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归来时 第33章

作者:赏饭罚饿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他闭目捂着心口作陶醉状:“正在那暮色昏昏,天色沉沉之际,一个貌若盛夏之花,面如春秋之月的人间仙女突然降临在了我眼前,她声音温婉清甜,气质端庄出众,足下步步生莲,动时香风拂面,迎着夕阳犹如佛光普照……”

  正说到这儿,某个话音不近人情地传过来:“行了,别编了。”

  “又不会吃了你,何必听见我的脚步声便特地讲这一番话来恭维。”

  偏厅后的小门外,秀致文雅的妇人单手托着盘糕点,掀帘而入。

  观长河顿时把眼睁开,觍着脸一笑,接过她手上的盘子,“为夫所言句句出自肺腑,字字都是真心,怎说是恭维——夫人如何亲自送东西来?若累到可怎么是好。”

  “还说呢。”后者嗔怪道,“你家里人登门也不派丫鬟小厮告诉我一声,客人造访,哪有我还在后院睡大觉的道理?看看,你就拿这些茶果招待人家?”

  “夫人教训得是,为夫下次一定注意。”他从善如流,颇不走心地认完错,扶着妻子的肩向她介绍,“来,认识认识,这是我五妹妹,亭月;那个是我六弟,江流……我们观家的血脉传承得好吧?”他得意地翘着尾巴,“瞧瞧这一个两个,水灵灵的。”

  至于暂且不明身份的燕山,观长河便模棱两可地略了过去。

  观亭月当即站起来:“大嫂。”

  江流见状也跟着喊:“大嫂。”

  她弯眼一笑,就像是邻家和善的大姐姐,连连颔首让他们坐,“好好好,乖了,乖了。”

  观亭月自不便由她亲自倒水,“大嫂你不用忙,坐下一块儿喝茶吧。”

  “我就不坐了。”余青薇笑道,“你们一家团聚,必然有许多话要讲。晚膳尚在准备,若有什么想吃的,尽管与我说。”

  言罢又转向观长河,“我去后厨看看,小彦今日挨了先生的责罚,多半是书没背下来,回头你要仔细训他。”

  “啊,这傻儿子。”他满口应承,“夫人放心,为夫一定照办。”

  观亭月冷眼在旁喝茶旁观,感觉自己大哥几乎是把“惧内”两个字贴脑门儿上了。

  只见他堆着笑把妻子送走,又回过头竖起一根指头,“刚讲到哪里了?哦,在那之后你大嫂便把我捡回了她家,悄悄养在柴房中。

  “我们俩俊男美女,朝夕相处,日久生情,私定终身……咳,当然这是后话了。”

  她好奇地插了句嘴:“嫂子……知道你的真正来历吗?”

  “她知道。”观长河笑得爽朗,“不仅知道,还对咱们家的英雄事迹十分崇敬,因此帮我躲藏了好长一段时间。

  “等风声过去,你大哥我自然不便老让姑娘家照顾着,就想干一番事业,出人头地,好风风光光迎娶你大嫂过门。”

  观亭月觉得不可思议,“然后你就成了巴蜀首富?究竟怎么做到的?”

  对方似乎自己也挺纳闷的,捏着下巴望天思索,“嗯,这个么……临走之前你大嫂给了我三十两作为盘缠,我想着要学门手艺,不至于饿肚子,于是先找了一家卖玉器古玩的老店给人当伙计。

  “这老板鉴古董很有一手,我跟着他学了一年,自己省吃俭用,就攒了五十多两,在城里盘了间当铺。开店的那段时间,低价收购了大堆高不成低不就的古器,等时机成熟卖出去就又赚了千儿八百。”

  观亭月:“……”

  他抱臂在怀,“我嫌自己看店麻烦,后来把铺子交给旁人打理去了,每月吃点红利。那会儿不是刚打完仗吗?各处的地皮都挺便宜的,我就买了一些准备租给农人种种地,或者盖点客栈、茶肆。谁承想,没过多久城里忽然兴起建庄子、修园子,地皮价格被几位有钱的土豪显贵越抬越高,我卖出去便净赚了好几万两。

  “想着眼下地皮那么贵,自己建商铺也麻烦,干脆把什么酒楼、妓馆、乐坊能买的全买了,每月能收不少利。钱一多,放着也是放着,索性就开了个钱庄……”

  观亭月感觉自己已经有些听不下去了。

  “再后来嘛,便是和青薇她爹……哦,就是你嫂子的爹合作,余家本身家大业大,发展起来很快。”

  观长河讲到此处,略一琢磨,得出个结论,“所以我觉得,其实赚钱好像还蛮容易的?”

  有句话说得好,涝的涝死,旱的旱死。

  燕山就着这段发家史喝完了一杯热茶,终于匪夷所思地瞥向观亭月,“你们俩真的是亲兄妹?”

  “同样五六年的时间,你哥在蜀中腰缠万贯,你在永宁摆地摊,还连出门的盘缠都付不起?”

  观亭月:“……闭嘴。”

  她当初对着奶奶那句“相信凭他们的实力肯定过得比我好”原本只是个客套话,想不到他们还真的混得比自己好!

  而且好得不止一点半点!

  这可太伤人自尊了。

  “话说回来。”观长河眼风忽然轻轻往下一压,“我从刚才就想问了,这位小哥……”

  他目光落在燕山身上。

  “是谁啊?”他看着与之并排而坐的妹妹,理所当然地推测,“我妹夫?”

  对面的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观亭月:“不是。”

  燕山:“不是。”

  末了,大概都有些意外,便乜着眸互相斜斜瞅向对方。

  观长河不明所以地眨了两下,“那这位是……”

  燕山答道:“她的朋友。”

  “一个监工。”观亭月同时说。

  观长河:“……”

  这两者间的差别好似有点大。

  话音刚落,双方已经从适才的斜睨变成笔直地对视,各自都看不顺眼。

  燕山率先皱眉不满道:“我又不是洪水猛兽,用得着这么急着和我撇清关系?”

  观亭月:“诶,燕山。你搞清楚,是你上次自己说不想听我编排你,与人说你和我睡过的。”

  观长河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几个骇人听闻的字句,后者却自鼻腔中发出一声轻笑,“你可真有意思,对着你弟弟,就说是你睡了我;眼下对着你哥,便说是我睡了你?这么会看人下菜碟吗?”

  观亭月面不改色地磨了下牙,“……你今天是不是非得挑刺不可?”

  燕山:“实话实说就是挑刺了?”

  ……

  观家两兄弟端着茶杯凑在一块儿静静地看他俩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比唱戏都热闹。

  江流对此情形倒显得十分稳重,反而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代替姐姐同他哥解释:“大哥,那是朝廷的人,他姓燕,是个大官儿。”

  观长河借杯子挡住嘴,神情带着“过来人”的了然,一波三折地吐了个字,“哦……姓燕。”

  那语气,分明是对对方的另一层身份更有兴趣。

  这场唾沫仗正打到一半,门外冷不防有人轻叩。

  “老爷,两位公子,小姐。”府内的仆婢恭恭敬敬地捧着托盘,“夫人命我来传话,花厅还有半个时辰就摆饭了,诸位请尽量少用些零嘴。”

  不愧是自己媳妇,台阶给得真是时候,观长河大手一挥:“行,下去吧。”

  观亭月用力将钉在燕山身上的目光扯开来,两人各自都往旁边坐了半寸,互不相让地冷哼着调整情绪。

  趁小姑娘躬身退出去,她突然冲江流使眼色:“把门关上。”

  江流:“哦。”

  余家的下人都很识相,见主子是要谈什么隐秘之事,即便守在门口的,也纷纷自发避开至数丈之外。

  “大哥。”观亭月收起先前和燕山吵架的乖戾,蓦地正经起来,“实不相瞒,我这回出远门,除了想找寻你们的下落之外,还另有别的事情。”

  她摸出怀中收叠得整整齐齐的书信,放在桌上,径直推到观长河眼底。

  “你看这个。”

  她隐去了燕山定远侯的头衔,简明扼要地将事情的始末因果尽数道来,也包括当今打算把那暂不知是什么的前朝遗宝收为己用的想法。

  观长河垂眸一边听一边沉默地翻阅着手里的信件,他浏览的速度很快,神情未见有太大波澜。

  “……几年前我和二哥曾通过信,所以原是准备去凤阳找他的。毕竟密室之事情,老爹从未告诉过我,便想着,他会不会知其一二。”

  青年将一扎信纸“啪”地合拢,“你当然不会知道。”

  他语气顿了顿,“因为石室的钥匙,在我这里。”

  此言既出,在场所有人的动作皆是一滞,连江流都不自觉地怔怔把他望着。

  那把能打开密室的钥匙……居然在他手上?

  观亭月和燕山起初计划寻几位兄长,仅仅是由于没头绪,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罢了。想不到竟从大哥这里便有了着落,实在是出乎意料。

  “你们先别那么看着我。”观长河轻松闲适地低头浅笑,近乎若无其事地悠悠品茶,“不只是我。老二、老三、老四,他们三人手中也持有钥匙。”

  观亭月疑惑地颦眉,“一共有四把密室的钥匙?”

  “你这么说不对,应该是——一共需要四把钥匙才能开那道门。”

  江流越听越糊涂:“什么意思?”

  他没直接回答,目光落在精致的糕饼间,不紧不慢道:“记得应该是在大伯死后,咱们家刚失势不久,某一日,老爹忽然把我们四个叫到他军帐里。”

  观长河的五指极有节奏的轻敲着桌面,“钥匙便是那时候他给我的,我们四个兄弟,每人一把。但不知为什么,却没有叫上你和江流,江流我还能理解,他昔年太过幼小,至于你么……我就不清楚了。”

  他微抬起头,从举止和星目里极尽详细地回忆,“老爹当时的表情很古怪,就好像是……觉得‘这一天到底是来了’——这种感觉。

  “他对我们四个说,此物颇为紧要,务必好好保存。得等到面临生死存亡的危难关头时,方可以四把钥匙打开老宅书房密室的门,或许能够柳暗花明,化险为夷。

  “而且一再强调,必须是要面临大灾大难才能动用钥匙,寻常时候绝对不许轻易开启。”

  “所以。”燕山留意着观长河的眼神,“你也不清楚石室里究竟有什么?”

  他耸耸肩,“那扇门我们就没打开过,当然不清楚了。”

  江流忍不住问:“为什么?”

  “傻小子。”观长河大掌一伸,揉搓着他的脑袋,“老爹那句‘生死关头’讲得可太模糊了,真要计较起来,奕末京城沦陷之日应当算得上,不过彼时我们几人天各一方,想开那门也没机会啊。”

  “何况,里面的玩意儿多半不是金银珠宝,便是什么尚方宝剑、丹书铁券之类的,如今给我也没用,何必费这心思。”

  观亭月看他这态度,就知道大哥同自己一样,对老宅的东西并不执着。

  “我那把钥匙正收在城郊避暑的庄子里,皇帝若是要,明日我派人取来便是了。”言罢,瞧江流还一副愤愤不平的表情,他揉头的动作愈发使劲,笑着打趣,“干嘛?舍不得啊,改天大哥盘一箱子珊瑚珍珠翡翠玛瑙给你玩,不稀罕那个。”

  燕山适时再将当初的话重复了一遍:“如果密室里放的是观家的所有物,‘他’八成也不感兴趣,若无利害冲突,之后我会让东西物归原主。”

  “嚯。”观长河眉眼一亮,“那就多谢了。”

第29章 那一年的观燕山还是个连话都……

  尽管尚有许多旧事需要叙谈, 然而余青薇催饭的话甫一带到,观长河就如同被揪住后颈的猫,蹭地起身, 十分听号令地招呼众人去厅中用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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