没有。被褥整齐地叠好贴墙横放在里侧。

  这里简单的不像权势滔天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住处。

  沈茴走了过去,在床榻坐下才发现异常。她掀开床褥一角, 看见这打眼瞧着寻常的床竟是一张玉床。

  她指尖摸了摸玉料,不由怔了怔, 继而笑自己前一刻还觉得这里简陋。更别说床榻上的玉枕更是玉料上佳。那看起来没有织金绣银的素色被褥,入手软温,自然都是进贡的锦缎中最好的料子。

  沈茴偏过身侧坐在床榻上,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上楼的脚步声。她稍微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扯叠好的被子。

  这还是沈茴头一次铺床。她着实费了些功夫, 才将被子平整地铺好,将被角也理得整整齐齐的。

  沈茴又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还是没有听到上楼来的响动。

  暂不能宽衣, 只好先暖榻。

  沈茴脱下鞋子,一点点挪进被子里,浑身不自在地躺下来。压在身上的被子有裴徊光身上的味道。

  不是玉檀香。

  是他身上另一种极浅极浅的味道, 特殊的,沈茴不曾在别处嗅到的气息。

  沈茴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怔怔望着屋顶。她一会儿脑子里想东想西乱七八糟的,一会儿又脑子里一片空无。

  过去许久,她刚放松下来,忽听见脚步声,身子瞬间又紧绷起来。

  裴徊光推门进来,瞥了一眼床榻上的人。

  沈茴转过头来,望着裴徊光逐渐走近。

  她要做点什么?

  裴徊光走到床榻前时,沈茴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她努力回忆了一下平日里沉月和拾星是怎么服侍她的,可她再仰着脸望向裴徊光的时候,却见他穿着单薄的雪色寝衣,明显已经沐洗过,不需要她帮着宽衣了。

  “暖好了?”裴徊光用微屈的食指指背敲了敲她头顶。

  沈茴点头,才反应过来一般立刻挪到床里侧去。她缩在床里侧,看着裴徊光动作自然地上了榻。

  分明那样的事情已做过了,可沈茴想着与他同榻竟莫名紧张得要命。她也不晓得这是为什么。

  她在心里懊恼,苛责自己没有出息。

  又怪自己没有使美人计的狐媚天赋,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

  裴徊光没再搭理沈茴。

  确切地说,他躺下时已在想着寻个什么借口将这小皇后扔出去。像他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适应睡时身边有活人。

  他正要开口让这小皇后暖完床可以走了,却听见身侧窸窣的响动。

  沈茴上半身靠过来,一手撑在床榻上,小心翼翼地伸着手将裴徊光身上另一侧翻了角的被角重新翻过来。她已尽量小心,胸口墨绿的系带还是垂了下来,落在裴徊光的脸上。

  裴徊光沉默着。

  可沈茴浑然不觉。她实在是太紧张了,紧张地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局促地继续去整理被子。随着她的动作,落在裴徊光脸上的软丝系带轻轻抚动。

  于是,裴徊光就张嘴咬住了柔软的丝带,再一扯。

  缠着的结滑开,裙子也跟着滑下去。

  沈茴的动作僵住。忍一忍,她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将被子最后的那点褶皱也捋平,然后才直起背来,默默转了身,在床里侧蜷缩着躺下,枕着自己的手。

  床上只摆着一个玉枕。

  好安静。

  沈茴咬唇,反反复复思量着她还要做什么。再主动些吗?不需要了吧?只是这样等着候着?沈茴有些茫然。裴徊光……他是阉人啊!她连勾引寻常男子都没试过,这……如今向阉人投怀送抱,好似前段时日刘嬷嬷教的东西也派不上用场了……

  夜渐深。

  沈茴始终一动不动,身子僵僵的。

  陌生的床榻,还有身侧畏惧的人,怎能安眠。

  时间异常难熬。

  沈茴始终没有睡意。裴徊光自然能觉察出来。而他身边躺着活人,他也无法入睡。于是,他支起上半身,握住了沈茴的肩膀,将背对着他的沈茴身子扳过来。

  他刚动作那一刻,沈茴便听见了,她被扳过仰躺着,望着近在咫尺的裴徊光。她心里砰砰跳着,不知他要做什么。

  下一刻,裴徊光的手掌覆在她那双瞪大的眼睛上。他的拇指指腹状若随意地在沈茴的眉心压了压。

  沈茴十分缓慢地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眼睫轻轻抚过裴徊光的掌心。

  然后,她慢慢合上眼睛,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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