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漪知
后半句带着少女的娇俏,她黑亮亮的眸子看着罗汉床旁的博古架,只觉得手臂下的人绷紧了身子。
傅正则确实没想到沈芳宁……他记忆里沈芳宁是个竖起自己保护壳子的姑娘,你进一步,她就推三步,直到无路可退,她才有那么一点靠近的意思。
大红的锦帐在他眼前,脖子上是滑如胰子的皓臂。傅正则自蒙学起就和女人再无有肌肤之亲。沈芳宁的行为,无疑是在撩拨他这颗心。故而眼神一暗,沉声说道:“洞房花烛夜,为夫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他的话虽轻佻,可从他的口里说出来,只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沈芳宁懵懂地点了点头,她的发丝抚过傅正则的脖颈,酥酥痒痒的,惹得他心猿意马起来。
故而,他握住了沈芳宁的纤腰,待他还未有动作时——
一个微润的吻贴在了他的脸颊上。
傅正则看着玉软花柔的娘子,他舒朗一笑。
沈芳宁微后仰才能看见傅正则表情来,她脑子一团浆糊。似乎五月的天气也开始热了起来,她通红的脸颊清晰而自然地印在傅正则的瞳仁里。
刚刚是她做的事吗?
她眼濛濛地望着傅正则。
羞答答的模样,就像稚嫩的蜜桃终于成熟了,要从树上摘下来时那种粉红而鲜活。
火不知从何而起,谁先主动的似乎并不重要。傅正则柔和地睇视沈芳宁,须臾后,他一把抱起她,往拨步床走去。
绣着鸾凤和鸣的锦帐,金线勾勒出纹样来在烛火的照耀下似乎闪烁着光,熠熠生辉。
傅正则抚过沈芳宁乌黑的发,他怜惜地、绵绵地吻着沈芳宁,从额头到嘴唇,一步步探进曾经暗夜里宵想的禁地里。
不知什么时候,刚换上身的衣裳也悄然落地。
沈芳宁呼着气,她的眼睛水意朦胧,粉嫩的嘴唇愈发艳红。雪白的腕搭在正红的枕头上,是怎样一副秾艳的画面?
春雪一样的身骨渐渐被灼热得化作了一滩春水。又有狂风卷来,吹皱了娇柔的花儿。
迷离的眼眸、桃花儿似的脸颊还有那纤秾的身段,在一步步的探究下更加的惑人。
他们四目相对,在这昏黄的光下,双双跌进对方的眼眸深处。
良辰美景,红帐翻滚。
……
沈芳宁沉沉地睡去,昨夜她一直在做梦,梦里光怪陆离,似真似幻。后来天还是晦暗的一层时就被人叫醒,洗漱、妆扮,听着众人围着她说话。到后来,更是精疲力尽,她陷在红浪春光里,便有些昏乏了,抬起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
傅正则叫了热水,守在外面的是秋妈妈。
她比琥珀这些丫鬟们经历得多,自然懂得更多。沈芳宁特意让她在外面,自然也是怕琥珀这些丫鬟手足无措的。
秋妈妈早就吩咐琥珀备好了水,净房里氤氲着水汽。
傅正则看着沈芳宁露在外面的手臂,他眸光微沉,给沈芳宁裹了一件他的外衣,抱进了净房。
沈芳宁自然脸皮薄,她这时累极了,便有些渴睡起来,可也不能直接就睡下了……
她眼睫低垂,轻声喊了琥珀和玲珑的名字。
而傅正则知道她脸皮薄,自然先一步离开,去了另一处洗漱。
而琥珀和玲珑都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她们眯着眼睛偷偷地觑了眼沈芳宁身上的痕迹,一应又唰唰地低下了头。
沈芳宁累得不想说话了,她乜了两眼琥珀和玲珑,二人心领神会,将沈芳宁伺候好沐浴,又在乌发上抹了香膏,才从净房里出来。
显然,内室已经让傅正则叫人换过了。她看见傅正则手里拿着一本书,心下突突地跳起,然后她似乎又想起了之前初翻这本书时所看到的。
真的羞死人了!
傅正则却一本正经地将它又摆回博古架上,同那些极为正经的书放在一起。
沈芳宁偷偷地瞟觑两眼,又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傅正则走过,他轻轻地揽住了她,“以后会用得着的……”
以后——
沈芳宁还记得自己的酸疼,便轻轻地睇了眼傅正则。
娇嗔可爱的情态惹得傅正则心里又有点痒痒,他克制地落下一个吻在沈芳宁的额间。
她的额头饱满而十分好看,纤细而弯的柳叶眉也捎上那么一点艳色。
“快睡吧,明日还要认亲。”
他的声音温和而带有一抹低沉,沈芳宁点了点头。
傅正则剪了红烛,霎时只有一段银白的月光透过窗棂洒了下来。
沈芳宁盖着一层锦褥,她侧着身面对得是大红的帐子。
盯着看了没一会儿,傅正则只听见身边人呼吸绵长,他将手臂轻轻地搭在锦被上,同样跌进了梦乡里。
一夜无梦。
沈芳宁起来时,只觉得浑身酸软,她摸了摸身边带着微热的锦褥。才有了片刻的清醒,屏风外侍立的琥珀很快走了进来,她说:“现在是卯未,二爷刚起身,如今在书房里,夫人您要起来了吗?”
沈芳宁已经成为了傅家的媳妇,自然她的丫鬟们都要改口。
只是沈芳宁听见这陌生的称呼,还有丝不大熟悉。
她嗯了声,又觉得嗓子有些哑。琥珀立刻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给沈芳宁。
沈芳宁灌了一大口到嗓子里,“打赏的钱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大小封红都有。”琥珀扶着沈芳宁,停云和香蔼端着水进来了。沈芳宁洗净后,穿了一件正红如意四喜的立领长衫,圈金镶在缘边上,立领的扣子是同色镶金的宝石,有豆子那么大。
她梳着圆髻,头上簪了一只如意纹的簪子,耳边坠下一副珍珠耳环。蛾眉皓齿,粉面朱唇,看上去明艳大气。
过了一会儿,傅二爷从书房里过来,他和沈芳宁在偏厅用早膳。
沈芳宁想着昨晚的事,心里还有些羞涩,不过转念一想,她自个儿就解开了。
她都是他傅正则明媒正娶的夫人了,做的事情自然不能叫“逾矩”。
之前还不觉得,可等着一盘一盘的食物端上桌面,沈芳宁悄悄地揉了揉平坦的小腹,她的眼睛里冒着光——
仔细算来,她也有一天一夜未吃东西了。
可为什么之前不曾觉得饿呢?
沈芳宁不再细想,她一心一意地打量菜色,掂量着她该吃些什么。
傅正则看着正在冥思苦想的妻子,眼眸里漾起了一抹笑意。
他从容地夹了一块离沈芳宁较远的豌豆糕给她。
豌豆糕清甜,沈芳宁素来爱吃。
但傅正则怎么知道呢?
她默默嘀咕了一下,却又心大地吃起来。
若是傅正则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像护食一样的眼神盯着那儿,他若还不知道她喜欢,便枉为人夫了。
厨房熬了鸡丝粥,沈芳宁喝了半碗,又夹了一个羊肉馅的包子。她食量小,又讲究适可而止,总算是心满意足。
傅正则问道:“不吃了?”
沈芳宁乖乖地摇头。
这副模样在有情人眼里又是别样的风情。
又有人来收拾桌子,沈芳宁看着为首的是位穿着桔色马甲的婆子,她干事利索,除了问安,也不多说话。
这是傅正则屋里管事的婆子常妈妈。不过也是傅老夫人在大婚前一月才指进二房的,傅老夫人怕沈芳宁是新妇,要是不懂得管教丫鬟下人们也好有个帮手。
傅老夫人住在冶春院里,而沈芳宁则是从荣徽院里过去。傅家比沈家更有底蕴些,祖上还出过宰相一类的人物。故去的傅老太爷便曾经是内阁次辅。
虽然布置相仿,但却要大上一倍不止。傅正则握着沈芳宁的手,从荣徽院到冶春院着实是不短的距离。
穿过曲折的回廊又连接着长长的甬道。
在柳绿花红的景致里,一座独立的院落赫然出现在眼前。
穿过垂花门,又是一道门……因着府里昨日才置办了婚事,丫鬟婆子更是大气不敢喘一下——今日又是新妇敬茶认亲的时候。
沈芳宁打量这这座庭院,一花一木修理得极好,是看着就让人舒心愉悦的。
一旁立着的婆子很快就步了上来,她说道:“二爷、夫人安。”
沈芳宁笑着应了声,身旁的琥珀立马递上了一个封红。
一般都有讨巧的婆子丫鬟像这样走上来讨一个喜,但不能多,否则就坏了规矩。
婆子笑吟吟地替她搴起帘子。
傅正则带着沈芳宁走了过去,偏厅里坐着女眷,交谈时笑声不绝。
沈芳宁一顺溜看过去,发现只有傅老夫人是个面熟的。本来看着傅老夫人还有一抹忐忑,但比起其余的陌生面孔来说,傅老夫人自然和善得很。
她今日穿着一件绛紫的立领斜襟长衫,用一串翡翠佛珠手串压襟。
沈老夫人手里也有一串,只是成色不如傅老夫人的。
沈芳宁垂下目光,纳了一个福。
傅老夫人和善的目光流连在她和傅正则之间,只见身旁一位穿着宝相花纹湖蓝织金短袄,系一条十二幅花鸟裙的妇人笑道:“我瞧着二弟妹和二叔真是男才女貌,般配极了。”
原来这就是外祖母口中的傅大夫人——冯氏。
冯氏出身显贵,她的父亲是先帝身边的肱骨大臣都察院御史冯同瑞。本也是先帝留下来辅佐皇帝的老臣之一,只是冯同瑞后来退仕,回到了洛阳老家过闲散日子去了。
傅老夫人拉着沈芳宁的手,“这是你大嫂……”
沈芳宁垂下眼睫,喊了声,“嫂嫂。”
冯氏笑着应答,她比傅正则都大上五六岁,如今三十的年纪。但却生了五个孩子,只有二男一女活了下来,最大的已经是十三岁了,小的一个女孩才刚刚学会说话。
她眼角有些不可轻易看见的细纹,但被脂粉掩盖得很好。
其他女眷都被傅老夫人一一引荐,有隔房的夫人以及交好的几位世家夫人。
只有一位,出乎沈芳宁的意料——
忠勤伯夫人沈氏。
正是沈家庶长女,沈萍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