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我嫁给了泥腿子 第315章

作者:匹萨娘子 标签: 天作之和 欢喜冤家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巡夜的小兵一边低声咒骂着今夜的天气,一边敷衍地扫视过昏暗的四周,逐渐走入了更远的雨幕之中。

  一个黑影从堆叠的木箱背后钻了出来,正是今夜肩负重任,混入燕皇营地实施救援行动的牛旺。为了掩人耳目,他打晕了一个巡逻的燕兵,换上了他们的制式盔甲。

  托了大雨的福,没有人发现他们的潜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唯一反常的是醒目高大的王帐:帐内灯火通明,帐外却无一人看守。

  堂堂一国之君的帐外,看守竟松懈至此?

  按照牛旺看过的无数戏本的经验,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帐子内,必然有诈!

  但戏本子是戏本子,现实是现实,戏本子里的事情十之八九都不会发生在现实之中,他要是把戏本子的经验用到现实里来,自己涉险是小,因此坏了李鹜的大事是大!

  牛旺躲在大雨中,拿不准是再观望观望,还是抓住这巡逻的短暂空隙,赶紧进入王帐救人。机会只有这么一次,由不得他更多犹豫,牛旺咬了咬牙,终于埋头冲刺,一个箭步蹿进了灯火通明的王帐。

  “陛——”

  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牛旺双目圆瞪,还未完全喊出口的话就这么断在了喉咙里。

  他目瞪口呆地站在亮如白昼的王帐里,一股冷汗从后背冒了出来。

  帐内一片狼藉,纱橱倾倒,瓷器碎片洒落一地,温暖的兽皮地毯上,零星分布着斑驳的血迹。一条华贵的宝石腰带,落在檀香木的床脚边。

  沈素璋衣襟大敞倒在茶桌旁,满含血丝的双目充满不甘和怨恨地瞪着不速之客,嘴边和耳朵外,都有干涸的乌黑血痕。不远处,还有呕吐的痕迹。

  生在中宫,长于紫宸殿,从出生起便注定贵不可言的大燕天子,死的时候,却是在荒郊野岭,凄风苦雨中。连一个为他合上双眼的人也没有,陪伴他的,只有无边的凄凉和冷漠。

  呆滞的牛旺愣在原地,疏忽了映在帐布上的他的身影。

  “谁在帐内?!”

  一声厉喝伴随着无数穿着铠甲的沉重脚步声响起。

  牛旺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转头便冲出了王帐。

  “有刺客,快捉住他!”

  沉睡的燕军营地苏醒过来,一盏接一盏的灯光在营地中亮了起来。

  大雨还在继续。

  十几里外的一处地方,河水越发湍急了。

  两军之间对峙僵停的缄默,由马车内的一人打破了。

  傅玄邈看着面前的李鹜,脸上浮起了淡淡的微笑。

  “可惜……”

  他轻声说:

  “你来晚了。”

第281章

  傅玄邈的气定神闲让李鹜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把陛下怎么样了?”李鹜沉着脸。

  “这很重要吗?”

  “那是大燕的皇帝, 更是我妻子的兄长!”李鹜说,“难道这不重——”

  “那是我的妻子。”傅玄邈打断他,纠正道。

  “你抢人性命,抢人权势, 现在连别人的妻子也要抢?”李鹜呸地一声吐出口中蓑草, 紧紧盯着雨幕之后那张平静的面孔, “傅玄邈,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那原本便是我的妻子。”傅玄邈冷冷地看着他,“是陛下金口玉言, 钦点我为越国公主驸马。你才是那个无耻之人,趁公主蒙难,破坏赐婚, 夺人所好。”

  “白家的退婚书你没收到?”李鹜大声道,“你算哪根葱?白家压根不认你!”

  低头装死的白戎灵忽然被点进火星四射的话题之中, 小心脏猛地一抖, 更是不敢抬头,连肩膀也紧紧缩了起来, 任由雨水从头盔缝里流进,冲得他眼睫粘连睁不开眼,活像一只在大雨中惊慌失措的湿鹌鹑。

  傅玄邈的脸色微微一沉。

  “婚是陛下所赐, 要退也该陛下来退, 他白家不过是一商贾,敢退御赐之婚,何其猖獗?”

  如果眼神能杀人, 白戎灵十分确定自己此刻已经死了千次万次。

  背后那股冰凉的目光重若千钧,让他抬不起头也不敢抬头。

  “越国公主涉世不深,天真纯善, 正是因此,她才会中了你们的离间计。待我剿灭你们这群逆贼,与公主开诚布公地谈上一次,误会自然会解除。”傅玄邈说,“届时,我依然会完成先帝遗愿,恭迎公主下降。”

  对此,李鹜只有五个字。

  “你好不要脸。”

  他半厌烦半吃惊地看着眼前一表人才的傅玄邈,越发觉得自己不认亲的选择十分正确。

  他李鹜,偶尔夜深人静时,也会自省一回白日的行事是否太过无耻。

  但如今,他才发现,还有比他更无耻的人!

  他至少知道自己不要脸,可对面这人,连丝毫类似的认知都没有!

  看着傅玄邈的表情他就知道,傅玄邈刚刚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内心,丁点不觉理亏。

  无耻到这种程度,他李鹜甘拜下风。

  “先帝早就想解除婚约,只是宫变发生在前;陛下也想解除婚约,只是大权旁落在先;越国公主也不愿嫁你,从一开始她就认出你不是好人!白家更是——连退婚书都送出来了,谁让你他娘的不做人!少拉扯旁人了,老子把话放在这儿,这场婚事,至始至终都是你一人在强求!”

  李鹜掷地有声,神色坚定无畏,连震天响的大雨也没能淹没他的声音。

  傅玄邈虽然安坐马车之中,不受风雨所摧,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是你们蛊惑了她。”他垂下眼,轻声道,像是自言自语。

  “你少他娘的自欺欺人了!”

  “是你们骗了她。”傅玄邈抬起眼,冰冷的目光直指雨中的李鹜。

  “公子!”

  傅玄邈抬手挡开燕回,低头走出了车厢。

  大雨倾盆而下,转瞬便湿透了他的宽衣大袖。雨水顺着他的袖角不断滴落。苍白手背上三点朱砂般的伤痕,在雨水洗刷下愈发触目惊心。

  “只要你死了,事情自然就会重回正轨。”他说。

  “做你爹的春秋大梦!”李鹜怒道。

  傅玄邈看着李鹜眼中怒色,缓缓道:

  “从金带阁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有不甘人下的野心。可惜,你的野心被私情拖累,始终得不到伸展。瞻前顾后,左右顾及,就是你失败的最大原因。”

  “……我早该杀了你。”他说,“若是当日在金带阁就杀了你,今日种种,便不会发生。”

  “错——”李鹜说,“即便你杀光天下人,沈珠曦也不会爱上你。”

  傅玄邈的脸色陡然沉了下去,那层完美高洁的贵公子假面,正在从他脸上寸寸剥落。

  “住口——”阴冷的声音从傅玄邈的唇缝中挤出,“你不配提起公主名讳。”

  “……论才智,公主天资聪慧,过目不忘,论德容,公主天香国色,兰心蕙性。论才智,论德容——普天之下,无人可与公主比肩。不爱我……”他恍若游魂,轻声说,“也是理所应当。”

  “大错特错。”李鹜一脸自信道,“这个能与公主比肩的人,此刻就站在你的面前。”

  傅玄邈拧了拧嘴唇,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就凭你?”

  “老子以前是不配——”李鹜挺着胸膛,坦然地和傅玄邈对视着,“所以老子想方设法变成配得上她的人——而不是自己知道自己是条土狗,所以先一步咬死她身边所有敢接近她的人!”

  “你不准她打扮好看,不准她外出交友,不准她对外界心生向往——不就是因为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李鹜毫不留情,大声道,“你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想尽一切办法遮掩她的光辉,一个大男人做事肮脏到这种地步,你还算什么男人?!老子骂你是狗——狗都要委屈得汪汪起来!”

  “你——”

  傅玄邈的脸色彻底变了,磅礴的杀意正从那张极度难看的面容下浮出。

  “那就试试吧……”他一字一顿道,“等我把你杀了,自然就知道谁对谁错。动手,拿下这群逆贼!”

  傅玄邈一声令下,所有傅家军一齐动了起来。李鹜也沉下声,喊了句“动手”,两方军士立即冲作一团,激烈的厮杀声一时盖过了雨声。

  李鹜的目标只有一人,傅玄邈的目标也只有一人。

  一剑一刀重重地碰撞到一起,发出响亮的铛铛声,黑色皂靴和圆头高靿靴各退一步,溅起雨帘一层。

  傅玄邈虽身在文职,但他带兵打仗数年,再加上寒来暑往从未松懈过武艺的锻炼,无论是力道还是技巧,都非一般人可以比拟。

  这第一刀,两人都没使上全力,但两人都感受到了对方武器上传来的不可小觑的压力。

  “我问你……”李鹜压迫的目光紧紧盯着傅玄邈,“你把燕皇怎么样了?”

  “不是我把陛下怎么样了,而是你把陛下怎么样了。”傅玄邈说,“今夜之后,全天下都会知道,陛下在前往扬州的路上,死于千里刺杀的李鹜之手。君都没有了……你的清君侧之名,还用得下去吗?”

  李鹜脸色凝重,咬牙道:“……你连皇帝也敢杀?”

  “傅氏一族对大燕忠心耿耿,我是傅氏嫡支唯一在世之人,又怎会对陛下不利?”傅玄邈说,“我说过了,今夜之后,全天下都会知道,陛下死在你的手上。”

  互相施压的刀剑在半空中颤动,谁也不愿让步。

  “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想没想过失败之后,家人也要跟你一起陪葬?”李鹜盯着他的眼睛。

  傅玄邈有一瞬晃神。

  李鹜趁此机会,猛地将刀下压,傅玄邈手中的剑在快接近面颊的时候才堪堪止住。

  他回过神来,阴冷仇恨的目光落在李鹜脸上。

  “……殿下手中玉珏,从何而来?”

  李鹜咧嘴一笑:“公主的宝贝多得数不清,老子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等我拿下你,自然就清楚了。”

  “这就不能如你的愿了。”李鹜眼神扫向湍急的河流,视野尽头处,三艘柳叶般的船只正破开雨帘,飞快地顺水而下。青凤的旗帜,不畏风雨,傲立船头。

  傅玄邈霎时明白了李鹜只带了数百人就敢来和他叫阵的底气。

  唯有顺风顺水的帆船能比矫健的马蹄更快!

  傅玄邈不再同李鹜废话,率先收回对峙的长剑,躲过砍来的刀刃后,立即朝着李鹜发出了凌厉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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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鹜一边防守,一边往河边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