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匹萨娘子
白游庚那么反对她和李鹜在一起,她大着肚子留在扬州说不定也是给人添堵。
“好吧……”她犹豫着点了点头。
趁后院乱成?团,她迅速收拾了行李,留下?封足有万字之多的家书向白游庚告罪后,她和李鹜悄悄走后门离开了沈家。
?个时辰后,白游庚在沈家别院的主卧里醒来,他看着围在床前的独子和爱妻,没有问沈珠曦二人的去向,而是看着空无?物的头顶,重重地叹了口气。
白安季忍不住道:“父亲,殿下应该还未走远,要不要……”
白老夫人用力瞪了他?眼。
“罢了,罢了……”白游庚游魂儿一样地轻声道。
“那我去让人准备马车回府。”白安季道。
“我去罢,你看着你父亲。”白老夫人起身道。
白老夫人慢慢走出了房间后,白安季看向床上的父亲,沉默片刻,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那把刀……他到底知不知道是机关刀?”
白游庚许久之后才张开了口:
“知道也好……不知也罢。做戏做到这份上,也算有几分真心了……更何况,他们不仅生米煮成熟饭,如今连锅巴都煮出来了……我还能怎么办……”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段,最后转为一句没好气的结语:
“罢了……罢了!”
夕阳西下,白家的马车同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沈家大门。
点头哈腰恭送白家二老离开的沈老爷挺着肚子转身走回了大门。
谁都没有注意,?辆通体乌黑,造型简朴的马车已经在大门不远处的巷口处停留了半晌。
谁也不知道,白家的独苗正趴在窗缝上,望眼欲穿地眼睁睁看着白家的马车离他越来越远。
爹啊!
爷啊!
你们别走啊!快来救救他啊!
他内心几乎喊破胸腔的呼救没有传达到至亲的耳中,白家的马匹迈着欢快的步伐,踏踏踏地远离了他的视线。
白戎灵下定决心,返回白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宰了那匹拉车的黄马——谁叫它跑那么快,跑那么贱,马屁股一摇?拽的,气谁呢这是!
白家的马车完全消失在道路尽头后,燕回轻轻敲了另一边的车窗。
窗户从里推开?条缝隙,露出一张冷淡清俊的面庞。
燕回不敢看他的脸,低着头,用干涩的声音说出从沈家下人那里刚刚打听到的消息。
“镇川节度使今日返回襄阳,因为……”
每一个字,都因为恐惧而如坠千钧。
“因为夫人……有喜了……”
第232章
三千人马整装待发, 李鹜一声令下便启程离开了扬州。
考虑到沈珠曦晕船的问题,李鹜担心会加重她孕期的不适,决定全程走陆路回襄阳。
三千步兵放在一起的话,会极大拖累沈珠曦所在的中军速度, 所以李鹜将其分成了五百人一队分开上路, 只在每个州的州治所集合一次。
当沈珠曦的马车进入寿州境内时, 距离他们从扬州出发, 已经过去六日。
沈珠曦的月事还没来。
虽未诊脉,但诊不诊好像都没什么差别了。
她上一次途径寿州,还是一年多前那次饥荒南逃。时过境迁, 寿州已经大变了模样, 沿途所见的百姓都摆脱了骨瘦如柴的模样,虽不及江南百姓富庶安逸, 但脸色还是红润了起来, 当年的那种惊惶和麻木也从眼里淡去了。
伪辽灭亡, 大燕光复之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也许离李鹜辞官隐退的那一天,也不远了。
说不定, 他们真会开一家烧鸭店, 和随记鸡店比邻而居。
沈珠曦在马车里闲着没事做, 从李记鸭店胡思乱想到回去如何向几个姐妹报告身孕这件喜事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半个时辰前下车的李鹜骑着马绕到窗边, 敲开了沈珠曦的车窗。
“下来吧, 这里正好有个关公庙,今晚就在这里露宿。”
沈珠曦诧异地看着仍明朗的天空,说:“天还亮着就要落脚了?”
“前边有一棵倒下的大树,刚好卡在了山谷之间。”李鹜皱着眉道, “应该是昨晚那几声雷给劈下来的树。”
昨晚那几声惊雷沈珠曦还记忆尤深。
她还担心会迎来暴风雨,好在那只是夏季的旱雷,声势浩大但不带雨点。
李鹜扶着她走下马车后,媞娘也跟在她身后跳了下来,一脸好奇地东张西望着。
在荒郊野岭露宿沈珠曦也不是第一次了,一回生二回熟,她如今已经能够在破庙安然睡下——比起当年从寿州逃向江南时,现在的条件已经好上太多,至少露宿破庙,有人清理庙里的灰尘和蛛网,还有厚厚的被褥可盖。
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李鹜扶着沈珠曦在关公庙外走了走,他关切和小心翼翼的态度,让沈珠曦啼笑皆非,有种自己已经进入待产时期的错觉。
等关公庙清理出来后,李鹜才带着她走进了焕然一新的关公庙。
这间庙宇似乎已被遗弃了很多年,关公身上的色彩早已斑驳脱落,就连人像也不再完整,屋檐下的各个蛛网大致清理了,青龙偃月刀所指的空鸟巢依然为来年归来的燕子保留着。
沈珠曦远离中央燃起的火堆,在关公脚下的竹席坐了下来。李鹜则留下三百将士护卫关公庙,自己带着另外两百将士前往清理堵塞山谷必经之路的大树。
卡在山谷中间的大树最少也有百年历史,五名将士才可勉强合抱,李鹜在巨大的树干前走了走,忽然踩着山壁上凸出来的岩石,跳上了斜指着空中的树干。
他攀爬树干一路向上,直到来到树干的断裂处。
断裂处平滑整齐,丝毫没有雷击自然产生的破损和焦黑。
“将军!”一名将士忽然在树下发出惊讶的声音,“这里发现一根绳索!”
李鹜跳下树干,来到发现绳索的地方。
一根结实的麻绳套在树冠处的一段树枝上,李鹜解下麻绳,和几个将士翻到大树另一边,拉着绳索往回收。
掩埋在黄沙下的绳索不断现形,尘沙弥漫,越收越紧的绳索延伸向山谷尽头的一块巨石。
接近圆形的巨石上缠绕着李鹜手中的麻绳,另一头垂向悬崖下,似乎坠着什么东西。
山谷里寂静无声,不知何时起,连虫鸟的鸣叫都湮灭了。只剩干燥闷热的夏风,翻弄着众人脚下的砂石。
从巨石到拦路的大树之间,起码隔着百丈,这段绳索,也最少有百丈之长。它凭空出现在这里,肯定不是被昨晚的雷劈来的。
李鹜跳上树干,警觉的目光环视四周,没有看见任何人烟。
“……回关公庙。”李鹜当机立断。
拦路的大树不清理了,前面巨石下挂着什么他也不想弄清了。李鹜下令后,将士们虽然面面相觑,但仍迅速地行动起来。
就在此时,悬在崖边的巨石在一阵强风的吹拂下吱呀晃动了一下,崖下跟着传来一声惊恐而含糊的呜咽。
这声似曾相识的呜咽让李鹜倏地停住了脚步。
他竖着耳朵,紧皱眉头去听,再次捕捉到一声蚊吟一般的呜咽。
他认出了声音的主人,但他更宁愿自己没有认出,这样还能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走。
巨石在悬崖边摇摇欲坠,悬挂在陡峭悬崖边的绳索已经破损,巨石和坠物谁先掉落,不过是一个早晚的问题。李鹜身边的副将看着沉下脸的李鹜,试探地开口:
“将军……我们还走吗?”
……
火堆上架的铁锅咕噜咕噜冒起了泡,食物的热气在庙里渐渐扩散开来。
天色渐暗,夕阳蔓延进了庙宇。
沈珠曦等李鹜等得打起瞌睡。
一棵拦路的大树,不是说把它搬开就能回来吗?这是把树搬回襄阳了?
“夫人,要不你先喝一碗汤暖暖身子吧?”媞娘好心道。
“大夏天的,暖什么身子?”沈珠曦说,“你给我摇摇扇子吧。”
媞娘坐到她身边,拿着纸扇轻轻送来凉风。
“这李鹜怎么还不回来?”沈珠曦望着将士聚集的关公庙门外嘟囔道。
“兴许是那树离庙有些远吧,一来一去,总要花些时间。”媞娘安慰道。
沈珠曦没说话,心里却忍不住去想不好的可能:荒山野岭的,什么都缺,偏偏不缺盗匪。李鹜回来那么慢,会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媞娘不懂她的担忧,大大咧咧地整理着她今晚要睡的地铺,忽然,她拿起一个从被子里掉出来的香囊,好奇道:
“夫人,这香囊你都用了一个多月了,我给你换一个吧?”
沈珠曦摇了摇头:“放着吧。”
“这是李爷送你的?”媞娘恍然大悟。
“是白表哥上次来襄阳送我的,”沈珠曦接过颜色黯淡的香囊,怅然地看着它道,“这是我母亲出阁前最后的绣品。”
媞娘立马意识到自己先前发言的不妥,笑道:“怪不得夫人这么宝贝!”
只字不提换香囊的事了。
沈珠曦将香囊握在手里,向天上的母妃默默祈祷,希望李鹜快些平安归来。
“轰——”
突如其来的轰鸣让沈珠曦手里的香囊掉落。
一群飞鸟腾空而起,掠向如血的夕阳。
……
“他娘的,果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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