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瘦马 第258章

作者:义楚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面前,太子殿下的怒气已经抑制不住了:“派人去寻,翻遍整个皇宫,也要将人找出来。”

  ——

  乌云在天空中散开,透出最后一丝光亮,眼看着天就要亮了。下了一整晚的大雨,也快要停了。

  大战之后的皇宫,透着一股诡异的寂静。哪怕是尸体都被清理走了,可那破碎了的墙壁,掉落在地上的箭羽,还有无数的,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无一不在说,这里曾经历了一场恶战。

  大雨之后,只余下了朦胧细雨。透着天边的一丝微弱的光,从金色琉璃的廊檐上坠下来,滴到了布满青苔的石板上。

  像是要冲淡最后一丝血腥味。

  红墙碧瓦之间,一道幽长又寂静的小道上,两个身影飞速的往前走着。走在最前方的是个宫女。平日里应当是干粗活儿的,身形高大,步子迈的飞快。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朝着身后看了一眼,冲着身后喊道。

  “走快些,天要是亮了,到那时候可就出不去了。”

  她身后跟着的是个小太监,一路上微都低着头,躬着身子跟在她身后,瞧不出高矮。只一身太监服穿在身上,整个人空荡荡又轻飘飘的,格外的瘦弱。

  人瘦,胆子又小,懦弱的要命。

  宫女想到这小太监找到她,要自己带他出去的样子。忍了忍,没忍住,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将手伸进袖子里,待摸到那些金银珠宝之后,才算是解了气。

  这人趁着宫乱,也不知道哪里偷来的这些金银财宝。都给了自己,要让自己带他出宫。

  她是在御膳房那块做洒扫的,还当真知道哪里有条出去的路。平日里,御膳房的奴才们都从那儿出宫采买。

  “你走快些,像你这样子是要走到什么时候去?要是出不了宫,可莫要怪我。”

  看着前面的人翻着白眼的样子,玉笙没忍住,叹了口气。她忍着从脚踝处传来隐隐的痛,尽快加快脚步。

  之前她跑出乾清宫,为了躲开那些侍卫的时候太过着急,不小心扭伤了脚踝。如今走了这一路,脚踝处已经高高耸起,肿了起来。

  藏蓝色的太监服下,右腿已经微微在颤抖。玉笙不用看,也知道此时那伤口只怕是吓人的紧。她埋着头,含着胸,将自己脸给藏起来。

  眼看着人靠近,那宫女没忍住,又是一个白眼。她轻瞟着身侧的人,见他浑身肮脏,瘦弱又干枯,眼神之中满是轻蔑。

  “过了前面那道门拐个弯就是出口了。”

  见玉笙不说话,那宫女又道:“战事已经停了,造反的陆家军也已经全部投降,宫中与以往并未有什么不同。”

  “你确定你要出宫?”

  玉笙抬起了头,面前,那悠长又寂静的小道就在她面前。皇宫之中,红墙碧瓦,庄严又肃静。好像留在这宫中,是千般万般的好,最起码,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但……玉笙抬起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

  可这宫女说的不对,皇后已败,陛下病重。这么多年,太子殿下亲手筹划的一切,这宫中已经变天了。

  她颤抖着的眼帘轻轻闭上,迈开脚跨出第一步,继续朝前走去。出了这道门,往后,这宫中所有的一切……

  前尘往事,家世恩怨,都将与她无关。

  ——

  “还没找到?”

  “整个宫中都翻遍了,连东宫那儿都寻了,就是没人。”

  半个时辰过去了。

  天马上就要亮了,可这玉良娣还是没找到。沈少卿看着身侧太子殿的脸,那张脸越来越难看。面上隐隐可见的,是那种要摧毁一切的暴怒。

  “殿下,别着急,还是再等等吧。”

  太子骑在马上,握紧缰绳的手收紧。沈少卿自知劝不动,也不再多言。细雨砸在脸上,整张脸都笼在一层朦胧中。前去寻人的侍卫们打马前来:“殿下,娘娘不在恒亲王那儿。”

  “什么?”太子殿下的眼神看过去。

  “恒亲王府的人鬼鬼祟祟的,奴才们发现不对劲跟着过去看了看。”侍卫跪在地上,道:“发现他们像是也在寻人,此时已经往御膳房的方向跑了。”

  太子握着缰绳的手一紧,直接道:“派人包围承恩殿,立即去找恒亲王报信。”沈少卿在身后,眉心皱了皱。

  承恩殿是淑贵妃的住处,而淑贵妃是恒亲王殿下的生母。

  殿下此番,是逼的恒亲王不得不选。

  太子阴沉着一张脸,说完之后调转马头,立马就往御膳房跑。

  “我就送你到这儿,前面就是了。”

  宫女站在御膳房门口,对身后的人道:“从这一直往前走,推开一道宫门就能出去了。”天还没完全亮起来,但比黑夜里,还是透着一丝光。

  那宫女边说着,边打量身侧的人。

  之前天太黑了,她没瞧清楚。如今才发现,这个小太监生的还当真是白。虽然她一直低垂着头瞧不清楚,但那衣领后面露出的一截颈脖,却是白的有些晃眼。

  宫女眨了眨眼,被那颈脖给晃到了。没忍住,又多说了两句:“如今谋逆的陆家军已经被太子殿下 降服了,殿下立下此功,早晚会成为登基。”

  “太子殿下不如旁人,听说他平日里待奴才都很温顺,他若是当了圣上,日后这宫里的日子就会好过了。你要是出去了,确定你以后的日子能比现在好?”

  玉笙摇摇头,她当然不确定。可是在这宫中,也不会太平。

  就如沈少卿而言,她在这宫中实在是不适合。如今殿下是太子,今后,必然会成为皇帝。而她,做不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没家世,没背景,没有人为她撑腰。

  朝中不服,民心不稳。

  若是做了那宠妃,她又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殿下去一次一次的去别的女人的屋子。试问,哪一个皇后能够容忍她。

  何况……玉笙抬起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

  在这宫中出生的孩子都太苦了。

  “你到底走不走?”见她不说话,宫女翻了个白眼。玉笙刚要说话,忽而听见一阵剧烈的马蹄响。

  她立即往身后看去,马蹄声越来越近。宫女也听见了,白着一张脸站在原地,吓得不轻。

  人找来了。

  玉笙脑子里,立即就浮现这个想法。她往后面看了一眼,随即二话不说往前跑。她得走,她立即就得走,此时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身后,那马蹄声越靠越近,骑在马上的太子瞧见前方那个朝前跑的身影,双目瞬间瞪大。他紧握缰绳冲了出去。

  “站住!”

  玉笙非但不站,听见那声音后,反倒是跑的更快了。她知道,人已经找来了,她跳不掉了,可是此时此刻,她却还是想跑。

  “孤让你站住。”太子气的连马都没停稳,直接从马背上就翻了下来。

  那给玉笙带路的宫女,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此时早就软了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着一句话都不敢言。

  而她口中的那个待人温和的太子殿下,赤红着双眼,浑身都是戾气。他跨着大步走上前,雨夜里,只听见铠甲发出碰撞的声响。

  高大的身影没几步,就将前方那瘦弱的身着太监服的人笼在了身下:“孤让你站住。”

  那低沉阴冷的声音就在背后,玉笙浑身打了个激灵,她咬着牙还想往前。才稍微一动,一把寒冷刺骨的剑便抵住了她的脖子。

  “你再走一步试试。”

  抬起脚的步子,还未落下。玉笙低下头,就瞧见那寒冷的剑上映出她一张惨白的没有血色的脸。

  沈少卿后一步赶上来,眼睁睁的看着太子执起剑,剑锋抵在了玉良娣的脖子上。他拧着眉心看着两人,随即眉眼往下一垂退了出去。

  身侧的侍卫想上前,被他一手拉住了。

  知晓心爱的人要离自己远去,再冷静的人,也会变得溃不成军。

  雨还在下着,太子修长的身影站在了一片月色之中,漆黑的夜里,模糊了他面上的神情。但那执着剑的手却是青筋暴起。

  陈珩骑马赶过来时,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他坐在马上,看着细雨之下的两人,拉住缰绳的手渐渐的松开。

  他忍不住的想,要是他早一步,此时站在玉笙身侧的,应当是他自己。发现她不见后,他立即过去寻,第一个发现她在御膳房的,是他。

  八年前,在江南。第一个见到她的,也是他。

  上天给了他缘分,给了他数不尽的机会,只不过,他一次都没把握住。所有,有的时候,结局不好也怪不了别人。

  深吸一口气,看着前方的身影,陈珩将颤动的眼帘掀开,他放下缰绳,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雨夜之中,银色的铠甲在夜空之中散着光。

  他双手捧着雕龙附凤的锦盒,一步一步的走到玉笙身侧。八年前,他一个举动,间接害的她全家被灭,从此以后,愧疚一生。

  皇兄被杀,他无脸留在京都,千里奔行逃到西北。

  犯下的错,他总想去弥补。却没想到自己找错了人,又害她在那些风月之地长大。若不是皇兄将人带回来,他不知自己还能不能见她一面。

  “你要走,今日我就算是被粉身碎骨,也会带你离开。”

  他说着,又轻笑了一声。他生的其实是很好的,那张脸上带着的是京都男儿们都没有的少年气:“你若是留,我便将这皇后之位捧到你面前。”

  锦盒掀开,里面放着的是皇后宝印。

  他当着身后无数将士们的面,还有,正朝这走来的朝中大臣们,甚至,在太子面前。将这枚皇后宝印送到玉笙的眼皮子底下:

  “我陈珩在这发誓,从此以后,我将终身驻守西北,做你的刀,做你的剑,成为你的助力,甘愿为你的后盾。”

  恒亲王一人,可低千军万马。更何况,他还有十万大军。

  有他这句话,从此以后,整个京都之中将无人能越的过她去。那万人惦记的皇后宝座,如今,放在玉笙面前。

  要与不要,只在她的一念之间。

  玉笙沉默不言。

  太子冰寒的话里,尽是疯狂。他将皇后宝印从锦盒中拿出,递到玉笙眼前:

  “笙笙,你是愿陪我共享山河,还是我陪你下阿鼻地狱?”

第223章 完结一 如琢如磨

  天边处开始泛起了白,乌云散开。漫长的一夜,好像就要过去了。

  雨下了一整晚,打湿了的太监服黏在身上,清风吹来刺骨的寒。众人都盯着前方,所有人都在等这着玉笙的反应。

  但她什么也说不了。

  她太累了,这一整晚,她知道的太多,经历的也太多。她浑身发冷,脚裸处更是传来撕裂的疼,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眼前就是一黑。

  太子吓得呼吸都停了,立即打横将人抱起。

  沈少卿跟在后方,看着太子抱着玉良娣时的背影,默不作声地松了一口气。

  他目光瞥过去,落在了玉笙的小腹上停留了一会,转瞬之间又挪开了。

  若是猜的不错,玉良娣此时应当是有了身孕。她之所以想跑,只怕也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