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宠 第52章

作者:绿药 标签: 天作之和 甜文 古代言情

  “还、还要多久……”

  裴徊光瞥一眼前面丽妃居住的芙蓉阁,直接扶着沈茴进去。

  丽妃没去守岁宴,赶忙迎上来。

  裴徊光吩咐:“皇后娘娘倦了,借偏殿歇一歇。”

  进了偏殿,沈茴强撑着神色如常地在美人榻端正坐下。

  裴徊光瞥一眼门口的铜盆架子,吩咐:“打一盆净手的清水。”

  顿了顿,他又改了口:“温水。”

  沈茴一直端坐着,直到宫婢送了水又关门出去,她整个人才软软地栽歪在美人榻上,气息都乱了。

  裴徊光瞥她一眼,心里有几分不愉。以往对小皇后都是怀着逗弄甚至玩弄的心态,如今却是要去伺候她。

  行吧。

  裴徊光“啧”了一声,摘了指上黑玉戒,放在隔架上。然后仔仔细细地洗手。

第50章 委屈

  锦王本来落后三两步, 慢悠悠地跟在沈茴身后,跟着她从假山后面绕出来,他不觉得皇后娘娘能挨过那药的折磨。他甚至在心里数着小皇后迈出的步子, 一步两步三步……算着小皇后还要几步会回过头来求他。

  他在心里算计着,就算小皇后硬气宁肯当众失态也不求他也无妨。那他就和众人一起欣赏着高不可攀的皇后娘娘如何当众失态。

  至于得到她?锦王反倒没有半个月前那样急迫了。反正再过三日,这天下都是他的, 整个后宫的女人都是他的,他又何必急于今日用强, 到时候被药物彻底摧毁神志的皇后娘娘自然会跪着求他。

  锦王摸着被沈茴打过的脸,满心想着三日后的快活。直到皇后娘娘大声喊了裴徊光的名字。

  他的脚步生生顿住。

  锦王和参宴的众人一样, 都觉得皇后娘娘是疯了!这阉人的名讳是能这般轻易呼来喝去的?皇后娘娘被药折腾得脑子都坏了,去喊那人过来?

  直到看见裴徊光沿着璃雅水往上走, 锦王莫名心里一慌,悄悄向后退开, 退进阴影里,皱眉看着裴徊光扶着皇后娘娘离开。他听着席间的议论, 懵怔着。

  沈元宏低声叨念:“阿茴怎么回事,去唤那阉人?”

  沈夫人担忧地摇头。

  沈霆想起幺妹对他说过的话,脸色沉了沉。

  ·

  裴徊光将双手仔细洗过, 嫌架子上的帕子是旁人用过的,也不擦手上的水渍, 转身朝美人榻上的沈茴走去。

  沈茴栽歪在美人榻上,十分难受。她视线里是逐渐靠近的裴徊光,随着他的那双长腿每一次迈步, 长衫前摆被微微碰起,再服帖地重新垂落贴在腿上。待裴徊光在她身侧坐下,她努力撑着坐起来。沈茴望着裴徊光, 想解释,可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下一刻,她视线下移,落在裴徊光水珠滴答的手上。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颤颤去拉裴徊光的手。

  “急什么,还没擦呢。”裴徊光拍开沈茴的手,从她袖中扯出干净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

  沈茴的手垂落下来,落在美人榻上,她望着自己的指尖,指尖只要再往前一点点,就能碰到裴徊光堆在美人榻上的衣摆。她就那样攥住了他的衣摆,一点一点攥在手心里。

  当裴徊光擦净了手上的水渍,望过来的时候,沈茴红着眼睛望着他,她咬唇一句话也不肯说,却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把所有的话都写在这双眼睛里。

  “委屈?”裴徊光啧了一声,“咱家都没觉得委屈,娘娘这个被伺候的还要觉得委屈?”

  沈茴脸上本就火辣辣的,听他这话,忽然就觉得好丢人,眼泪直接掉下来。

  “啧啧。”裴徊光直接掐着她的腰,将人放在腿上。沈茴涂了鲜红的口脂,那被咬着的唇上口脂和咬破的血丝混在一起,黏糊糊粘在唇角。裴徊光颇为嫌弃地乜着她,用帕子给她擦净口脂与血渍,露出娇唇原本的模样。沈茴原本的唇色是极浅的粉色,如今被抹去口脂,仍旧残着一抹诱人的鲜红。

  残存的理智让沈茴拼命绷着,整个身子都是僵的。她垂着眼睛,所有的委屈和忍受变成凝出的泪珠儿,一颗接一颗地落下来,落在裴徊光缎面的窄袖,湿泽逐渐打湿晕开。

  裴徊光屈起的食指指背敲了敲沈茴紧绷的脊背,说:“又不是头一回了,娘娘紧张什么?”

  沈茴将额头抵在裴徊光肩头,咬着唇一声不吭,只簌簌落着眼泪,执拗地去拉他的手。

  她说不出口,可是她知道这一次和上一次是不同的。

  裴徊光将人结结实实地摁进怀里,立刻便听到压抑的一声低唤。他凑到沈茴耳边,低声说:“娘娘若还像上回那样使劲儿拉着咱家的手乱戳是快乐不起来的。”

  他低沉的声音入耳,混着玉檀的微凉气息拂来,沈茴脑子里一空,觉得有什么东西要炸开,她僵声:“掌印……”

  “刚刚喊名字不是喊得气势汹汹?现在喊什么掌印。”裴徊光将沈茴发间的鎏金凤首十二坠步摇摘了。

  “裴、裴徊光。”

  “裴什么裴,”裴徊光不满意,“咱家又不是真的姓裴。”

  裴,亦赔命的赔。

  他给自己取这个姓,就是要找人赔命的。

  沈茴的理智让自己记下裴徊光这句话,可是理智快要拉不住,只得依着他,小声唤了句:“徊、徊光……”

  裴徊光这才满意了,他再次凑过来,慢悠悠地添了一下沈茴的耳垂,声线更低:“放松。”

  好像每一根发丝都感受到了这一刹那的湿凉之触,沈茴一口咬在裴徊光的肩上,免得自己叫出声来。

  剩下的事情,就都交给了裴徊光。

  沈茴一会儿觉得自己跌进了地狱,一会儿又觉得踩在了云端上。

  半个多时辰后,沈茴软软躺在美人榻上,噙着餍惬的困倦和疲惫袭来。她看着裴徊光握着棉斗篷俯下身来给她披盖时,肩上被她的眼泪打湿了一团。她蜷长的眼睫颤了颤,最后的视线里,是裴徊光站在门口铜盆架旁洗手的身影,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沈茴睡着了。

  沈茴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知道是这几日睡得最安稳的一回,她迷糊醒过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裴徊光坐在不远处交叠在一起的长腿。

  裴徊光慢悠悠地再翻一页膝上的名册,开口:“娘娘睡好了?”

  沈茴点点头,有点不敢看裴徊光,小声问:“什么时辰了?”

  “还没到子时。”

  沈茴听了听,外面的鞭炮烟火声一直没熄。她恍惚,没想到自己在这样吵闹的情况下会睡熟。

  今晚是除夕啊。

  她暂时离席,总要在子时守岁前赶回永岁殿的守岁宴。她慢吞吞地坐起来,身上的棉斗篷滑落,露出她身上弄皱的宫装。

  “娘娘能自己换衣服吗?还是叫宫婢进来?”裴徊光随手一指三足高桌上摆放的衣物,也没抬头。

  沈茴顺着他的手指看了一眼,小声说:“可以自己换的。”

  半晌,裴徊光才抬眼,看向跪坐在美人榻上,背对着他换衣的小皇后。等她开始穿外衣,他才开口:“知道自己着了谁的道儿?”

  沈茴低着头,正在系袖子上的绸带,闻言,心头一酸,委屈地小声说:“是我不好……”

  裴徊光皱了眉,顿时不大高兴。他将手里的名册随手一放,起身走到沈茴面前,将背对着自己的沈茴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沈茴低着头,神色失落,懊恼又忏悔。

  “锦王、锦王妃、苏美人,或许还有别人……”她每说一个名字,就掉一滴泪下来,“是我不好,是我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沈茴是真的知道错了。

  裴徊光觉得好笑。这什么人啊,第一反应不是生气不是报仇,竟是反省自己。他本想说什么,见她低着头无声掉眼泪,反倒把原本的说辞咽下去,改了口:“不怪娘娘,是咱家太纵着那狗东西,让他胆大包天。”

  沈茴好像没听见裴徊光的话,只是闷闷地小声说:“再也不信旁人了。”

  裴徊光无语地瞥着沈茴好一会儿,弯下腰,拉了她的手过来,亲自给她系拢袖的绸带。然后又扶着沈茴到一旁妆台坐下,亲自给她乱糟糟的头发拆了,重新给她挽起朝天髻。又唤了宫人送水进来,伺候她擦洗了脸。

  胭脂水粉摆在妆台上,裴徊光翻了翻。

  沈茴看他一眼,说:“原本的妆是沉月化的。”

  她想着,她离席那样久,如今再回去时换了宫装,若是连妆容也变了,会不会不太好?她有心让沉月重新描原先的妆。

  裴徊光慢条斯理地调着黛粉,说:“那妆太浓了,不适合娘娘现在这身衣裳。”

  沈茴低下头,望着身上的襦裙。白月色的对襟襦,搭着浅淡的杏红裙,的确不太适合之前那样的浓妆。沈茴也不知道这身宫装是沉月取过来的,还是裴徊光挑选的。她局促地攥着手指,解释:“脸色不太好,才着那妆的。”

  “娘娘现在脸色好得不得了。”裴徊光探手过来,“抬头。”

  沈茴抬起脸来,由着裴徊光为她描眉。她眼角的余光却不由偷偷去瞅铜镜中的自己。

  裴徊光没有骗她。

  她的脸色不是之前苍白的模样,不需胭脂涂抹,已娇妍如绽。

  她又小心翼翼地收回目光,望着眼前的裴徊光。他一手抬着她的下巴,一手握着细笔,专注地给她描眉。

  好像这样盯着他瞧不太好……沈茴刚想收回视线,裴徊光的目光却撞进来,他问:“娘娘怎么就非要等咱家?”

  沈茴眨眨眼,没听懂他的意思。

  裴徊光靠着妆台,停下描眉的笔,盯着沈茴:“这宫里眉清目秀的小太监那样多,娘娘怎不找旁人?”

  沈茴愣住了,仔细思考着裴徊光的问题。是啊,她为什么不找旁人?

  见沈茴蹙着眉,竟真的认真思索起来。裴徊光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他阴阳怪气地冷笑一声,问:“如果没看见咱家,娘娘打算找哪个小太监伺候?也不止小太监,今儿个守岁宴这样多的人,还有齐全人任娘娘挑选。”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呢?

  说实话吗?

  沈茴实话实话:“就、就是出来的时候,一眼看见掌印了。”

  “那要是没看见咱家呢?”裴徊光的音量顿时高了起来。

  没看见裴徊光的话,她会怎么办呢?

  “那自然是先回昭月宫去。反正不信宫里的太医,原本想等着明日早上俞太医进宫当差的时候再让他诊治。那只好派人出宫请他连夜进宫一趟……”

  “俞湛,俞元澄。”裴徊光阴着脸。

  沈茴惊慌地高声解释:“不是这样的!是让他进宫诊治而已!”

  裴徊光笑了。

  “咱家只是念了俞太医的名字,娘娘紧张什么?”他弯下腰来,无尽温柔地摸了摸沈茴的脸。然后他握着手里的眉笔,也不给沈茴描眉了,而是慢悠悠地在沈茴的脸上画了个叉。

  沈茴愕然望着裴徊光无限温柔的眸子,一动不敢动。

  裴徊光直起身来,食指一弯,折了手里的眉笔。

  沈茴的身子跟着一颤。

  裴徊光将折断的眉笔塞进沈茴手里,迈步出去,大步往永岁殿去。他挥了挥手,吩咐:“去,让锦王那狗东西到摘星亭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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