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媂元清
他颤抖着身体,将脑袋磕在被夕阳照得鲜红的地砖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
“圣上啊!我的主子爷啊!你怎么抛下你的臣民,先行离去了啊!老臣李勉罪该万死,不能随行在圣上左右,叫圣上为贼人所害,臣罪该万死啊……”
其余官员纷纷趴倒在地,发出巨大的哭嚎声,声音响彻天际,惊得归鸟簌簌飞远。
池婙看着眼前这场盛大的演出,视线从那些写满悲痛的脸上一一扫过,嘴角不禁勾起一个冷笑。
虚伪的悲伤。
皇帝死亡的消息,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瞒不住的,不过敢违抗她的命令,将消息传回都城的人,也就那几个人了。
先帝驾崩的国讣都没发,李勉就要带着文武百官披麻戴孝的等在了这里,是想打她的脸吗?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李勉这种官场老油条应该比谁都清楚吧?想来还不至于傲慢到和她这个即将升任皇太后的人对着干。
这样看来,他的目的就很明确了。
李勉并不是要恭候死去的先帝,而是想迎接尚未长成的新帝。
只可惜,她早就派人警告了赵纯,这个胆小的窝囊废,不会出来见他们的。
想到这,池婙就想笑,只好拼命回想悲伤的事情,才勉强把嘴角的笑意压下去,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些哭得跟死了爹似的官员。
既然你们想哭,那我就让你们哭个够,我倒要看看,你们还可以嚎多久。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
李勉抬眼,看了眼无动于衷的池皇后,又往她身后寻找了半天,心里直犯嘀咕,明月公主都出来了,怎么没看见太子?
他抬起手,官员们的哭声戛然而止,就像是排演过很多遍一样。
李孝辞弯腰上前,将他搀扶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到池婙跟前。
李勉微微躬身,连膝盖都没弯,“老臣李勉,参见皇后殿下,问皇后安。”
池婙演不出悲伤,只能冷着一张脸,沉下声音道:“难为李宰相尽心,若是圣上知道了,也会为之感动的。”
李勉一愣,跟着沉声道:“圣上是天下人的君父,亦是臣的君父,君父亡故,臣自是悲痛万分。只是天下不能一日无君,臣等在此恭迎太子,登基继位!”
说到最后一句话,李勉猛地抬高了音量,群臣一听,当即齐声喊道:“百官恭迎新君圣驾。”
赵明月被这声势浩荡的大喊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望着百官脸上激动的表情,心脏猛地紧缩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赵纯能受到这么多人的拥戴?
明明赵纯就是个顽劣幼稚的小孩,脾气暴躁,行为歹毒,没有任何长处,根本就担不起一国之主的重担。
赵明月从前总是会心里偷偷幻想,在赵纯因为背不下书被太傅批评时,偷懒让伴读替他完成功课时,骑马射箭喊苦喊累时,她要是去做肯定能完成得比赵纯还优秀,那样,阿爹是不是就会更喜欢她一些了?
可当她真的这样做了之后,哪怕她做得再完美,阿爹也不会像夸赞赵纯那样夸赞她,反而会指责她一个公主做的太出格,跟弟弟争高下,也太不得体了。
她这才知道,她和弟弟终究是不一样的。
弟弟再差劲,也是万人景仰的储君,而她再优秀,也只能是深居宫闱的公主。
这不公平。
明明她也是皇帝的孩子,也是赵氏的子孙,也有着皇室的血脉啊。
绝对不能让赵纯当上皇帝,他这种心思恶毒的人,肯定会找机会报复她和阿娘的。
赵明月深吸了口气,忐忑不安地看向池婙,眼下该怎么办?
池婙一脸坦然,淡声道:“太子伤心过度,加上旅途奔波劳累,昨日就病倒了,只怕是不能出来见你们了。”
“什——”李勉瞪大了眼睛,这不可能!
若太子真的病得无法起身,李贤佑那边怎么可能没消息呢?
不过话说回来,李贤佑人呢?怎么他也没出来?
第13章 人死了?
不等李勉发出质疑,池婙就抢先道:“李宰相不必担心,太子没什么大事。”
“至于登基大典,就让礼部着手去办吧,先拟个章程出来给我过目。纯儿年纪太小,不能理事,我得多替他顾看着,圣上的葬礼,也由我来主持吧。”
李勉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稀疏的眉毛紧紧皱在了一起。
按照祖制,君主离世,葬礼应由新君主持,并在灵柩宣读先帝遗诏,尊皇后为皇太后,封赏军队,训勉文武大臣等,方可即位。
池皇后居然想主持葬礼,她要架空新君、独揽大权的心思,还是真是一点都不掩饰啊。
李勉脸色一沉,肃然道:“皇后殿下,这于礼不合——”
池婙冷声打断他,“我说了,太子不能理事,李宰相是听不懂人话吗?规矩都是人定的,我说合礼那就是合礼,还是说,李宰相也想主持葬礼?”
李勉当即色变,池皇后主持皇帝葬礼,顶多是于礼不合,他个宰相主持皇帝葬礼,那就是想要造反了。
“臣绝无此意,只是——”
“那就好,”池婙懒得听他废话,转身就走,“在这站了这么久,我累了。玉照,请他们让开,回宫吧。”
丹映立刻上前去搀扶,哪知赵明月动作更快,一把抱住池婙的手臂,把她挤开了。
赵明月凑在池婙耳边,压低了声音,欢快地说,“阿娘真厉害,居然料到了李宰相会来这一出,还把他怼得哑口无言,我看他今晚要气得睡不着觉了。”
两人并肩往回走。
李勉气得脸色铁青,心里直呕血,他哪里想得到自己准备了这么久,居然连太子的影子都没见上。
这也就算了,还让池皇后抢去了主持国葬之权?这怎么行!
当即甩开李孝辞的手,腿也利索了,大步追上去。
“皇后殿下,我还有话要说——”
玉照挺身上前,持刀相拦,“李宰相,皇后殿下累了,你若有什么要事,可以上折呈报,若不是什么要紧事,那也就不必说了。”
李勉看了眼玉照,“你是谁?为何穿着金乌卫的服制?”
玉照神情淡然,“回宰相,属下是皇后殿下御封的一等侍卫。”
李勉狠狠皱眉,“什么时候女人也能等一等侍卫了?简直荒唐。”
他朝卫队看了一眼,方才没注意,这时仔细一看,才发现金乌卫中居然有好几个,不对,是十几个女子,眼睛瞬间瞪圆了。
玉照根本不理会他,高声道:“还请诸位大人让路,不要挡了御驾,否则刀剑无眼,伤了人就不好了。”
官员们听了这话,当即吵嚷起来,“大胆!你是什么玩意,也敢命令我们?”
“公然闹事,阻拦皇后御驾,那就休怪我无礼了,”玉照霍然拔刀,“开路!”
侍卫们分成两列,快步走过去,将官员们冲散,随即举起长刀,横放身前,将这些人推到道路两侧,左右站定。
官员们眼角泪水都还没来得及擦,就被推到东倒西歪,差点摔地上去,顿时骂骂咧咧起来,直喊“反了天了。”
然而看着侍卫们手里的森冷长刀,也只敢骂几句了,没人敢上去动手,再说,御驾跟前,谁敢无礼?
整齐沉重的步履响起来,在金乌卫的护卫下,车马慢慢开进了都城城门。
哪怕再怨恨池皇后和金乌卫粗暴的行为,官员也不得不再次跪下,目送御驾离开。
皇后的车马一过去,李勉就站起了身,脸上神情无比难看。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李宰相!”
李勉抬头看去,就见一辆马车从眼前咕噜噜驶过,掀开的车帘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太子,你这是……?”他疑惑开口,赵纯那红润的脸色,可根本不像是伤心过度不能起身的样子。
赵纯神情焦急,“李宰相,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你快进宫来找我!”说完,帘子就落下了。
李勉心中一惊,还想要细问,那马车却飞快驶进了城门。
一旁的李孝辞疑惑不已,“爹,太子既然没病,刚才怎么不出来见我们?还有贤佑,他要是聪明,也应该劝太子下车啊!”
“我想,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阴谋,等我见过太子就知道了,走吧,进宫。”李勉一甩长袖,阔步走开。
李孝辞也快步跟上去。
偏偏这时,又有人喊住了他们,“宰相大人,尚书大人,贤公子……贤公子回来了!”
两人顿时停住脚步,惊讶地回过头去。
然而哪里有什么李贤佑,只有一副红木棺材,被人抬着走了过来。
父子二人都是一样的惊惧神色,“什么?!”
李勉心里涌起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那棺材里躺的是李贤佑?
他难以置信,踉跄着走到那副红木棺材前,让人开棺。
推开棺材盖子,尸臭味扑面而来,一具眼窝空洞,浑身长满尸斑的尸体,直直撞进李勉眼帘。
他不得不承认,这里面躺着的这位,就是他最宠爱的长孙,李贤佑。
他的乖孙儿,死了。
死状还如此惨烈,李勉只觉给人当头打了一棒,心脏无比刺痛,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当场晕了过去。
“爹——!”
耳边最后响起的,是李孝辞惊慌的喊叫。
————
回到皇宫,赵明月打发了春迎和秋实回去收拾宫殿,自己则留在了皇后居住的清宁宫,准备和池婙用晚膳。
不过,在这之前,她并没有找到机会和池婙说话。
“圣上出巡在外的这段时间,肯定积攒下了不少奏折,武侍书,你先替我整理好吧,我明早来看。”池婙吩咐武文秀说。
赵明月抬眼看了下窗外的夜色,阿娘也太苛刻了吧,明早之前,根本没给武侍书时间整理啊!
转头看向武文秀,她只是微皱了下眉头,便点头应下来。
这时,丹映进来说,晚膳准备好了,武文秀便告退离开。
池婙让传膳,就和赵明月坐下来吃饭。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池婙这里并没有这个规矩,赵明月尝了一口虾黄豆腐,觉得滋味不错,便取过调羹舀了一勺在池婙碗里。
“这个好吃,阿娘,你快尝尝。”一脸希冀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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