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我嫁给了泥腿子 第5章

作者:匹萨娘子 标签: 天作之和 欢喜冤家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沈珠曦臊得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她也很不想在这里,可她除了这里,又能去哪里呢?

  她假装没听见男人的话,他也没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叫啥?”

  沈珠曦用眼角余光飞快瞥了他一眼——小山般的身量,圆溜溜的眼睛,是一开始拦住书橱的那人。

  “……沈珠曦。”

  大个子呵呵笑了起来,脸上的肉挤作一堆,却不显凶狠,反而傻乎乎的。

  沈珠曦正因为这个傻乎乎的笑容稍微放下戒心时,他说:

  “乖乖隆地咚,你爹真有意思,怎么给你取名叫竹席?”

  “是珠曦,不是竹席。”沈珠曦说:“我本来的名是朱曦,你知道‘炎赫五月中,朱曦烁河堤’吗?我父亲怕我压不住这名,便改了一字,叫作珠曦,珍珠的珠。”

  “猪猪的猪。”大个子傻笑道。

  沈珠曦在宫廷长大,便是姐妹们对她冷嘲热讽,也没有这般粗俗幼稚的。

  她气上了头,大个子却像丝毫看不出她的气愤,笑嘻嘻地说:“你几岁了?”

  沈珠曦冷冷看着一边,闭口不言。

  “乖乖隆地咚。”大个子再接再厉道:“你长得真好看,是公主吗?”

  沈珠曦心里一跳,脱口而出:“不是!”

  大个子又问:“那你是神仙吗?你从水里出来的,你是水神吗?”

  沈珠曦重新看向傻大个。

  瞧他歪七扭八的坐姿,天真顽劣的眼神,在桌上动个不停的手指头——这哪儿是正常的成年人有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沈珠曦说。

  “二哥。”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二哥啊,二哥,你要叫我二哥。”大个子笑道:“我要叫你四弟。”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李鹜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东西走了进来,脸上有红坑的青年跟在他身后,提着细绳捆好的荷叶包,并拿几双木箸,另一只手则端着叠起来的四个土碗。

  食物的味道瞬间充盈整个堂屋。

  “你们在聊什么?”李鹜把瓷盆放到桌上,坐到了沈珠曦的左手边。

  沈珠曦看了眼大个子,还在犹豫,他已经欢天喜地地开口了:“我在教四弟说话!”

  “沈珠曦不是咱们的兄弟。”李鹜说。

  “她不是?”大个子一脸不解:“那她为啥和我们一起吃饭?”

  沈珠曦脸上一红,又急又臊,起身就要离开。

  李鹜仅用一手就把她按了回去。

  他沉着脸,说着话本上只有地痞流氓才会说的台词:

  “你现在走,是不给我面子?”

  “我……”沈珠曦都要急哭了。

  李鹜转头看向傻大个,眼刀锋利:“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挂到树上倒吊三天。”

  先前还嘻嘻哈哈的傻大个在李鹜面前,就像见了猫的耗子一样,立竿见影地蔫了。

  “我……我错了。沈……竹席,你别生气。”大个子瑟缩道。

  见他这模样,沈珠曦还能说什么?和一个傻子计较,未免太失风度。

  “我没生你的气。”

  傻大个冲她呵呵一笑,就算就此揭过。

  李鹜把木箸塞到她手里的时候,她半推半就地接了下来。

  俗话说得好,一顿不吃饿得慌,她都五六顿没吃了,要是再不吃点什么,怕是连走出这院子的力气也没有。

  但是吃饭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有净手的水吗?”她问。

  桌上三个男人都看向她,好像她提了个多么稀奇的要求。

  “你等着。”

  李鹜起身往外走去。

  青年停下木箸等待,触及沈珠曦的目光后,还友好地向她笑了笑,傻大个则不等李鹜回来,高高兴兴地拆开了桌上那袋纸包。

  荷叶里包的是磊得高高的一叠白面饼,白扑扑的,一看就十分松软。大个子拿起最上面一个,一口下去,脸大的饼便少了半个。

  沈珠曦看得瞠目结舌。

  李鹜此时带了一瓢清水回来,他没带澡豆,她也不好意思再要,就在门外的院子里,就着他倾倒的清水,仔仔细细地把手洗了几遍。

  最后剩的那点,李鹜顺便也洗了个手。洗完后,两人一道回到堂屋。

  青年满脸笑容:“我听说沈姑娘是从宫里出来的,不知以前在什么地方当差?”

  沈珠曦已经打有腹稿,不费吹灰之力答到:

  “翠微宫。”

  “翠微宫是什么地方?”

  “越国公主所居的宫殿。”沈珠曦说:“我原是公主身边的侍女之一。”

  “原来是公主的侍女。”青年惊叹道:“怪不得光是站在这里,屋子里就像点了一万盏油灯那样呢!”

  沈珠曦脸红了:“别这样说……”

  “也只有沈姑娘这样的容貌和气度,才配服侍陛下的掌上明珠。沈姑娘的美貌就像尧舜要治的那场洪水,除非圣人再世,否则无人能够抵挡……”

  沈珠曦面红耳赤,手脚蜷缩,如芒在背,有口难言。

  “够了。”李鹜拿了一个白面饼,却是直接递给了沈珠曦。“这么久了,你们认识没有?”

  青年说:“我和二哥都知道沈姑娘的名字了,只是沈姑娘大概还不知道我们二人的名字。”

  “他叫雀儿。”李鹜拿起一饼,用饼指了指青年,然后又指向闷头大吃的大个子:“他叫雕儿。”

  沈珠曦手里的饼都要掉了,雀儿和雕儿却神色平常。

  “……可有姓氏?”沈珠曦挤出笑容。

  “跟我姓。”李鹜说:“李雀儿,李雕儿。”

  “你们是亲兄弟?”

  “不是。”李鹜说。

  他没多说,沈珠曦也不再追问。这两名字怪是怪,但左右没在自己身上,连当事人都不在意,她多管闲事做什么?

  沈珠曦拿起木箸,谨慎地审视漂在瓷盆里的不明物质。

  这发白的颜色,微妙的气味,都让她心生警惕。同桌的三个男人就没这顾忌,接二连三地往瓷盆里伸去筷子。

  没有分食,所有人用过没用过的木箸都往汤里伸……沈珠曦胃里一阵翻腾。

  “吃啊。”李鹜停箸。

  沈珠曦只好伸出木箸,小心翼翼地夹起最靠近自己的一块灰白色玩意。

  这绝非猪牛鸡羊的肉,但这质地,又分明是肉。沈珠曦夹回碗里,迟迟做不出放入嘴里的决定,然而李鹜的木箸搁在碗里没动,显然正盯着她有没有给他“面子”。

  沈珠曦不想失礼,硬着头皮把这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放进了嘴里,试探地咬了一口。

  软软的,绵绵的,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但……好像还可以。

  沈珠曦放下戒心,很快又向瓷盆里伸去了第二次、第三次。

  这软绵绵的东西有股魔力,乍一看寒酸得紧,但是吃到嘴里,又有种说不出的美妙,那种劲道而富有弹性,回味无穷的口感,让她即便感受到了傻大个充满怨念的眼神,也难以停下箸来。

  吃到五分饱后,沈珠曦放慢了速度,一边细嚼慢咽,一边盘算自己今后的路。

  久住这里肯定不能。她还要尽早和父皇或太子接头才行。投奔傅玄邈——那是最后一条路,沈珠曦还不想未成亲就被人指指点点。

  她身上虽然没钱,但有玉簪和一对金点翠珠宝耳环。

  李鹜三人救了她,她便把玉簪留给他们当做谢礼,那一对金点翠珠宝耳环是成婚时戴的,点翠和金子都是用的极品,卖的钱想必够她一路吃用,只要节省一些,小心一些,她一人,也定能和皇室汇合……

  瓷盆里的“肉”已不知不觉精光,李雕儿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热汤,又拿了一个饼,一半撕碎扔进汤里,一半蘸过热汤,一口送进嘴里。

  沈珠曦看他吃得热火朝天,心里也痒痒,李鹜将木勺递给她的时候,她接了下来,有生以来第一次动手盛了汤。

  这汤热乎乎的,一口下去,沈珠曦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

  沈珠曦一边喝着热腾腾的汤,一边吃着蘸过肉汤的白面饼,身心皆暖,舒坦餍足。

  “我以前没吃过这样的汤,这是用什么做的?”沈珠曦问。

  李鹜放下汤碗,抬头看她:“猪下水。”

  “猪下水是什么?”

  李雀儿忽然开口:“猪心、猪肺、猪肾、大肠小肠……兴许还有点碎脑花。”

  沈珠曦面色大变,吃下去的“肉”和汤,还有沾着这两物的白面饼,都猛地翻涌起来。

  她一个冷颤,转头便吐了一地。

  这下乱套了。

  一桌两人都跳了起来,还有没跳的那人是个傻子。

  “你怎么……”

  李鹜抓住她的手臂,下一刻,她就吐在了他身上。

  假如沈珠曦现在还有理智,她一定会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可她现在早已魂飞天外,只剩身体留在人间吐个不停。

  如果说还能听见什么声音,那也一定是“猪心、猪肺、猪肾、大肠小肠……兴许还有点碎脑花”。

  她完了。

  这是她看见李鹜那张扭曲的脸后,仅剩的唯一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