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陌
“天意如此,非人力为之,不必多礼。”老娘是天生贵格,关一步登天屁事!
“两位已经今非夕比,我们想念得紧,却不敢劳动两位大驾,只得日日率家下人等来请安。”你不回明黩,我就天天烦死你。
“昔已过矣,今却未知,身在驿馆,多有不便之处,还请见谅。”过去的事情我当放屁,驿馆不是想进就进的,吃了闭门羹别怪我。
老太君与褒若一来一往说得热络又亲近,一干下人听得连连点头,原来明老太君与郡主关系这么好。
慧娘本想打圆场,但见褒若就应付自如,毫不落下风,便含笑不语,端起茶喝了一口,示意下人上新茶。
正说着,前面又来报:“明公子求见。”
褒若冷笑连连,惊喜地道:“哎呀,贵府的明公子也来了?快请进请进,想是见老太君来了,来尽孝的,快请快请!”
明厚载一进来,便见到慧娘端坐如夕,手里捧着一杯香茗,自顾喝着,奶奶和褒若却站着,满面笑容,四手想抚,亲热无比,可是怎么看怎么透着骨子诡异。
“奶奶,您也来了,我听下人说您往驿馆来,特来接您。”
“傻孩子,哪用得着你来接,我与郡主聊得正开心,您来是扫兴。”老太君笑眯眯地道。
“可不是,明公子,老太君为人和蔼,我们一见如故。”
“哈哈,瞧郡主说的,我们本就是故人,怎么叫一见如故?”
第一百零七章 菊花香里暗机锋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自然从今天开始算起。”褒若笑回道:“自然与老太君算是一见如故了。”
明老太君眼睛一眯,手上却极是亲热地拍了拍褒若的手背,褒若笑吟吟抓着老太君的手,上下摇动,慧娘看着一阵发冷,鸡皮疙瘩都一颗颗地跳了出来,忙道:“明公子请坐,褒若你也是,老太君来这么久,怎么也不让座。”
明厚载一只手搭上褒若的肩,揽着她走到位子前,明老太君笑对慧娘道:“瞧我这个孙儿,有了媳妇就忘了奶奶,就光顾着媳妇要坐,奶奶不不要坐了?”
慧娘淡淡道:“孩子爱妻本就应当,我们做长辈的该鼓励才是,要是硬要让孩子们在夫妻间还要守所谓的礼教,这夫妻做得,迟早也是要散的。”
“夫妻虽重要,但是家庭大事也不能不管啊。”明老太君笑道:“不知老身此话可有理?”
“忠君爱国孝长辈做到了,其他小事也不必过于苛求。”慧娘双手置于膝上,平和中自然显露不可侵犯的威严:“长辈干预孩子们的事太多,不但得不了好,小辈还要怨长辈多事呢,何如放手让小辈自己去解决?”
老太君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下,笑道:“不听长辈之言,便不孝。”
慧娘不愿就此事之说,只道:“老太君自有老太君的想法,我们外人无权干涉。”
一句话,就把自己和明府的界线划开来。
明厚载见老太君影射他只顾老婆不顾长辈,笑笑,镇定地走到老太君身边,新手奉上一杯茶,才道:“奶奶今日怎么不在家赏菊?您还不知道吧,你昨夜命人买了一千本菊花,如今就在园子里等老太君亲临鉴赏呢。其中就有您最喜欢的‘鹅铺’、‘鹤鳖’、‘黄金印’、‘芙蓉城’,更有一株——”他拉长了声音,老太君不由自主地问道:“什么?”
“更有一株绝世名品——‘绿牡丹’!”
老太君眼睛都亮了,连声问道:“真有绿牡丹?真有?”
明厚载重重点头:“真有!”
老太君闭上眼睛,呼了口气,对慧娘笑道:“夫人可别笑话,我最爱的就是菊花,向来打发人四下搜寻珍稀品种以为一观,因此一听到有菊可赏,不由得便失态了,夫人要是不嫌弃舍下寒酸,不如一起往寒舍一观菊花如何?虽是临时起意,请贵客上门,不过好在家里一色都是齐备的,就是再来十位诰命,我们明府也还能在半个时辰内筹办得来!还请夫人与郡主千万莫因我明府微寒而推辞,看在老身一片诚心,这就随老身一起去吧。”
慧娘见她这么说,一时有些为难,褒若本要说不去,明厚载便道:“今日家中只有我父亲一人,母亲寂寞,还请夫人一定赏脸。”
明厚载今日本来是要往别庄探望母亲,听说老太君竟往驿馆来,不由得一惊,生怕她为难褒若,马上赶来欲将老太君劝回家,见老太君请慧娘与褒若赏菊,心念电转,心里也想让褒若回明府,他们行过婚礼后,褒若便一直没有回过明府,原因之一就是觉得侯门深似海,人多复杂,若是能让褒若觉得明府并不可怕,也许对事情会有转机,便又对褒若道:“郡主初来乍到,深居驿馆不觉得闷吗?不如往舍下一坐,放心,以郡主身份,决没有人敢无礼,若是闷了,想走就走。”
话说到这种地步,再推辞就显得无礼了,慧娘推辞不得,只得道:“既然如此,请容我们准备一下。”
老太君马上吩咐一个媳妇:“你可听见了,贵人要来家,马上出去叫他们快马赶回去,让管家好好筹备一番,今日来的可是梁国夫人与郡主,千万仔细着伺候。”
慧娘见势如此,只得道:“老太君请坐,我们去准备准备。”
又吩咐丫头道:“快给老太君和明公子上茶和点心,好生服侍。”
然后拉着褒若往后堂去了,这边老太君马上让明厚载回去准备,再请几位夫人作陪,明厚载于是快马加鞭赶回府调度。
后堂中,褒若一边走一边皱眉道:“姨妈,我真不想去,那个地方,我去了客不是客,主不是主的,像什么话?要是突然有人不知趣地叫一声‘少奶奶’,我可怎么处?”
“怎么处?有人叫‘郡主’就应着,有人叫‘少奶奶’你就左顾右盼,给他来个‘莫名其妙’!”慧娘胸有成竹地一笑:“放心,如今回到中汉,没有人敢对我们直指不是,你要是拿定了主意扮高傲,也没人奈何得了你,更没有人敢说你。”
褒若虽经历不少,但毕竟此事不与其他事一样,难免有些没主意,见慧娘镇定如常,不由得也平静下来,两人重新梳妆打扮,换上作客的礼服,慧娘是大红织金缎子百麒麟宽袖礼服,褒若则是大红缎子小团蟒粉红牡丹蜞曳地裙,十分富丽,令人一见不由得便要低头,若是平时,本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只是一来慧娘与褒若算是以外宾身份应邀前往,二来慧娘对从前明府慢待褒若之事惦记在心,有心给明府中那些势利小人一个下马威,当她们再次出现时,老太君久经历练还能面不改色,她身边的媳妇丫头却不由得眼睛一亮。
原是突然起兴的赏菊聚会,明厚载又按老太君所指具帖去请,当下帖子一出,不到一个时辰又请了几位夫人当陪客,几位夫人又带着各自的丫头与侍妾,所以明府一时间热闹非凡,下人进出挤挨,果真如老太君所说,就是再来几位诰命,明府也手脚不乱,明厚载安排妥当,在门口迎接,几位夫人虽是临时受邀,但是住得本就近,不过几条街,所以她们来后,慧娘一行才姗姗来迟。
明厚载见到在侍女搀扶下缓缓踏下脚凳的褒若,忙上前亲自搀扶,他多是见到褒若身穿男装,或是家常打扮,这般慎重其事的装扮却少,褒若按品级打扮起来竟然也是雍容华贵,竟无半丝忸怩造作,挑挑眉,毫不掩眼中欣赏:“很美!”
褒若将手给他,嫣然一笑:“多谢。”
明厚载亲自陪着褒若,各位夫人虽觉得有异,但也不出声。
来的是些侍郎尚书的夫人,慧娘在李国也见多了这一类的夫人,现在就会自然有余,褒若就更不用说了,在宫中皇后太后都是常见面的,这些夫人也还没放在眼中,一行人在园中撷芳园随意欣赏走动,称赞不已。
明厚载昨日里连夜就命花匠侍弄齐整,本是预备今日给老太君一个惊喜,是以今日虽是仓促请客,却也丝毫不显紧张,一千株菊花在秋阳下耀然生光,迎着秋阳招展摇曳,大者如玉盘,小者如樱桃,除了明厚载向老太君报过几种菊花名目,更有“鹤音”“老白头”“带紫”“素妆少女”“鬼面”等世间少见的名色,真如人间花界,艳妆的夫人和美丽的姬妾与侍女在穿行其中,不如是花美还是衣艳,抑或是人娇。
撷英园的高台上已经设下酒席,桌椅碗盘色色精洁,菜肴酒馔无不精致,众人进入高台就坐,上了一杯清茗,绿香一盏,彩英缤纷,粉红,姹紫,嫣红,素白,深蓝交相辉映,错落有致,各人为美景所叹服,齐声称赞明厚载孝顺,明府豪富之时,又有家下媳妇报道:“奉勇将军夫人到!”
“快请到这里来!”明老太君笑道,又对慧娘道:“将军夫人是我府上的常客,不必客气的。”
“叮”地一声,慧娘手中的杯盖不慎发出一声碰撞,望着众人的目光,她抬头微微点头,自若微笑:“今日这绿牡丹真是难得一见,让人不由得失神,失礼了。方才贵府管家说哪位夫人来了?被这绿牡丹一眩,我竟没听清楚。”
没有人起疑:“奉勇将军夫人,最是豪爽有礼的。”明老太君答道,今日人人都看到孙儿如何给自己长脸,自然得意,更决想不到慧娘此刻心如兔跳。
由于来的都是与慧娘平辈的夫人一辈的人物,明厚载算是后辈,所以不需要回避,陪着老太君招呼众人,听到禀报,便与老太君一同起身,慧娘于是同众人一起相迎,就听得撷英园前以鲜菊花堆成的花屏后一声清脆的笑声:“各位夫人,我来迟了,该打该打!”说话间慧娘冷眼扫去,见是位袅娜夫人在姬妾簇拥下从花屏后走了进来,艳妆明服,眉目间有种凌然之气,侍妾低头垂首,看得出是一位相当厉害的当家主母,慧娘心下不由得想起当年的常佳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的惨况,一种旧恨暗生,面上依旧一派春风,与不知情的褒若上前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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