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作者:卫风
大概经过了几十秒钟的样子,凯罗尔身上那层淡金的光已经渐渐淡去了,她身体晃了晃,软软的向前倾倒,靠在了曼菲士的身上,就这样昏厥了过去。而伊莫顿诵经的声音,也在此时停了下来。
我关切而情急,刚想向前迈步,却又顾虑的停了下来,看了一眼伊莫顿。我不知道仪式现在算不算结束,万一贸然动作坏了事,那可就……可是看到伊莫顿这时候的模样令我大吃一惊,伊莫顿的脸上大汗淋漓,申请萎顿憔悴,看起来好像……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
他把手里的经文缓缓合起来放下,似乎现在体力连这本书的重量都无法复负荷。他看到我看他,抬起手来轻轻挥了一下:“好了……现在,他们是同生共死的伴侣了……只要凯罗尔没事,法老也就不会死,他们以后就算会分开,会相隔万里,但是他们的灵魂依旧会共鸣,心灵依然能相通……”
我走过去扶住他,然后俯下身去查看曼菲士的情形。他依然呼吸细微,但是并没有恶化的趋势。
“这是……什么仪式,如此神秘……”
伊莫顿低声说:“这个以后再和你详细的说吧,先……送他们走,再耽误下去,恐怕就会同时失去他们两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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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就是昨天我和伊莫顿想要离开时准备的那条船,想不到终究还是要派上用场。只是这一次,它带走的并不是一心想离开这里的我和伊莫顿,而是凯罗尔和昏迷不醒的曼菲士。
曼菲士离开的消息,一共也就只有这么几个人知道,我们在那座地下的小神殿里耽误了不少时间,再重踏地面时,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分。我遣退侍卫们,一行人沉默而迅速的来到尼罗河的岸边,河水从上游哗哗的流淌而来,又向着下游奔涌而去。潮湿的水气扑在人的身上,有一种难以控制的伤感蔓延开来。
我知道,凯罗尔是可以通过尼罗河返回她的那个现代世界。但是,我却不知道曼菲士他能不能穿越时空之门。
也许他能够得救,也许,他就会这样在河里死去。我有一种预感……无论曼菲士能不能得救,这一生,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这一去,或是死别,或是生离,从此我们被这条河分隔在时光的两端,隔着漫长的,千年的距离,无法逾越,无法重聚。
我紧紧握着他一只手,泪一滴滴的落在他的手背上。
伊莫顿抱住我,扶我站起身来:“让他们启程吧,没有时间能再耽误了。”
我的眼光牢牢的凝固在曼菲士的脸上,这个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相依为命的唯一的亲人,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他的面容,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请你……好好照顾他……”
凯罗尔看看我,缓慢而坚定的点了点头。她坐在船头,让曼菲士枕在她的腿上。这个柔弱的,经常不知天高地厚不断闯祸的女孩子,这一刻看起来确是如此坚强。她轻轻托着曼菲士的肩膀,那自是好像是托着她的,一个完整的世界,那样柔情脉脉,那样认真专注。
乌纳斯把系在石桩上的缆绳解开,船被流动的河水带着,缓缓离开了岸边,飘向尼罗河的中央,缓缓地向下游驶去。我捂住嘴不让自己痛哭失声,眼泪疯狂的在面上流淌。
夕阳西斜,映得河面上一片金红色的光,如此哀伤,如此惨烈。
“曼菲士!”我朝前追了两步,已经踏进了河水里,大声地,用尽全力的呼喊:“曼菲士!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喊到最后几个字,已经直了嗓子,像是受伤的野兽的声音。满眼都是血一样的落日的颜色,虽然余晖还在,却已经毫无温度,冰冷的河水冲的人站立不住,我两腿一软,就这样跪坐在了水中,小船在视线中越来越远,河上的风忽然紧了起来,刮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水流更加湍急,河上的风浪越来越紧,头发被风吹卷着,发梢抽在脸上,有种麻钝的痛感,我抬手按住被风吹得乱飘的头发,望着那已经变成了一个时隐时现的小点的船影。
“爱西丝。”
伊莫顿大声喊我的名字,把我从水里拉起来。我茫然地看着他,一瞬间脑子里全是空白的,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喊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好像胸口被一种巨大的失落占据着,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重心。
我用力眨了好几下眼,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我不是孤身一人。
眼前的天地忽然旋转起来……不,不是天地在旋转,是我自己头晕目眩。伊莫顿把我横抱起来。太阳迅速沉没了下去,天地间那金红的余晖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眼前的世界蓦然一黑。
这一刻我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从前,上一世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忽然全城停了电,刹那间好像所有的感官都失去了作用。听不到声音,看不到光亮,在这样纯粹的黑暗中,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存在。
我握着他的臂膀,低声说:“他们……他们会不会平安到达?”
其实我比伊莫顿要更了解,凯罗尔她一定会回去,而曼菲士的生机……确实渺茫的看不见也摸不着。我再向远处张望的时候,幽暗的河面上风浪太大,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了。
“回去吧。”伊莫顿说:“他们……一定会达到。”
会到达何处?是生的彼岸,还是黄泉的重点?
我没有再问。
伊莫顿大步地走回岸上,柔声说:“我知道你的心里很难过,但是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抬头看他一眼。伊莫顿的五官轮廓分明,但是这样刀削一样的让人觉得强势威严的线条,这一刻却尽是柔和与关切。
是的,眼下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应付。那些心怀叵测的使者们,埃及国内被曼菲士用强硬手段镇压下去的暴动,对年轻法老的统治心存疑虑不服约束的贵族们……
婚礼的第二天,法老忽然不见。这消息倘若传出去……造成的动荡足以颠覆埃及。
我点点头,低声说:“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他将我轻轻放下地,我的裙子被河水浸的湿了大半,贴在腿上感觉很不舒服。我转过头,看着跪在岸上的几个人。乌纳斯我是信得过的,还有就是伊莫顿手下的两个僧侣。
曼菲士已经离开的消息现在连伊德霍姆布和西奴耶都不知道,但是这事瞒不过他们。只是……告诉他们实情,他们会不会相信?整件事情充满灵异诡秘,用常理无法解释。还有大小的贵族们,官员,民众,图谋埃及的其他各国势力……事情千头万绪,严峻又复杂。
我只觉得肩上的担子这样重,本能的挺直了腰,说:“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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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自己全身都快散了架,可是偏不能倒下,还有许多的棘手的事情。现在曼菲士一不在,我才发觉他以前的工作量有多大,没有他那样能够过人的魄力和精力,真的处理不来。
伊莫顿让我趁着晚饭没有送来的机会先歇一歇,我一躺在踏上就觉得疲倦无处不在,累得整个人都瘫了下去再也撑不起来。
以前看过一个说法,在这种集权的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里想当一个英明有为的统治者,那么多半的下场是累死的。想要安乐无忧,那门儿也没有。电视剧这种东西是很误导人的,让人觉得皇帝好像下了朝就可以尽情的陪妃子睡美人,隔三差五的微服私访,国事后宫全丢开不要了。
这怎么可能呢?曼菲士就不能随意离开孟菲斯的,要出去除非是领兵出去,这样一来,就算是孟菲斯有人打什么主意,他回过头来摆出兵马就能把这些不安因素全部一一消灭。
以后呢?
以后没有曼菲士,难道这些决断,这些策划,这沉重无比的一副担子,就得我一个人挑起来了?
我轻轻捂住脸,把身体缩了起来。
伊莫顿的脚步声响起,他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到了榻边停了一下,我慢慢转过头来,也没有睁眼,只是低声说:“我没有睡着。”
他在榻边坐下来,伸手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我真想再躺下去,可还是硬撑着让自己睁开眼:“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